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界打铁(嘉兰)

作者:毕二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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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被搁置的谈判(2)


      这让嘉兰意识到,莫德确实不是个靠卑劣手段的人。
      以前的时候他憎恨艾尼奥尔,即使有可以跳跃空间的怀表,他也是宁可连续打了四年的仗也不愿意用偷袭的方式。如今利安利用她让战争取得胜利以外,现在卢瓦尔部落的使臣居然亲自来访。之前虽然有一年多的时间两个部落没有战争,但关系也从来没有缓解过,现在卢瓦尔部落这种主动求和的态度想必也是利安做这件事的功劳了。
      不知道洛德是怎么想的,他连艾尼奥尔被刺杀都理智地没有对希勒部落发兵,现在却随着萨迦来,他身为卢瓦尔部落的法王,从发动暗夜城之战开始就明显不对了。
      而现在莫德将她放出来……
      明显是莫德不愿意拿她当人质的表现,以现在萨迦的状态来说,只要莫德稍微对她做点什么,或是简单地关在牢房里都可能让萨迦做出不明智的决策,而莫德偏偏在这时候将嘉兰放了出来足以说明了莫德的态度。
      先前的猜忌和怀疑让嘉兰对莫德有深深的亏欠感。

      嘉兰房间的窗口能很好地看到皇宫外的大片湖泊,视野很宽广,深冬的日子里湖面上结起了厚厚的冰霜。
      巴德里的天空总是空旷如洗,而根古一努的天空即使是晴天也是有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云将天空中的光线阻挡在外。
      就在又一天的早晨,嘉兰刚将新的木炭加进壁炉里,远处格勒大峡谷特有的火龙扇动着翅膀由远及近飞来,最后悬停在皇宫门口的半空中。
      嘉兰扔下手里的碳,来到窗边,悬停着的两列黑龙队伍中间最大的首领龙体积是身后火龙的两三倍大,上面载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因为根古一努寒冷的天气,他穿着纯白的军装,身上披着厚重的白毛大氅,距离上一次见面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穿着厚重的大氅,但他的身型却看着很单薄。
      艾尔迪亚之后,嘉兰以为再一次见到更多的还是怨恨,但此时却心疼不已,而在这之后,嘉兰几乎没有多想,就立即转身离开房间,往皇宫会客厅的方向跑去。

      然而,就在下一个转弯口就会与卢瓦尔部落的队伍遇上的时候,还是没有勇气与他直接见面。
      躲在廊柱后面,偷偷看见洛德象征性地与莫德握手,一起来的还有马修,新的首席炼金术师奎恩,神金匠卡一姆。
      萨迦就站在洛德身后一步的距离,本来就不是很壮的一个人,此时近距离看着面颊上却没有多少肉。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萨迦情绪十分淡定,相较之前倒是洛德有些着急,随行的两列队伍留在了最外面,一行四人没有在会客厅多做停留,洛德便首先表示可以开始签约了。
      于是又往会议殿堂转移。
      签约?

      嘉兰偷偷靠在会议厅的门口,里面从轻声的交流到最后擦出火药味,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长桌两边,分别坐着来着两个部落的人。
      卢瓦尔部落这边,最中间的是洛德,旁边依次有萨迦,马修,奎恩,卡一姆,希勒部落那边,最中间的是莫德,旁边是罗德利,西蒙斯,利安,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年轻人,看他的穿着打扮还有臂肩上逆十字架的标志,应该是个神官。
      两拨人身后的座椅上坐着大大小小官职的神族。
      在马修身后,嘉兰看到了随行一起来的爱莎。
      “赔偿一千五百亿维达,割让唐斯塔克城和西沙城,还要无条件投降……你们是觉得巴利维克的命这么值钱了?”细细看了一眼条款内容,拥有一头红发的火系神金匠卡一姆摘下金丝边眼镜,不悦并断然道,“即使是皇族,我们卢瓦尔部落也早已不是议会体制,巴利维克在卢瓦尔部落也就是个厉害点的大祭司。”
      “巴利维克的命自然不值钱。”利安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米莱尔的命就不一定了,洛德陛下,你觉得呢?”

      米莱尔?
      嘉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个名字。
      会议室里洛德的表情也因为利安的这句话变了脸色。
      开始的时候她就奇怪为什么洛德会突然发动战争一路没有任何策略地打到暗夜城。而这次的战败如果说是因为知道自己还活着,那对于一直理性的萨迦而言确实太过不明智,没想到还有另一个关键的因素。
      米莱尔还活着……
      对洛德而言,米莱尔就是他唯一的软肋。
      分明亲眼见到她走上绞刑台的,米莱尔居然还活着,那墓园里躺在水晶棺里的人是谁?

