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萧桓在王府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去拜谒皇帝。事后，他又在府中设宴，遍邀京中好友，其中当然少不了萧衡。

　　京城高门早就得知将来的太子人选很可能是萧桓，当然，也有可能是萧衡。如今得知这次由萧桓主办，萧衡也会参加，于是，许多没有得到请柬的人望洋兴叹，叹息失去了结交未来皇帝的一次机会。

　　汝阳王府没有女主人。按理说，采薇名义上是萧桓的未婚妻，一切应由她打理，但她自小生活在山中，虽在江家一年，也多是习剑练武，这种家事一窍不通。最后，萧桓把一切交给了江珍珠，由江珍珠打理一切，采薇接待女眷。

　　江珍珠窃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管家分条缕析，从都有什么样的人，到每人的喜好，菜色的样式，无一不考虑周全。

　　很快，日子到了。

　　因萧桓正妻已逝，他独自在京城，这次的邀约本没女眷，但京城里的几位适龄少女却跟随家中的兄长父亲前来。

　　这当然是萧桓默许的。他在暗中物色比较对他上位有重大助力的未婚妻，沈婉就是其中的一位。

　　沈婉是和萧衡一起来的。本来，沈婉对男子的聚会没有什么兴趣，但萧衡说江家的两位姑娘会使刀舞剑，武功了得，成功吊起了沈婉的胃口，因此，便跟着萧衡一起来了。同来的还有她的闺中好友薛莹。

　　采薇看到沈婉和一名年龄相仿的少女进来，忙起身相迎。

　　上次在渡口，采薇对沈婉印象不错。沈婉也记得这位英姿疯爽的小姑娘。

　　“这是我的好友莹莹，”沈婉对采薇道，“打搅了。”

　　采薇起身让座。一会儿，江珍珠领着萧桓的表妹，也就是长公主的女儿卫嫣走了进来。

　　五个人年龄相仿，正是爱热闹的年纪，围坐在一桌，不一会儿，便有说有笑起来。

　　卫嫣是长公主萧蔷唯一的女儿，加上舅舅是皇帝，先太后外祖母活着的时候又最疼她，因此自小，便一直想着要做未来的皇后。可惜皇帝无子，萧蔷知道皇帝的打算，因此今日便把女儿送了进来。

　　在萧桓和萧衡之间，虽然萧衡年龄适当，但体弱多病，萧蔷更中意萧桓。可卫嫣一听说萧桓跟她爹年龄差不多大，心里有些不乐意。因此，萧蔷便提了个折中意见，让女儿先偷看较下萧桓和萧衡，看后再作决定。

　　谁知，刚进来时，卫嫣看萧桓玉树临风，把病弱体衰的萧衡一下子比了下去，再结合母亲的话，起了心思。

　　可萧桓的未婚妻已定了采薇。因此，卫嫣一边与沈婉和萧莹说笑，一边暗暗观察着采薇。

　　“咱们几个坐在这里光说闲话好没意思，不如咱们找些好玩儿的事做。”卫嫣提议道。

　　“我们是客人，客随主便，还是听江姑娘的意思吧。”沈婉道。

　　江珍珠道：“我和表妹初到京城，对一切都不熟悉。郡主和沈姑娘、薛姑娘快别拿我们姐妹作伐，你们说个好玩儿的，我们跟着玩儿就是了。”

　　沈婉赞许地看了江珍珠一眼，不等她开口，卫嫣径直道：“今天这菊花不错，咱们要不也像那些文人墨客，来个写景赋诗如何？”

　　采薇一听，有些赧然：“我不会写诗。”

　　“我们也是写着玩儿的。要真当真，论押韵，论平仄，只怕都不成。”卫嫣笑道，“姑娘会说话吧，你按照想说的写出来就成。”

　　采薇不好再推辞，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江珍珠接道：“我和表妹从小没读过什么书，还请郡主同意我俩合作一首。要不然，等三位姑娘都写完了，我们还没写一句，实在太丢人了。”

　　卫嫣知道采薇和江珍珠练剑习武，并不会作诗，她提作诗一来展现自己的才华一番，顺便打击下萧桓的准未婚妻。她自幼喜好读书写文，加上周边人的吹捧，所以一径以为自己写的诗是天下女子中的头筹。

　　二来呢，当然也以文会郎，让那个院子的男人注意到她。

　　此时见江珍珠和采薇还没开始，便自落一头，心里暗暗一笑。

　　侍女点上一支香，以一支香的时间为限作诗，题目不限。

　　沈婉和薛莹各沉默了一刻，拿起笔写下一首。同时，卫嫣写好了。

　　采薇看大家都已写完，那香只剩了两指高，忙把心里的两句写了下来，江珍珠也写了两句。

　　一边的侍女上前把诗誊抄好。

　　这时，卫嫣的侍女道：“郡主，诗写好了，可没有品评的人，怎么办？”

