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高离只是楼慕白的得力手下，而楼慕白是萧衡的全权代言人。按理说，此时轮不到高离说话。

　　因此，高离一喊，众人的目光便重新聚焦在萧衡、萧桓和他怀中的采薇身上。

　　“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楼慕白斥退高离，冲萧桓拱手谢罪道，“冲突了殿下，还望殿下不要治罪。”

　　说完，又对高离道：“还不向殿下陪罪？你不知道采薇姑娘是殿下的未婚妻吗？”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萧桓心中一口闷气只想喷出血来。

　　他这个年龄，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之所以喜欢上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不是老男人心理作祟（不过，萧桓现在三十来岁，年龄上虽不算老男人，但欢场上早是了）。

　　一个纯洁漂亮的小姑娘，家世不错（当然江家的利益牵扯很重要），又有着初恋的影子，实在是萧桓这个年龄的富贵男人的最爱啊。

　　说起初恋，当年江水瑶一身红衣，持剑睥睨众人的样子一直留在萧桓心中。可惜，江水瑶喜欢上了一个不会武功的穷小子，最后那穷小子死了，她也失踪了。

　　因此，当第一次看到采薇，虽然那时打扮得像个小男孩，可萧桓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江水瑶，才不惜推却京城里的高门人选，决定娶采薇作继室。

　　不过，刚才看到采薇外面套着一件男式的外袍，头发乱蓬蓬的样子，对着他那个堂弟羞怯不已的模样，心里就像吃了一只苍蝇。

　　就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上面忽然沾染了污渍，萧桓第一感觉是把那美玉丢弃。但现实是，自己要想得到高位，江家是幕后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如果现在因为此事被人暗算，与江家生了嫌隙，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萧桓心里虽然恼怒得如一团火，面子上云淡风轻，但还得维护自家的脸面：“众位既然得知采薇姑娘是本殿下的未婚妻，再有任何不敬的语言，休怪萧某不客气。”

　　江啸天一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笑呵呵地跟了上去。身后的江珍珠神色一黯，也慢慢跟了上去。

　　萧衡在后面欲叫堂兄，被楼慕白止住道：“殿下，你这几日在牢里受苦了。没有喝药，可有什么不适？”

　　“每到快睡觉的时候，心口就疼得要死。”萧衡皱着眉道，“疼得厉害了，就昏死过去。楼少主，我想对堂兄说，我这样的身子，说不定对采薇姑娘也做不了什么。”

　　“说不定？”楼慕白道，“那就是有可能。你要是对萧桓说，他反而只会更加恼怒。那一枝春的药，武艺高强的人都解不了，你一个体弱常年吃药的病人如何能解？”

　　萧衡听了，事实确实如此，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他不知为何，自从在邓州见了采薇一面，就忍不住想她，想和她天天在一起，时时在一起。那间铁笼子牢房里的几天，现在看来是最舒适的日子。

　　可虽然想娶采薇，萧衡也清楚现实，江家是萧桓暗处的臂膀，如果萧桓愿意不追究这两日的事，江家乐见其成原先的婚事见效。至于采薇如何，大概没人会关心她的喜乐，她只是两家联姻的工具罢了。

　　“殿下，现在数日没有服药，可能需加大药物用量。”楼慕白招招手，常给萧衡看病的大夫上前，号脉问诊。

　　一会儿，侍女便熬好了浓浓的一碗药端上来，萧衡闻到那股熟悉而又让人欲呕的药味，把心中的不适压下去，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楼慕白看萧衡没有什么异样，松了口气，朝给萧衡诊病的大夫悄悄点了下头。

　　第二天，楼慕白有事外出，萧衡悄悄找到了萧桓。

　　萧桓看萧衡孤身一人前来，身边没有那个如影随形的楼慕白，笑着问道：“衡弟，你这是做什么来了？”

　　萧衡道：“堂兄，我是来向你陪罪来了。你知道，我因有心疾，每天晚上发作起来就疼痛难忍，第二天醒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那晚上具体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是来向堂兄认罪的。”

　　“呵呵，”萧桓冷笑两声。

　　什么具体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不是越描越黑？越让人觉得做了什么。自己的未婚妻出了这样的事，眼前这个似不懂世事的堂弟是故意要往别人心口插一把刀吗？

　　萧桓看着萧衡不知是纯真还是假装纯真的眼神，道：“此事已经过去，以后不用再提。”