      利安说的话意有所指,在场的洛德当即就不淡定了,他正要发作,马上被旁边的马修按下。
      “没想到希勒部落居然准备用两个女人来敲诈一笔,这么卑鄙的手段真符合你们的作风。”旁边的奎恩是新一任的首席炼金术师,此时穿着连帽白袍,金边勾镶外延,即使在这样的场合,也将帽子戴着,只露出亮紫色的刘海,气定神闲而又极近讽刺的言语堪比巴利维克。
      “这不过是一种手腕,能为自己部落获得利益能算什么。”西蒙斯开口道,“这就是战争,如果你连这样的方式方法都觉得接受不了,那就不要出现在这里。”
      “何况我问的是你们的陛下。”利安勾起嘴角,接着西蒙斯的话淡然道。
      卡一姆当即一掌拍在桌案上,木质的桌面上立即出现了一个烫伤的手印。卡一姆和奎恩都是上神祭典中脱颖而出的新人,又恰逢洛德新政,他们想为部落出力立下战功的心情比在坐的任何人都高,这对火属性的卡一姆是更加的。
      接着,坐在随行后排的爱莎开口道:“一个炼金术师的问题,需要陛下来回答吗?”
      这下利安哑然了。利安年纪很小,算是年轻有为的一类人,这样的人可以说天生就带了点趾高气昂的架势,所以在这样的场合里,被一个随行的女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说到语塞,利安的脸转瞬即黑。
      “贵部落本身在各个部落间的口碑,民间的流传舆论都很差,如今靠一个俘虏来掠夺资源和土地,也确实符合你们一贯的手段。”奎恩接着说。
      “唐斯塔克城之战,奈杰尔港海战,到底是谁卑鄙?如果说单说这方面的话,我们还不及你们的十分之一!”利安道。
      “那我们也不会利用一个女人来逼对方签下这样的条约,你以为我们的陛下是这样不理智的人吗!”卡一姆道。
      “那还得问问你们的陛下!”

      “够了!”
      一直沉默的萨迦开口了,在这一瞬间,两边的气焰一下子全消失了。
      在他对面的莫德一直没有开口,此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萨迦余光看了眼旁边本已经忍耐不住即将起身的洛德:“先让我们看看米莱尔。”

      罗德利和莫德互相对视一眼,罗德利道:“行,把米莱尔带来。”

      半小时后,米莱尔出现了。
      她坐在轮椅里,穿着浅淡的米色大衣,腿上盖着一条深色毛毯,原本丰腴的体态如今已瘦弱不堪,仿佛由枯枝搭建而成的一副骨架,被风稍微吹动一下就会即刻倒塌,她灰色的瞳孔双目无神地低视着前方,虽然还活着,却没有了一点生气。
      当米莱尔由侍女推着轮椅经过嘉兰身边的时候,嘉兰试图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但米莱尔没有任何回应。

      “来了。”罗德利上前,从女官手上接过米莱尔的轮椅,将她推到一众人面前。
      随着米莱尔的出现,洛德第一个站起身,看到米莱尔这副模样,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一直没有发言的莫德开口了,他随意地摊开双手,“我还请了最好的神官给她治疗,但是她在卢瓦尔部落待的太久了,能活着已经不错了,如今已经失去了五感,跟植物人没区别,哦,至少能说话吧,虽然她从不开口。”
      洛德有些颤抖地来到米莱尔面前,在两个部落谈判的场合,身为法王的洛德蹲下身,抓起米莱尔放置在膝上的手,低下头,让她灰色的瞳孔对上自己的眼睛,轻声呼唤道:
      “米莱尔?”
      米莱尔失去视觉的灰色双眸呆呆地看着洛德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失去了五感……也就是说,此时外界发生的任何事她都感觉不到,洛德伸手,拨开她脸颊上已经完全银白的发丝,单手贴上她消瘦的面颊,再一次呼唤她的名字,但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洛德的手明显僵硬很多,他强忍着一股情绪,眼眶在此时都微微泛红:“我来晚了……”

      米莱尔由女官推了下去。
      嘉兰企图跟上去,身后的会议室里利安阴阳怪气的说话声音响起,让嘉兰的脚步陡然停下:
      “怎么样?一个够吗?不够的话我们还有一个,尊敬的萨迦殿下。”
      这关乎一个部落的利益,萨迦是那么理性的一个人,他给卢瓦尔部落带来的那些辉煌的过去都是他强过所有人的理性带来的。洛德的作为已经让一行来的其他人十分诧异甚至不满了,如果萨迦也……不,萨迦是明智的,他有最理性的决断!
      嘉兰一颗心砰砰直跳,仔细听着里面人的对话。
      “利安!”萨迦还没有开口,莫德已经说话了,“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不,让他说。”萨迦道。
      西蒙斯将那把冰锤放到会议桌面上,一个重物敲击桌面的沉闷声响。
      会议室内部长久的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嘉兰紧张地无所适从,她在会议室外来回渡步,必须做点什么。
      面前一个侍女端着托盘走过,嘉兰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莉莉!过来!”
      莉莉是根古一努皇宫里新来的一批侍女里最老实的一个,莫德特意挑出来安排给嘉兰。
      莉莉看到嘉兰,马上笔直而来。

