妙龄寡妇重金求子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这时日过得可真快呀，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快到七月七了。老云头索性关了店门，一家人坐在云来酒馆的二楼，一边儿吃酒，一边儿悠闲地吃着锅子。虽说这天儿还热乎着，可吃锅子吃出了一身的热汗，在江南这湿哒哒黏糊糊的天儿里，反倒是痛快。

　　“闺女啊，今儿个晚上，爹带你们娘俩一块儿出去外头玩玩。咱们一家人，好久没一块儿出去了。”

　　今儿个是七夕佳节，虽说是个下雨天，但晚上的生意肯定不错。他们家不差这点儿银钱，可老云头这番心意，齐氏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满意的很。笑眯眯的齐氏夹了块老云头最喜欢的排骨到他碗里，“今儿个晚上，许你喝两杯酒。”

　　老云头这个酒鬼，嗜酒如命。可他年轻时候刀尖上打滚，受了不少伤，老来又在潮湿的江南过活，骨头缝里带了湿气。前些日子腿疾复发，大夫便不准他多喝酒了。哎哟呵，老云头那可是把酒当水喝的人呐，他哪忍得了这个呀！

　　每回老云头忍不住酒瘾，想要偷喝酒的时候，齐氏总是瞪着一双美目，一把揪住了老云头的耳朵。

　　老云头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在外头说一不二，偏生就是不敢同齐氏对着干。这回齐氏难得准许他喝酒，虽然只有两杯，可这也把老云头给高兴坏了。乐得老云头扔下手里的筷子，对着齐氏的脸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闺女看着呢~”齐氏嗔怒打了一拳老云头的胸口，看着老夫妻打情骂俏有小半天的窈娘，赶紧着低下头去，“我什么都没看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云头仰天大笑，抱紧了怀里的齐氏，“听见没，闺女都说她没看见。”

　　齐氏也被逗笑了，美目含嗔，倒也不推却老云头，笑骂了句“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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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公作美，江南连日下了好久的雨，终于放晴。天上弯月如钩，地下行人如织。窈娘望着拥挤的人潮，以为几乎整个宁波府的人都出来了。不远处的空地上，打秋千的江湖艺人，在秋千上做着种种花活儿，好几次窈娘都以为她要掉落下来，可她每每总能化险为夷。这番精彩的技艺，惹得围观的人群，阵阵儿地叫好。

　　灯火下，眉眼含笑的小娘子在看着杂耍，却不知，自个儿早已成为他人眼中的风景。都说，灯下看美人。一层淡淡的光落在窈娘细腻的脸上，犹若九天仙女一般。嫩白的耳垂上，挂着一颗圆润的珍珠耳铛，藏在一头青丝间，若隐若现。站在不远处顾鹤年，一眼便看见了人群当中的窈娘。

　　小娘子曾经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求亲，顾鹤年的心中不是不恼怒的，原也想着，这辈子，再也不要搭理这个恼人的小娘子了。可是，这一切的心防，在看见窈娘的那一瞬间，统统崩塌不见。

　　许是顾鹤年的目光太过强烈，即便隔着重重人潮，窈娘也似有察觉。一回身，便于千万人之中，一眼瞧见了鹤立鸡群的男子。窈娘微微诧异，呆愣在原地。身旁拥挤的人潮涌动，一个不小心，便将她撞得摇晃。

　　顾鹤年眉头一皱，竟然拨开了人群直直朝着这边过来。

　　没多久，窈娘便察觉到一只炙热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肢。一抬头，顾鹤年那张万里无一的俊脸，便在她眼前。今儿个，顾鹤年难得穿了一身官服。藏青色的笔挺官服穿在他身上，镶着玉的腰带一收，愈发显得猿臂蜂腰长身玉立。

　　老云头夫妻俩半天儿没听见闺女声音，回头一瞧，竟然看见窈娘跟个汉子搂在了一块儿。老云头登时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干什么呢！”

　　老云头嗓门儿大，这一嗓子，吼得一旁的人都跟着侧目。窈娘也是这时才醒过神儿来，羞答答人儿一把推开顾鹤年，急急拉了一把老云头的袖子，“爹爹！”

　　老云头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群，老大不高兴了，“看什么看，再看给钱啊！”老云头瞎了一只眼，一身儿的匪气，这凶悍的模样，谁人还敢再看他的热闹，纷纷转过脸去。

　　老云头看不惯任何想要打他闺女主意的汉子，一把子将窈娘从顾鹤年手里拉了过来。“又是你，你想要干什么。”老云头对这个小白脸非常不满意，哼，不就是仗着一张脸随便勾搭小姑娘，这人有什么好的！

