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界打铁（嘉兰）

　　离开巴德里皇宫，已经是傍晚了，穿过皇宫前的喷泉公园，一路上周围的神族们都在聊前一晚的事，有些相互不认识的，都因为这个话题聊的热情高涨。

　　民众间关心的不是前一晚宴会上的暗杀事件，更多的是将来的继位者。

　　“艾尼奥尔陛下没了，下一个是谁继位？洛德殿下吗？他是血亲。”

　　“我宁可是萨迦殿下，萨迦殿下不论哪方面都比洛德殿下强，只是一个血统罢了，这些年和希勒部落打仗你也是知道，萨迦殿下才是卢瓦尔部落的未来。”

　　“是啊，我们需要强者。”

　　“这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都得看议会。”

　　“只要有个好的法王，像希勒部落一君专政挺好的，我们的政治体系……”

　　“嘘！这个不能随便说！”

　　公园的喷泉池边，爱莎已经在那里等她，落日晚霞给爱莎的白色裙子染上了一层亮丽的橘色。

　　“嘉兰！”看到嘉兰的出现，爱莎急匆匆上去给她做检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你早上被抓走真是急死我了！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很痛？”

　　“没有。”嘉兰牵着爱莎坐在喷泉旁边，双唇抿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

　　“是萨迦救了我。”

　　听到这个名字，爱莎的眼神转而黯淡了。

　　两人静坐在公园长椅上，身后的喷泉喷出水柱，在耀眼的落日光线里闪着亮丽的光点，斑驳的光影散落在两人的身上，爱莎穿着吊带短裙，因为太着急出门的缘故一向爱美的爱莎头发都没有打理乱糟糟就出门了。

　　亘长的沉默之后，是爱莎冷淡的声音：

　　“那你……现在是准备原谅他了？”

　　“我……”嘉兰隐忍了很久，抓起爱莎的手放在手心，恳切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到这个回答，爱莎一下就明白了嘉兰的答案，像被电击一般一把将手抽出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是随即爆发出来的怒气：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呵，可惜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朋友不会忘记自己的仇恨，不会重新想和那个害死自己亲人的家伙在一起！”

　　“爱莎，战争总是有牺牲的。”嘉兰跟着站起身，“萨迦现在的处境很为难，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是……”

　　“其实你是什么！”爱莎怒不可遏，“战争总是有牺牲？你被他洗脑了吧！其实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你只管重新投进他的怀抱吧！”

　　爱莎扔下这些话，头也不回地走了，两行眼泪早已在转身的瞬间夺眶而出，一个狠心决绝离开的背影留给了被丢在原地的嘉兰。

　　。

　　当天是上神祭典开始的第一天。

　　为了让民众不产生恐慌，上神祭典还是照常举行。

　　巴德里的七星广场已在一星期前开始做准备，祭典当天人山人海，都是参加比赛的人与观众。

　　彩色的魔法球在空中爆破，雷动的掌声和热闹的气氛让整个巴德里沉浸在庆典氛围里，全然将前一晚的事情遮掩过去。

　　每一届上神祭典最后结果出来以后都会由法王身份的艾尼奥尔亲自颁发奖章，也就是说在30号之前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定下最后的继位者。洛德，萨迦，或是巴利维克，按照议会的利益关系来说这个人最大可能是洛德，首先自然是因为洛德是艾尼奥尔唯一的血亲，其次以洛德一直以来的对外的个性来说也是议会方便操控的候选人。

　　但嘉兰此刻无心去想这些。

　　身后的喷泉水停歇了，过了十几秒钟又猛然迸发到一个新的高度。

　　附近游玩的民众不由陆续走近，取出硬币，往喷泉池里许下愿望，将硬币投入。

　　嘉兰坐在长椅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将脸埋进手臂间，她黑色的及肩发顺畅又亮丽，在阳光的照射中仿佛明亮的黑珍珠，又散发着淡淡的金。

　　这时，一条细长的蛇骨龙由远处的街道上飞来，悬停在半空，在确认过目标以后，用它细长的骨尾敲敲嘉兰的肩膀，嘉兰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那蛇骨龙被她吓了一下，这才用尾巴在小挎包里翻出一张纸递给嘉兰。

