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花若闲走到外面，看到仆从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余好儒提着还在滴血的利剑，也不生气，抛了个媚眼道：“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那好师妹呢？你追了我一路，不会生我的气吧？”

　　“快把殿下交出来，不然今日你死无葬身之地！”余好儒道。

　　“大侠不要吓奴家。”花若闲拍着鼓鼓的胸脯，一摇一晃走到余好儒跟前：“大侠年轻气盛，喝杯茶消消气。”

　　“不要拿你那些哄男子的手段，”余好儒利剑指向花若闲，“快把殿下交出来，不然一会儿，一枝春来了，我看你怎么交待！”

　　听到一枝春，花若闲神色冷傲：“打不过奴家，倒把奴的师父搬来，大侠好计谋。”

　　余好儒只想一剑结果花若闲，可又怕中了她的什么毒，所以才先杀了花若闲的仆从，再来和她交涉，同时让采薇进里面去寻辛酉。

　　采薇屏住气息，在香雾缭绕的后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正着急时，看到路上见到的那个车夫，便小心跟在他后面。

　　车夫端着一碗琥珀色的酒液，走到无人处，往里面偷偷倒了些东西。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后院。

　　“起来，喝了吧。喝了你就圆满了，就像以前那些人那样。”车夫扶起昏睡的辛酉，正要把酒液倒进他口里，忽地碗裂了。

　　采薇怒起，一剑把人刺倒，抱起还在昏迷中的辛酉，三两步跃到了外面。

　　“大哥，大哥。”采薇拍拍辛酉的脸，见他没有动静，身上冰凉，赶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裹住他身子，来到与余好儒约好的见面的客栈。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辛酉睁开眼，看到采薇，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妹妹，这不是做梦吧？”

　　采薇的泪流出来：“不是做梦，大哥。”

　　辛酉坐起，咳了两声：“那个卖簪的妇人呢？我想着咱们在土地大仙面前成了亲，本想给妹妹买个簪子，却被人骗了，害得妹妹又为我奔波。唉，都怨我，明知道咱们是在逃亡途中，却还控制不住自己。”

　　“大哥，别说了，你现在感觉咋样？”

　　辛酉擦擦头上的汗：“我只觉得有些燥热，别的倒没有。对了，这是哪里？咱们快些走吧。”

　　“大哥，余师兄和我一起去救的你。等他回来，我们向他辞行后再走吧。”

　　“那好，”辛酉点点头，“把路上发生的事给我说说。”

　　到了第二天早上，采薇正在担忧中，余好儒回来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一脸春意。可惜，辛酉虽然心细，对这些并不太懂，采薇更不用说，只觉得余好儒精神不错。

　　二人问余好儒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余好儒简单答了，只说制住花若闲后，遇见些小事，便回来晚了些。

　　三人叙话完毕，采薇和辛酉便向余好儒辞行。

　　余好儒道：“殿下这是做什么去？圣旨已下，殿下该快快返回京城。”

　　辛酉挠挠头：“在京城里整天被人关着，一点儿自由都没有。楼少主又看得紧，好容易有了这机会，我和妹妹逍遥几天后再回去。余大侠，你可千万别透露我们的行踪啊。”

　　“殿下，自由快乐虽然重要，但要是再发生昨天的事，怎么办？”余好儒道。

　　采薇也担心地看着辛酉。

　　辛酉不以为然道：“我福大命大，小心些不会有事。谢谢余大侠了。”

　　余好儒无法，目送二人离去，刚转身，花若闲笑着走了出来：“余大侠，昨晚奴侍候得不满意吗？”

　　“不要过河拆桥啊。”花若闲挽上余好儒的手臂，像只羽毛一样来回柔柔抚摸，“奴家第一次知道那些少年男子有不到的地方。大侠以后方便，记得来找若若啊。”

　　**

　　自经花若闲一事，辛酉倍加小心，二人买了一辆骡车，打扮成乡下投亲的小夫妻，准备到南疆去。那里不受大芮的管辖，听说天气温和，无西北的寒冷，四季如春。

　　辛酉赶车，把吃用的东西塞了满满一车厢，采薇坐在车厢内，陪他说话聊天。累的时候便躺到骡车里，二人相偎，一起看星星月亮，如从叶城去夏城的路上，更加的亲密无间。

　　虽是逃亡，可却从未有的开心。

　　可走了刚两日，辛酉的肚痛便又开始了。

　　其实自中了花若闲的香毒后，辛酉便开始肚痛。不过，那时不激烈，时而疼时而不疼的，他怕采薇担心，也不在乎，今日正赶车时，忽然觉得肚子被什么咬了一块，差一点儿跌下骡车才说出了病情。

　　采薇看他的肚子上有一团小小的东西在移动，每动一下，辛酉便疼得浑身冒冷汗，猜想应该是蛊虫的原因。

　　“大哥，你先吃个救心丸。”

