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采薇听余好儒这样说，想肯定是舅舅看了那封信，所以才让余好儒来接她，高兴道：“谢谢余大哥，这是我的结拜大哥辛酉。这次我从家里出来，多亏了大哥，才能顺利到夏城。”

　　到这个时候，采薇还记挂着自己，辛酉原先因余好儒来时的不舒服也消退了许多。只是，余好儒为什么没说实话？他并没见到江盟主，江盟主也没有看到采薇给自己的信，余好儒难道不怕别人骗他？

　　辛酉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小见到的是各种谎言和欺骗，他见采薇要急着下床，忙上前止住道：“二弟，你才好些，这么远的路要是骑大灰去，恐怕不成。不如好些再去。”

　　采薇虽然想尽快见到舅舅，可身体的不适不能对外人说，她这些天事事听辛酉的，便点了点头，歉意地朝余好儒笑了笑。

　　余好儒早有打算，对采薇道：“小兄弟，这镇上没有什么好大夫，万一病情有反复，让我咋向盟主交待？我来时已让人备了车马，路上走得慢些，不会颠簸的。”

　　采薇看向辛酉，辛酉此时再拒绝，显得有些奇怪了，他只好道：“二弟还没吃东西吧？等会儿吃了东西我们再出发吧。”

　　一会儿，店家送来了些吃食。余好儒和几个随从去外面吃饭。

　　辛酉在屋里，一边喂采薇吃饭一边把自己的疑虑说了。

　　采薇皱眉道：“余大哥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

　　话未说完，接到辛酉的眼神，想起他说的人看起来越好其实越坏的话，认错一样低下了头：“大哥，既然咱们现在被高离盯上了，咱们两个恐怕都有危险。余大哥是江家的人。我们和他一起去江家，到时如果认错了，那个江盟主不是我舅舅，我们再走。如果是的话，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就知道，你一听要去找舅舅就心急了。”辛酉虽然不太乐意采薇这么快认亲，也知采薇说的对，便道，“不过，只要咱们兄弟在一块儿，就不怕他们。”

　　二人吃完饭，余好儒让采薇坐备好的马车走。看采薇虚弱，准备上前扶他。辛酉直接越过，把二弟抱上了车。

　　到江家时，天已经黑了。因为今日是江啸天的寿辰，江家的大门前依旧张灯结彩，客人来往不绝。

　　余好儒把采薇和辛酉安置到偏厅，拿着采薇母亲临逝前写的信进去，过了小半天才出来。

　　“盟主让你们进去。”余好儒对采薇和辛酉道。

　　采薇冲辛酉一笑，二人随着余好儒走了进去。

　　正厅堂上，江啸天坐在左边的太师椅上，龙行虎步，虽然年过半白，却依然精神奕奕，不失武林盟主的气魄。

　　右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神情和悦地看着进去的众人。

　　那个老的是舅舅，可那个年轻的是谁？采薇不知怎么称呼，踌躇着不前。

　　辛酉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子，跪到地上道：“辛酉给两位长辈请安。”

　　江啸天还没出声，那个年轻人倒先笑了起来：“这个倒是个机灵的。”

　　江啸天看了眼辛酉，道：“你就是路上照顾采薇，送她寻亲的大哥？”

　　辛酉道：“晚辈不敢。晚辈是在叶城见到二弟，然后才随他前来。”

　　听完辛酉的话，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江啸天也不说破，只道：“辛苦小兄弟了。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让你受累了。好儒，带这位小兄弟去休息。”

　　采薇看辛酉随着余好儒离开，心里忽然空落落的。这个宽大庄严的大厅比她和母亲住的小房子大得多，也富丽堂皇得多。可她忽然好想和母亲在一起的那个又破又小的家。

　　“采薇？”江啸天看她有些愣怔，冲她招手，“过来，舅舅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世子殿下。”

　　采薇记得母亲的教导，上前拜倒：“采薇拜见世子殿下。”

　　“这样看起来像个小少年，怪不得刚才那个认你做二弟。”汝阳王世子萧桓笑着打量了番采薇。

　　“好了，你先去休息，有什么事给你舅母说。”江啸天挥挥手。

　　采薇后退了两步，想起辛酉，不顾一边萧桓的神色，又上前道：“舅舅，辛大哥无依无靠，您能不能看在他送我来寻亲的份上，收留他？”

　　江啸天一愣，道：“这个你放心。他一路照顾你，我做舅舅的当然会回报他。”