      ……

      “都是明面上的事,我喜欢嘉兰,所以留下了她,就这么简单,而且她本身也是希勒部落的人,回自己的部落有错吗。”莫德说道。
      如果说前半段话让在坐的希勒部落神族倒抽了一口气,那后半段又紧接着让卢瓦尔部落的神族倒抽了一口气。
      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萨迦身上,困惑的,质疑的,期许的,而萨迦则一直是他淡漠的表情,旁若无人一般:“是吗,那得由她自己决定不是吗?”
      “就是,我和嘉兰一起长大,她哪里看着像希勒部落的人,你的话简直就是在说笑!”爱莎忍不住插嘴道,随行的人是不能说话的,爱莎随即被马修制止,愤愤地坐回自己的位子里。
      马修道:“那就麻烦贵部落将嘉兰也带来对峙吧。”
      莫德思索了一番:“也可以。”
      正要示意罗德利,门口走进来一个深红发色的侍女。

      “莉莉?”第一眼见到莉莉的出现,莫德一脸的困惑。
      莉莉出现在众神族面前,礼貌地微笑行礼,然后埋头来到莫德身边:
      “陛下,嘉兰小姐想问您,午饭后愿不愿意一起去卡帕多奇亚,虽然很唐突,但她特别想念和你一起在那里度过的日子。”
      “这是她的原话?”
      “是。”
      莫德微微挑眉,眼神轻扫了一遍在坐的所有人,视线定格在会议室门口,光洁的地砖上,倒映着一个等待的身影。
      莫德得意地朝对面的萨迦勾起嘴角:“告诉她,我很乐意,让她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莉莉应声退下。
      “怎么样?”莫德双手撑在桌面上,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莉莉从会议室出来,里面是死一样的沉寂。
      莫德的配合出乎了嘉兰的预料,那些话是说给卢瓦尔部落的神族听的,是说给萨迦听的。除了在生活上对自己的宠溺,平时工作上的萨迦一直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面对部落上的决策他一定是最理智的。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代替品,没想过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会有多重要,但愿是她把自己看的太重,但愿这样的行为是多余的。
      爱莎说过,两个人一旦有了误解最好即刻就能解除,不然下一次你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有那样一个合适的契机解释,不然积累的越深,最后会成为感情结束的导索。
      他们的关系已经那么一塌糊涂了,再在上面多画几笔也已经无所谓,嘉兰双手交叉握紧在胸前,祈祷一般凝视着头顶的水晶灯。
      如果她还能为萨迦做些什么,如果她还能为卢瓦尔部落做些什么——
      就让这段错误的感情就此结束吧。

      签约仪式就此搁浅。
      卢瓦尔部落商议后决定,七日之后给予最后的答复。
      由会议室里陆陆续续出来了很多神族,嘉兰听到稀稀疏疏的脚步身就逃也似地准备离开这里。
      却还是被人拦住了去路。
      又一次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嘉兰在心里设下的千道防线在一瞬间崩塌。
      因为此时,只简单看到他一个消瘦的面孔就足以让她红了眼眶。
      嘉兰回避了他的视线,努力将眼泪憋回自己身体里,然而只是这样就已经让她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不能哭,不然所有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萨迦站在嘉兰面前,站了足足近一分钟,才干涩地开口道:
      “……你们在一起了?”
      “嗯。”嘉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简单地回应。
      “你真的……爱上莫德了?”
      “嗯。”
      别问了……
      “……不打算回去了?”
      “嗯。”
      真的别问了……
      “嘉兰,你——”
      萨迦伸手上来,嘉兰快速地闪避掉他的手,她现在的嗓子不能说话,不然那样粗糙的声音一定会让萨迦怀疑的。
      身后陆陆续续出来了很多人,爱莎见到嘉兰也快步过来想说些什么。
      但嘉兰已经拉住了经过的莫德,并环绕上他的手臂,在他手臂上甜腻地蹭了蹭,然后回头对此刻诧异地站在原地的萨迦温和地笑笑,并挥手告别,最后仰头与看自己的莫德相互对视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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