　　嘉兰疑惑地打开那张没有信封，简单粗暴不知是从哪里撕下来的纸，在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十分不娴熟的卢瓦尔部落文字后，嘉兰马上赶往最近的一个渡船渡口，乘上前往那瓦尔街的那班渡船。

　　。

　　渡船由巴德里最西面的巴德里皇宫站点，缓缓行驶向最东面的瓦那尔街终点站。

　　途经海尼尔学院，伊索姆住宅区，罗斯科德大教堂，琼斯商业街，最后到达瓦那尔街。

　　落日在巴德里皇宫的尖顶顶端缓缓落下，整个巴德里被染上一层浅浅淡淡的橘色，这是一个明媚的日子，罗斯科德大教堂的大本钟是巴德里继巴德里皇宫之后第二高的建筑。

　　6月的气温还没有高升，刚好是最适宜的温度，大本钟的黑色长针指向30的方位，发出“铿”的一声沉重声响，尖顶处的两只白鸽扑朔朔地飞离了大本钟，停落在低处的屋檐尖顶上。

　　时间刚过7点半，巴德里的路灯开始逐一亮起，在高空中往下眺望，仿佛一条由点点星子组成的灿烂溪流。巴德里的神族都走上了回家的路，随着站点一处处停靠，最后到达瓦那尔街的时候只有嘉兰一个人下船，而上船回家的工人也很少。

　　到达瓦那尔街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路上已经少有人在，除了还有几家加班的工匠坊，几乎都已经关门。

　　远处的大本钟连续发出“铿铿铿铿”的沉闷声响，连响了九次。大本钟上有魔法点亮，即使在夜里也能由远处看到上面的显示，示意路人回家的时间。

　　走上主路，在第二个巷口往里拐，又穿过一处陆路拱桥，在又一个巷口往左拐，第七间小型工匠坊门口挂着一个“嘉兰工匠坊”的木质招牌，上面刻着五颗星，显示着工匠坊主人的铸造水平。

　　。

　　内部亮着灯，嘉兰推门进去——

　　工匠桌的椅子上是一个背影，他穿着一身军装，和他的黑色短发是一样的深黑色，两条笔直的长腿架在桌面上，镶着金边的军帽在他手里旋转，显示着本人的不耐烦。

　　“你怎么来了？现在形势很紧张，要是你被发现了……”

　　听到声音，莫德回转过身，他的脸不大，在这样一身深色的着装里显得白皙又秀气，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嘉兰一定会以为那是一个精灵和神族混血的美少年。

　　此时，莫德眉心蹙起，他的声音不同以往的低沉可怖：

　　“艾尼奥尔死了？”

　　嘉兰关上门，关掉了亮着的灯，工匠坊里只剩下明亮的月光由窗户照射进来。

　　“对。”

　　“是谁杀了他？”冰冷异常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完全不像是平时的莫德。

　　“是米莱尔，议会怀疑说可能是你派她暗杀的。”

　　嘉兰神情凝重，淡色的月光将她的五官轮廓凸显地立体很多。

　　“怎么可能！”莫德从座椅里站起身，快步来到嘉兰面前，一双眼睛在黑暗的环境里散发着幽幽的冷光，“米莱尔……她不是卢瓦尔部落的火系神金匠，还是你以前的老板吗？”

　　“也是希勒部落的奸细……”

　　说出这句话，嘉兰的声音都在颤抖，如果不是萨迦亲口告诉她，嘉兰绝对不会相信这件事情，米莱尔对嘉兰的影响，在她心里的地位，即使是现在，都是不能动摇的。

　　“我们希勒部落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莫德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最好出面澄清这件事，不然卢瓦尔部落肯定会攻打过来的。”

　　莫德冷哼一声，压抑不住的愤怒：“打呀！又不是打不过！”

　　“莫德！”嘉兰唤住他即将爆发的情绪，继续劝道，“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们已经停战了八个月，和平对谁都好，这件事如果不是希勒部落做的，那最好能说清楚，不然等新的法王继位，不论是洛德还是萨迦，都不会放过希勒部落的。”