　　萧衡低头道：“堂兄，我今日来找你，其实是想给堂兄作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采薇姑娘已与我有肌肤之亲。如果堂兄把采薇姑娘送与我，我将退出太子之争。”萧衡一字一句道。

　　“哼，你就是说这些？”萧桓道，“要是别人侮辱了我的妻子，现在只怕早已没有了性命。再说了，你怎么确定你退出了太子之争，就有助于我？”

　　“堂兄，现在圣上要选太子，让你我二人进京。事情很明显，圣上有意在你我二人中间选一个。还有萧羽，虽然圣上没有下诏让他入京，但我父王以游学的名义，已把他送往京城的国子监。堂兄知道我父王的手段，他当年救过圣上，兄弟情深，难免到时圣上会顾念以前的情意。加上我舅父一族在朝中的影响，堂兄虽然各方面能力都远强于我和萧羽，但也不一定能得太子之位。”

　　当今圣上幼时，兄弟几个在湖边游玩，曾不小心掉落水中，幸亏当时陈王眼疾手快，跳下水抓住圣上，才等来人救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也正因此事，圣上对陈王有感恩之德，把西南巴蜀富裕之地均给了陈王。

　　论兄弟感情，汝阳王无法与陈王比。

　　萧桓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但诏书上也说了，这次太子人选，以贤能者为之，你们并没有胜算。”

　　“堂兄这时还给我说这些场面话吗？”萧衡一笑，“要是每一位圣上都是贤能者任，当今圣上怎么说？”

　　当今圣上姿质平平，远没有汝阳王和陈王精明，但因是皇长子，才得了皇位。

　　萧桓有些吃惊地看着萧衡：“没想到衡弟能想到这些。”

　　“我虽然整日躺在床上，但母妃为了我的世子之位，让一些人天天读史书给我听。因此历史上的许多事迹耳熟能详。我母妃和我舅父都对我抱有厚望，多方打点。要说我对那太子之位没有想法，堂兄可能也不相信。但我深知自己的身体，即使将来被圣上封为太子，只怕也没有福气去承受。”萧衡看着萧桓的眼睛，“而论才能，论治理国家、统领众臣，我自知没有这个能力。我也不喜欢做那些事。我以前因病，只想着快点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对如何治理一个国家更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堂兄与我不一样，你的贤名在外，又有治国安邦之才，所以，于公于私，我认为堂兄都是将来皇位最合适的人选。”

　　萧桓看着萧衡，他本来想这只是个体弱无能的对手，虽然陈王妃母家强大，圣上对陈王也更亲密，但论才干，论智谋，萧衡只是个小孩子。将来到了京城，他略施小计，让众臣看清萧衡不适作太子，到时汝阳王府支持，不怕夺不得太子之位。

　　但萧桓也清楚，萧衡所言正中他的软肋。陈王妃的长兄沈复是大司马，四世五三公，沈氏门生故旧遍天下。朝廷里一半的人都与沈家有旧。因陈王妃杀死了陈王的两个爱妾，陈王不喜陈王妃，如果陈王与陈王妃同仇敌忾，萧衡身体再好些，这太子之位只怕早就属于萧衡了。

　　萧衡如今身体将好，入了京城后有沈家的照顾，确实是萧桓夺位的大敌。

　　“你说的是真的？”

　　“堂兄。我舅父欲将表妹嫁于我。如果堂兄把采薇姑娘给我，我将助堂兄娶了沈家表妹。到时有了姻亲，堂兄还怕什么？”

　　听到此，萧桓大为振动。当年汝阳王与陈王同时向沈家求娶，但当时的陈王妃相中了陈王，沈家把女儿嫁于陈王。汝阳王虽然最后也娶了京城高门，但远不能与沈家比。加上这么多年来，汝阳王妃娘家兄弟只是富贵闲人，在朝廷中的势力怎能与炙手可热的沈家相比？

　　如果能娶了沈复的女儿，那么朝中的势力，还有这太子之位，萧桓心里雀跃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韬光养晦，博取世上贤名，不就为了这一天吗？

　　萧桓虽然心里乐意之至，但要是直接同意，那贤名不就有污了吗？未婚妻无故受辱，他要是因此把她遗弃，实在无法面对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江家啊。

　　因此，萧桓问道：“衡弟，天下的美人什么样的没有，你为什么非要采薇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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