　　采薇听江啸天如此和气，向他施了一礼，跟随丫鬟走了出去。

　　送走萧桓，江啸天问身后的余好儒：“那个姓辛的小子什么来历？”

　　余好儒道：“据叶城街上的人道，辛酉原是那里的一个叫化子，和一些人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泼皮一样混吃混喝。表小姐到叶城时，先被他偷了钱袋和驴子，后来他不知为何，又主动帮表小姐找回了钱袋和驴，因此表小姐信任他，与他结拜成兄弟。”

　　“后来呢？”

　　“后来听说二人一路同行，同吃同住。表小姐单纯，什么都听他的。”

　　“同吃同住？”江啸天捋了下胡须，“看来留不得了。”

　　余好儒又上前说了两句，江啸天笑道：“那正好，也免得我们做恶人。”

　　**

　　第一次躺到又轻又软又暖和的锦被中，采薇不知为何，怎么都睡不着。她想去问问辛酉如何了，可丫鬟对她说天晚了，不能见男客。

　　第二天早上，采薇穿上侍女准备的一件碧桃色的织锦罗衣，又被梳了个活泼少女的飞仙髻，等被侍女们倒饬完毕，采薇看到铜镜里的人完全变了个样，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小姐，该去拜见夫人了。”采薇身边的侍女香草道。

　　采薇点点头。昨晚没见到舅母，今早理应拜见。她随着香草刚走出门，江珍珠迎面走了过来。

　　“你是我表妹？”江珍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采薇，“昨晚你见世子了？”

　　采薇被看得不自在，听到江珍珠问自己，轻道：“世子？”

　　“你没见到？”江珍珠歪着头看着采薇。

　　采薇想起江啸天身边的男子，点了点头。

　　“世子对你说什么了？”江珍珠又问。

　　采薇摇摇头，忽又想起来道：“他说我像个男孩子。”

　　江珍珠一听，忽然笑了起来：“好了，我母亲起了，你去见她吧。对了，你不要提刚才我和你说的话。”

　　“姐姐，”采薇叫住江珍珠，“我大哥，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你大哥？”

　　“就是和我一起来的，他叫辛酉。”采薇道。

　　“哦，就是那个人啊。”江珍珠想了想，“他走了。”

　　“走了？”采薇吃了一惊。辛酉不会武功，要是在外面被高离抓住，只怕会被打死。

　　“怎么了？你好像很关心他的样子。”江珍珠看采薇的神情，忽然有了兴趣。

　　“辛大哥他没有亲人，无依无靠，舅舅能不能收留他？”采薇拉住江珍珠道。

　　“这个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好像听说他不愿意在我们家里做仆人，所以拿了五十两银子走了。”江珍珠道。

　　“可他没跟我说就走了。”采薇有些失落。来之前，她信誓旦旦地说要求舅舅收留辛酉，那样他就不用再在外面流浪漂泊，二人也不用再分开。可现在他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

　　“表妹，”江珍珠体贴地拍拍采薇，“一会儿我去问问管家，你那辛大哥走时留了什么话没有。”

　　“我和你一起去。”采薇道。

　　“你先去见我母亲。她等着你呢。等你见完她，我也问清了，和你再一起去找你大哥，如何？”

　　采薇没想到当初那个要挖她眼珠的表姐这么和气，高兴道：“谢谢姐姐。”

　　江夫人见了采薇，拉着她的手问了几句在山中的生活，还有她母亲去世前的事情，又陪着采薇掉了几滴眼泪。采薇心有惦念，见江夫人忙着出门访客，便辞行了出来。

　　她刚走出江夫人所住的怡心院，江珍珠在一边的一棵樱桃树下冲她招手道：“表妹，刚姐姐问了，你大哥现在在城外的土地庙那儿等你呢。”

　　“真的？”采薇高兴道。

　　“他走时给一个小厮说的。妹妹，走吧，姐姐现在陪你出去。”

　　采薇看看身上鲜亮的衣服，有些不安：“姐姐，我回去换身衣服。”

　　江珍珠笑起来：“妹妹，你这样也好看得很。不用换了。”

　　采薇被江珍珠拉着往外走，想换回原来的衣服，只得作罢。

　　二人出门，江珍珠骑她的大红马，采薇要骑她的大灰，江珍珠道：“妹妹，你来我家还骑这破驴做什么？你骑我的那匹黑马吧。”

　　采薇忙推辞不用，江珍珠却热情非常：“你要是骑着这驴子出去，让夏城的人看见，不得笑话我们江家没好好待你吗？”

　　采薇一听，只好摸了摸大灰的耳朵，骑上江珍珠的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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