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因采薇曾是萧衡的未婚妻，因此圣上虽准了萧衡的要求，但采薇并不是世子妃，他要娶的世子妃不是别人，正是沈婉。

　　另外，也许为了安慰无辜受牵连的萧桓，圣上赐长公主萧蔷之女卫嫣嫁萧桓为世子妃。

　　一时间，京城热闹无比。

　　一直深居简出的采薇不知道，她已成了红颜祸水。与那些世家闺秀相比，让两位世子争抢的江湖侠女更让人津津乐道。

　　有沈家的支持，陈王世子最可能成为太子，却因一个女子而自动退让，而这个女子还是汝阳王世子曾经的未婚妻……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但一个共同的猜测，那就是谁是太子有了趋同的想法。

　　萧衡就要回西南了，那太子不是萧桓是谁？

　　先不说京城里对未来太子、皇帝的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那个曾经要死，躺卧病床十多年的陈王世子，如今也要娶亲了。

　　日子就定在腊月初九。

　　这一天，京城里下了多日的大雪终于停了，阳光照耀在厚厚的积雪上，空中到处是眩晕的光芒。

　　沈婉是正妻，新郎萧衡要去亲迎。而采薇只是妾室，相比较世子妃的排场，实在寒酸。

　　要不是江珍珠已被封为贵嫔，因皇上的宠爱，给采薇讨来五品诰命的封号，采薇就像一株不被人注意的野草。

　　江珍珠对萧颐说她只有这么一个表妹，出了前面的事，她要去参加采薇的婚礼。

　　皇上同意了，并携江贵嫔一起出现在萧衡结婚的礼堂。因着皇帝及后妃的到来，本来夫妻二人的交拜礼变成了一夫二妻三人。

　　江珍珠看着当中的男子，个子刚刚长成的模样，高却瘦，苍白的脸上泛着喜悦的红晕，两只手牵着两个女子，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再看一边的采薇，直着身子，团扇遮着脸，低眉顺目，无悲无喜。另一边的沈婉则端庄无比。

　　陈王并没来京城，亲事由沈家一手操办。

　　新郎新娘交拜完毕后，采薇被送到了新房。

　　她坐在床上，像个木偶人一样被人摆布。

　　江珍珠进来时，看到她的模样，挥退一众人，握住她的手道：“表妹，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以后你自己争气，早生了孩子，也就有了依靠。”

　　“姐姐，”采薇看着江珍珠，“谢谢你今日来为我撑腰。宫里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江珍珠笑着擦掉眼角的泪，“幸亏是我，要是你进了宫，只怕早就没命了。所以，你还是有福的。陈王世子虽然柔弱，但对你却是诚心诚意，他又没有其他妾室，你以后安心侍奉他就是了。我看那沈姑娘，也不是不好相与的，以你的性情，想必不会与她起什么冲突。”

　　看采薇还有些怅然，江珍珠道：“表妹，我们做女人的，有太多不得已。姐姐先前心比天高，只想嫁给那人上人，现在进了宫，才知道那些并不重要。你瞧，你比姐姐好多了，姐姐进宫时，一顶轿子就去了，不声不响，家人都不知道。你比姐姐命好多了。听姐姐说，殿下那人虽然看起来各方面都比衡世子要好，可他没有心，他的心中只有那个位置。事已至此，你不要再惦记他了。”

　　采薇摇摇头：“姐姐，我对殿下并没有什么想法。从当初定亲到现在成亲，我只是觉得，心中寥落。”

　　江珍珠想起自己的境遇，宫中几个月的生活让她完全变了样，和这个表妹在一起的单纯日子再也不复返，眼圈不禁红了。

　　“表妹。”江珍珠握住采薇的手，“你可别犯傻。”

　　“姐姐，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采薇道，“我不会像上次那样从邓州一人任性出走，让舅舅着急，白白让师兄受伤。我知道该怎么做。”

　　江珍珠看采薇神情坚毅，放下心来。她以前虽然对采薇有些嫉妒，并因此而想法攀上萧桓，将身子交与他，但接下来的事情打击到她，她意识到以前的小女儿心思太过可笑。因此，对采薇起了莫大的同情。她正想同采薇再说两句贴心话，外面道世子到了。

　　采薇还以为萧衡今夜会在沈婉房里，哪想来得这么快，一时还有些不相信。

　　江珍珠已笑着站起来：“表妹，看来世子殿下是疼你的。我先走了。”

　　萧衡喝了些酒，脚步有些踉跄，走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采薇，只是傻呵呵的乱笑。一边的喜娘看不过，轻声提醒他：“殿下，该喝交杯酒了。”

　　“我知道。”萧衡把手一挥，“你们都退下。”

　　等外面的人都走了，萧衡把门关上，又闩严，一把抱住采薇：“好妹妹，今天我好高兴。”

　　采薇被他勒得有些紧，轻轻挣脱他的怀抱，低声道：“殿下醉了，早些歇下吧。”