　　“大胆，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卫嫣斥道，“我们只是写着玩儿，让人来看我们姑娘闺中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江珍珠此时才察觉到卫嫣的心思，笑了笑心里有些愤恨，薛莹心直口快道：“外面不是有世子的清客吗？听说有一个人写诗写得特别好，不如让他帮我们品评一番。再者诗也誊写好了，他们也看不出来谁写的。”

　　江珍珠此刻只好让丫鬟去前面问萧桓。一会儿，一个小厮过来把四篇诗作取走了。

　　诗写完了，几人又吃了些东西，百无聊赖中，卫嫣道：“刚才采薇姑娘说不善写诗，据本郡主所知，采薇采薇姑娘剑舞得好，不知我们能否有幸一观？”

　　采薇正要答应，江珍珠道：“抱歉郡主，我们来京城时，殿下关爱表妹，让她不要随便舞剑。要是郡主想看，外面有舞剑的人，我们去叫来一观如何？”

　　江珍珠虽然也对萧桓有心思，但采薇是她表妹，她欺负她可以，要是采薇受这些贵女奚落，她心里也不高兴。

　　“那太遗憾了。”卫嫣道，“听说夏城江氏是江湖最大的门派，江氏剑法独一无二。小时候我就想练剑，要不是母亲拘着，我也学剑了。”

　　“是啊，我也是。”沈婉道，“好羡慕那些书中的侠客。快意恩仇，干净利落。”

　　一边的薛莹也附和称是。

　　看三人对剑术如此向往，采薇当了真。她不知这些人说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还真以为人家喜欢练剑呢，老老实实道：“练剑有时很枯燥的，不用羡慕。”

　　“采薇姑娘，刚才让你舞剑确实是本郡主考虑不周，但你能不能给我们露一手，只一手，让我们先过下眼瘾？”卫嫣又道。

　　江珍珠欲要拒绝，采薇却按住她的手，对另外三个人道：“没问题。”

　　侍女取来采薇的佩剑，采薇提剑转身，转眼间像换了一个人，卫嫣看得怔了，收起刚来时轻视的心思。

　　一边的沈婉忽然想起两句诗“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采薇为了让众女看得清楚，只是简单舞了几招，与那些舞娘们不同，她从小练剑，有些东西已深入骨髓。

　　一剑直刺，如后羿射九日，又似天神驾龙飞翔。

　　江珍珠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当初萧桓去家里求亲时，为什么选的是采薇而不是自己，这个表妹虽然在许多方面有些痴痴的，但这剑舞得确实好看。

　　采薇刚收住剑，外面传来两下掌声：“夏城江氏果然名不虚传。姑娘起舞时，剑势如雷霆万钧，令人屏息；收舞时却又平静至极，好象江海凝聚住了万千波光。”

　　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身后跟着萧桓、萧衡，还有……秦寿！

　　采薇还有些迷惑，沈婉和薛莹已跪了下去，叫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萧颐道：“平身吧。刚朕无意中走到此，听到声音，看了两眼，没想到别有乾坤。”

　　见采薇和江珍珠站在一块儿，萧颐问道：“你们都来自江家？刚才朕看了一人舞剑，但不知谁更胜一筹。”

　　事到如此，江珍珠只得持剑起舞。她本好胜，此时利剑在手，与采薇相比，别有一番风姿。

　　萧颐让太监赏了采薇和江珍珠各一串琉璃宝宝石，又夸赞了几位姑娘做的诗作，擢沈婉的为首，勉励了一番，去了。

　　因这一事，宴席很快散了，但到傍晚时，萧桓让人来请江珍珠。

　　采薇见江珍珠失魂落魄地回来，纳闷道：“姐姐，你怎么了？刚殿下还夸你宴席准备得好呢。”

　　“表妹。”江珍珠握住采薇的手，“圣上他，圣上他……”

　　“圣上，”采薇想起那个温和的中年人，“他看起来虽然很威严，但像舅舅一样好脾气。怎么了？”

　　“圣上要我入宫。”江珍珠颓然坐到地上。

　　“入宫？”采薇明白了过来，“姐姐是掂记师兄吧？那让殿下对圣上说明，圣上不会不讲道理的。”

　　“表妹……”江珍珠苦笑，“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采薇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抱住江珍珠。

　　江珍珠擦掉脸上的泪水，小声道：“我与殿下已有了夫妻之实，殿下说过一阵儿就会娶我。可现在……表妹，我走了，你记住，不要相信男人。”

　　采薇一下子怔在了原地：“什么？你说殿下他？”

　　外面侍女的声音传来：“江姑娘，宫中的人来了。”

　　“表妹，你自己保重。”江珍珠重新施粉，握了握采薇冰凉的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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