　　顾鹤年看了一眼窈娘，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小娘子脸色一变，点起了脚尖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娘，你和爹爹先上去，我等下便过来找你们。”

　　老云头胡子一动，眼见着又要骂人了，齐氏赶紧着拧一把他腰间软肉，疼得老云头差点儿失了英雄气色，大叫出声。齐氏对着夫君下了狠手，对着窈娘二人却是笑意盈盈。

　　这可不是废话呢嘛，万一闺女要是同这男人成了，瞧瞧这张俊脸，也晓得他们的孩子定然不会难看到哪里去。“行了行了，不用担心我们，你们自个儿去说说话。可别走远了啊……”

　　窈娘赶紧着点点头，拉着顾鹤年远走。穿过了拥挤的人潮，好不容易才到了墙角。小娘子瞪着一双美目，冲着顾鹤年发脾气，“那一日大人摔门而去好大的威风，今儿个干嘛又好端端过来寻我。”

　　顾鹤年望着小娘子灵动的双眸，忽然发现，她竟然连生气的样子都好看。这么多时日接触下来，顾鹤年哪里不晓得，这小娘子看着软乎，其实性子比他还要刚硬。顾鹤年好几天没见着她了，可不想把小娘子给惹生气了。想想那回自个儿把人家一个人扔在那里，确实也挺过分的。

　　从未对人低过头道过歉的顾大人，口中那句讨饶的话儿，到了嘴边儿，半天没有说出口。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结结巴巴开口道，“那个……咳咳，对，对不住。”

　　这话儿一出，窈娘可真是被吓到了，她她她，她没听错吧！顾鹤年竟然同她道不是了！窈娘眨巴眨巴眼睛，踮脚摸了摸顾鹤年的额头，“没发烧呀…”

　　顾鹤年刚想要解释呢，低头却看见窈娘眼中的狡黠，哪能不明白小娘子这又是在戏耍他呢。恼羞成怒的顾大人，一个用劲儿，便将小娘子纤腰环抱，压在了一旁的白墙之上。“周窈娘，你再给我胡闹试试看。”

　　小娘子见好就收，软软地哼一声儿，推推顾鹤年的胸膛，“喂，你走开，压得我疼死了。”

　　顾鹤年才不听她的话，若是松了手，这狡猾的小娘子又要开溜了。“不行，你答应成亲，我便放你走。”

　　瞧瞧这人话儿说的，怎么跟个山间悍匪一般，哪有人提亲是这样儿的。窈娘无奈地咬着唇儿，她才不想再被个男人牵绊住，“顾鹤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干嘛要娶我。咱们两个也都算是江湖儿女，不过是亲了抱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一见窈娘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顾鹤年不晓得哪来的气儿，气得他快要憋不住脾气了。是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和她亲亲抱抱，那他又算什么！

　　可就算窈娘这么气人了，顾鹤年却还是做不到撒手不管。他告诉自个儿，那是因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是个非常负责任的汉子。没有旁的原因！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明儿个我就上你们提亲去。”

　　嗬，这话儿可把小窈娘给吓着了，齐氏为着窈娘的婚事，可算是操碎了心，若是教她晓得，顾鹤年想要同她成亲，岂不是立马便要将她卷包袱送作堆了。

　　可顾鹤年这人的脾气又臭又硬，还爱管东管西，若是嫁给了他，岂不是连出门迈哪一步都要听他的话儿了。窈娘才不想嫁给这块臭石头，可不能让他往家里去。

　　“哎，等等。”小娘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主意上了心头，一把拉住了顾鹤年官服的衣角。“嫁，嫁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过在这之前，你得讨我欢心才行。我高兴了，我爹娘才能放心把我嫁给你不是。”

　　窈娘想着，就顾鹤年这个臭脾气，要叫他学会讨人欢心，恐怕是比登天还难，这样，他应该就能放弃了吧。可谁知顾鹤年一皱眉，思索了没一会儿，竟然……

　　答应了？！

　　七夕佳节的这天晚上，窈娘直到被顾鹤年送回家，还是觉得脑袋懵懵，有些转不过神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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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的热闹过后，宁波府的人们又恢复了往常平凡的生活。若说这城中唯一称得上有些不寻常的地儿，便是到处流窜的流民了罢。前些日子江南的这场大雨，好多地儿都受了大灾。地里的稻米正是青黄不接的辰光，一场大水便毁了无数人赖以生存的家当。这不，能逃的都逃了。

　　宁波府的城门口，衣衫褴褛的流民排着队等待进程。一个怀抱着婴孩的女子，跟着走在人群之后。那破旧的帽兜之下，藏着一张清秀的脸。一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泪痣，像一把勾魂的刀，落在男人的心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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