　　萧衡一听“歇下”，高兴至极，一边手忙脚乱地脱身上繁重的喜服，一边乜着眼偷偷觑采薇的神色。哪里像喝醉的？

　　他一下子脱得只剩下中衣，站到地上，又来脱采薇的衣服。

　　采薇道：“我自己来。”

　　萧衡一脸喜气地看着她，想上前却有些不敢。好容易见采薇除了外面的喜服，忙跳上床，把床帐放下。

　　采薇转过身，轻声道：“殿下，你该去沈姐姐那里的。”

　　萧衡却急了，一把拽着采薇往床上带，嘴里嘟囔道：“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妹妹，快些！”

　　**
　　沈复看完妹妹陈王妃的来信，虽面无表情，心中却如惊涛巨浪，这样的事即使对他这样经过重重风浪的重臣，也太过骇然。他装作无事对沈约道：“世子那里怎么样？”

　　“按照爹的吩咐，世子去了那边。”沈约有些疑问，“姑母要妹妹嫁给世子，为什么不让二人同房？”

　　“世子体弱。你姑母怕出意外。”沈复没有把信中的内容告诉儿子，“你让你媳妇好好安慰一下婉儿。”

　　“儿子知道。”沈约没有说明的是，既然萧衡体弱，那为何还和采薇同房？

　　“好了，你早些歇息吧。”

　　沈约向沈复行了一礼，刚走到门口，被匆匆赶来的管家撞了一下。

　　“老爷，少爷，世子他，他发病了！”管家也顾不得向沈约致歉，急急说道。

　　沈约看了沈复一眼，沈复面不改色：“怎么回事。走，我们去看看。”

　　新房里，采薇以为萧衡又是像以前那样肚子疼，喂了他一粒救心丹后，他突然吐得上气不接下气。采薇不想惊动他人，又喂了他一粒补气的药丸，谁知萧衡却抱着头，疼得在床上打滚：“妹妹，我要死了！我的头快裂了！”

　　动静太大，一会儿便惊醒了所有人，当然还有沈家的人。

　　沈复和沈约到时，看到采薇一身整齐，而萧衡却衣衫尽破，疼得在床上打滚，忙上前道：“太医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看到来给萧衡就诊的不是常来的陈太医时，沈复道：“陈太医呢？”

　　临时顶替陈太医来给萧衡就诊的张太医道：“陈太医家中母亲病重，回老家去了。临走前对属下有交待。”

　　“爹，管他哪个太医呢，让他快去给世子看看吧。”沈约听到里面萧衡的哭叫声，心里不忍。

　　沈复看了张太医一眼，摆手让他进屋。

　　号完了脉，张太医说了一通和陈太医以前差不多的话：“世子体弱，因心疾而导致头痛，在下先留个方子，不成的话，明天再看。”

　　众人折腾了半日，萧衡更不用说，早已精疲力尽，最后喝了药，在床上睡着了。

　　新婚之夜被折腾了大半宿，采薇又累又饿，好在第二日不用起早拜高堂，采薇便倚在榻边暂时歇息。

　　朦朦胧胧刚要合眼，只听萧衡胡乱地大叫着：“二弟，二弟！妹妹，妹妹！别走！”

　　采薇上前，萧衡猛地睁开眼，抓住她的手，然后叫了声“二弟”，又合上了眼。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采薇心道，不知萧衡心里那个二弟和妹妹是何样的人，让他至痛之时却还惦记着对方。

　　因萧衡这一闹，采薇本来的睡意荡然无存，她想抽开萧衡的手，对方却抓得更紧。

　　采薇无奈，只好坐到床头。

　　“二弟，哦，不，妹妹，我现在存了好多钱，咱们可以好好生活了。我不要你嫁给别人，我现在可以娶你了，你不必再受苦。等咱们在一起，你教我武功，我不会给你丢人。”睡梦中萧衡喃喃低语，脸上的笑容无比满足。

　　“殿下，”采薇忽然轻道，“你二弟叫什么？”

　　“二弟？她叫采薇。”萧衡说完又笑，“她骗我。不过，我好高兴她说的是假的。”

　　听到和自己一样的名字，采薇愣了愣，难道他是因为自己也叫采薇，所以才一直对自己友好有加？

　　“那你妹妹是谁？”采薇又问。

　　“我妹妹就是二弟啊。”萧衡在睡梦中笑道，“我真傻。妹妹是二弟，二弟也是妹妹。”

　　采薇听他说得糊涂，以为他的病导致了他的紊乱，便不在意。

　　萧衡又睡熟了过去。采薇抽掉手，轻轻吁了口气。一转头，见窗前一个黑影闪过，她起身去看，忽地想起自楼慕白走后，陪伴萧衡的人是高离，前些日子因丑事爆发，沈复把萧衡身边的侍从打的打，杀的杀，卖的卖，萧衡成了孤家寡人。高离不知什么时候逃了出去。

　　采薇本推开窗的手，又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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