　　听到这样的话，莫德嘲讽道：“卢瓦尔部落攻击了奈杰儿港但同时也失去了西沙城，我们从来都是平手，你要我出面低头？你身为希勒部落的人，你的心真向着自己的部落啊。”

　　“这不是向着谁，我不希望你被污蔑！”

　　嘉兰眉头紧锁，莫德身为希勒部落的法王，希勒部落又是一君专政的体制，他为了自己的仇恨已经拉着两个部落打了连续四年的仗了，现在又是这样的态度，实在太意气用事了。

　　嘉兰态度温和下来：

　　“我跟你认识的时间也久了，知道你的为人，我知道这不是你干的，但议会已经确定了米莱尔是希勒部落的人，你不出面解释说清楚的话，肯定避免不了战争的爆发，到时候你会被人说……”

　　“你这是在关心我？”

　　莫德的声线一瞬间平和了几个调，他的眼睛也不再散发幽绿的光，在冷清的月光照射下，仿佛好看的阳绿翡翠。

　　“我们是朋友，我当然关心你……”莫德陡然转变的语气让嘉兰眼神闪烁，不敢与他直视。

　　“我们只是朋友？”莫德打断了她的话，转而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一双眼睛写满了愁怨，“四年了，我每次来巴德里得花多大的风险你知道吗。我刚下阅兵场，听到了消息就马上来了，因为我怕你被这件事波及，罗德利让我召开紧急会议我都没有去，结果我在这里等来你一句我们只是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吗……”嘉兰小心地问，她有些后怕地退后一步。

　　她已经不是小孩了，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莫德每次来找她她都表现得很冷淡，要是有一天莫德主动捅破了这层友情的薄纸，她一定会拒绝。

　　但莫德不容她退缩，他一把抓住嘉兰的手腕，紧紧攥在手心，不容她回避，他说话的言语在黑暗的房间里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嘉兰，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对不对？”

　　。

　　瓦那尔街有密密麻麻很多的小巷，在这个深夜只有零星几盏路灯点亮，半空中交织缠绕着很多的电线，过了十点，空寂的瓦那尔街被大本钟连续的敲击声环绕，阴云开始遮蔽圆月，收起了窗户透进的仅存的亮光。

　　嘉兰的眼神闪烁，隔了很久，她金色的瞳孔缓缓低垂下去：

　　“莫德……对不起。”

　　莫德松手，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一条腿笔直地站着，另一条微微弯曲点着墙壁，他一身笔挺的军装将他的线条凸显地很好看，几年过去，他的身形已经是完全成熟的男人了。

　　此时，他额前微卷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

　　“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萨迦。”

　　嘉兰没有回话。

　　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莫德接着说道：“但是你要留下来，对你真的很不利，你本身就是在米莱尔那里打工出来的，肯定会被查，到时候身份暴露，以现在两个部落的关系……你真的还要留在这里？”

　　莫德的问题让嘉兰再一次意识到，她不止被查，她还连累了萨迦……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不要跟我回希勒部落？”

　　“我……”

　　或许这时候跟莫德走是对的，这样议会就会把视线放到她的身上，萨迦就没事了，在嘉兰心中，萨迦不一定非得继承王位，但她不希望萨迦会出事……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那个声音又一次窜入脑海。

　　如果她走了，他们以后就会是敌对的关系，再也见不到看不到，嘉兰知道她这样很不好，爱莎因此都跟自己分开了，但知道萨迦还想着自己，还这么在乎她，她就是不忍心……

　　“我不知道。”这是嘉兰最后的回答。

　　。

　　看出了对方的犹豫，只要先把她带离卢瓦尔部落，莫德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但是如果事情发生到这个份上她还不愿意走……那他就真的没必要再在这里耗时间了，作为一个部落的法王，连续这么多年，他的姿态已经放的够低了！

　　“我可以等你，但是不会太久。”莫德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最多今晚12点以前，如果你不愿意走——我也不会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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