　　以前在一枝春的牢房里，采薇喂过辛酉救心丸，能减轻辛酉不少痛苦。可现在吃了却丝毫作用都没有，那蛊虫反而在肚子里跑得更欢了。辛酉再能忍，也疼得不由自主地哼哼起来，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采薇含着泪，把人缚在自己身上，把骡车卖了，换了一匹马，日夜兼程朝灵隐寺驰去。

　　虽然圆慧法师不在灵隐寺，但采薇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去见圆智法师。

　　谁知到了灵隐寺，却被知客僧告知圆智方丈上个月就圆寂了。至于圆慧法师，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采薇只觉天旋地转，天地如此之大，不知该去哪里治辛酉的病。

　　“妹妹，”辛酉疼痛中醒来，抓住采薇的手，看那蛊虫在肚子里好像蚕要破茧而出的样子，想起萧衡死后蛊虫从他眼睛里爬出来的惨状，轻声道，“我们回钟山吧。我知道山里有一种蝎子，各种虫子都怕它，到时用蝎子来治蛊虫，以毒攻毒，应该就好了。”

　　就像李夫人临死前不愿见汉武帝，辛酉伤痛之余，只想给采薇留下个美好的念想，而不是自己死时的惨状。

　　“好妹妹，不要哭。大哥向来福大命大。再说我们刚成亲，大哥才舍不得死呢。”辛酉想笑着安慰采薇，最终挤出的笑容却如哭一样。

　　“好，我们回钟山去。”采薇点头。

　　一路上，采薇找了几个郎中，不但对辛酉的病都束手无解，连见都没见过。现在外面有人追杀，又有圣旨在各地找他们，二人在哪里都不安全，还不如回钟山去。如果大哥所说的法子正确，说不定还有希望。如果大哥不幸而去，那她也会陪着他，一起陪在母亲身边。

　　采薇驾着马车，辛酉躺在车内，因采薇驾车的技术不佳，二人行路的速度不由慢了许多。

　　到了这天傍晚，二人走到一条河边，采薇把车停稳，正准备捕些新鲜鱼来吃，忽见一个跛脚的男子一瘸一瘸地在河堤上走来走去，不知做什么。

　　采薇不欲引人注意，正想等男子走了再下河扎鱼，忽然男子瞧见男子的光头，心下一喜，朝那男子奔去：“前面可是圆慧法师？”

　　男子不理她，径直往前走，采薇一步跃起，上前拦住了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是圆慧是谁？

　　采薇朝圆慧跪倒：“求师父救救我大哥！”

　　圆慧看了采薇两眼，想了半天，仿佛才想起来哪号人，道：“大哥？就是那吃了我两丸药的，还没死？”

　　“师父为何这么说？”采薇疑惑道，“要不是师父的两丸药，大哥不知要多受多少折磨呢。”

　　“哈……既然没死，让我看看也行。”圆慧指指下面的一口锅，“我正炖河豚吃呢，谁知火被风吹了，你有火折没？”

　　原来，刚才圆慧在找火折。

　　“这事不用师父操心，采薇会帮师父炖好的。”采薇欣喜道，“只求师父救救我大哥。”

　　见圆慧同意了，采薇把辛酉从车里抱出来，此时辛酉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只有神思还坚持着清醒。

　　“哎呀，”圆慧伸手号了会儿脉，“这是个命大的，中了蛊虫竟能撑到这时候。不过，是不是又中了一枝春的迷香？哈哈，你没事，你身上的蛊虫长大了，竟然闻到迷香动情了。”

　　“师父可有什么医治的法子？”采薇问。

　　“这种病只有把蛊虫拔出来才能治本。可我不会拔蛊虫。”圆慧胖手在身上摸了两圈，“哎哟，剩的两丸药送人了，只看你这位大哥的造化了。等我配齐那药，蛊虫吃了睡过去，就好了。”

　　“师父什么时候能配齐药？”采薇焦急道。

　　“少则七日，多则……不知道了。其中有一味药不好找。要是找不到，三年五年也配不上。”

　　“三年、五年？”采薇心中的欣喜一下子落了下去。

　　圆慧毫不在意辛酉的生死，扭头看头锅里炖得咕咕响的河豚：“嗯，闻起来不错。端来给我吃。”

　　“师父，这河豚有毒，要炖五六个时辰才能吃。”采薇忙好心道。

　　“麻烦。让你端过来你就端过来。我自有解毒的法子。”

　　采薇把一锅河豚端到圆慧身边，圆慧道：“有碗筷吗？”

　　“有，”采薇忙从车里拿出一副碗筷。

　　“盛一碗过来。”

　　采薇盛好，又道：“师父，这河豚的毒性厉害，且中了毒后立即会死，您还是不要吃了吧。”

　　“那好，”圆慧指了指一边的辛酉，“喂他吃了。他吃了如果没事，我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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