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店小二的声音有些大，加上刚才小孩的动静吸引了众人，这下一叫，一边正在吃喝的人们看到辛酉和采薇不付钱想逃走，有人悄悄道：“原来是个吃白食的。刚才还以为是哪家好心眼的小公子呢。”

　　辛酉有些紧张，那晚得到人不易之财都在自己身上，采薇身上的钱又买了大白，不知有没有足够的钱来付这顿饭钱。可自己现在要是转过身去，只怕被高个男逮个正着。到时自己，还有二弟的小命只怕要交待了。

　　“我大哥肚子不舒服，他去茅房，我来付账。”采薇挡住辛酉的身子，上前道。

　　辛酉一听，轻轻握了下采薇的手，弯腰捂着肚子溜到门外。

　　辛酉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采薇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道：“咋样？对了，你哪来的钱？”

　　“你忘了，我原来身上带的钱。”采薇道，“不过一下子就花完了。”

　　辛酉把身上的银子递给采薇：“你拿着些，以防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对了，那个人，就是旁边那高个子男人，就是那晚上想杀我们的人，他呢？”

　　“他去楼上了。”采薇道，“是那个人吗？我看他还有其他同行的人，说什么去宏来客栈。大哥，在他还没发现我们之前，我们快走吧。”

　　通过这件事，辛酉觉得这个傻二弟挺机灵，对自己有这样的结拜兄弟又小得意了一把。

　　只是，天色已晚，此时出不了城，敌人就在身边，辛酉有些担心被抓着。

　　他和采薇在一家偏僻的客栈要了间房，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有些迷茫。

　　是继续走？还是留在这里？事关生死，让两个少年人犹疑不定。

　　继续走，万一路上碰见高个男，那是死定了。要是继续留在这里，万一那高个男也没走，还是个死。

　　辛酉左思右想，决定先去宏来客栈打探一番再作决定。

　　他对采薇道：“二弟，你先这里呆着，我去宏来客栈看看就回来。”

　　“大哥，那人不识得我，还是让我去吧。”采薇道。

　　“不用，我自有办法。两个人容易让人发现。你在这里等着，万一有什么事，我会让人通知你。”

　　采薇虽然会武功，但不通世事，辛酉怕她独自一人被人哄骗，于是自己一人朝宏来客栈行来。

　　黎明初起的清早，太阳还隐在云海里，路上漂着若无若无的雾气，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路人。

　　辛酉在宏来客栈对面的一家包子铺里买了两个包子，又买了一碗粥，边吃边盯着客栈的门口。

　　不负辛酉所望，不到一刻钟，只见高个男陪同一个年轻的公子，身边还有五六个侍卫模样的人骑着马直接出了客栈。

　　辛酉见马朝城西奔去，不是去夏城的方向，放了心，又买了几个包子给采薇带回去吃，晃悠悠地回了客栈。

　　今日如果走得快，晚上就能到夏城。

　　二人没了压力，走得轻松惬意。

　　春末夏初的天气，阳光到中午时已有了暑日的毒辣。路边卖冷饮的，虽然十钱才能买一碗加冰加糖的奶酪，但辛酉和采薇少年嘴馋，各吃了一碗不过瘾，辛酉又是个大方心疼二弟的，又每人要了两碗，吃了个过瘾。

　　只是辛酉皮糙肉厚人壮实，三碗冰东西下肚没有感觉。可采薇就不行了，到下午时只觉得腹痛难忍，拉肚子拉得直不起腰来。

　　二人没法，只得在附近一个小镇上住下，明日再作打算。

　　辛酉去镇上请郎中来看。郎中听说吃多了冰的，也不当回事，开了两副药就走了。

　　到了晚上，采薇又发起烧来，去上厕所，发现竟有血迹，她知道邻家和她一起玩的那个小哥哥得痢疾后，最后拉血死掉的，以为自己不行了，对辛酉道：“大哥，我不知道还成不成。我娘让我去找舅舅，这是她给我留的一封信，你明天拿着信去找他，让他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收留你。你也不要再四处流浪了。”

　　辛酉痛哭起来，他自小受尽人间冷暖，早就没有了什么喜怒哀乐，没想到自己这个相处才十来日的兄弟，这时候还挂念着自己。

　　“二弟，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那冰东西吃多了会这样。你别这样，这里离夏城很近了，我明早城门一开就去城里请郎中，再去找你舅舅。”辛酉道，“二弟，你千万要好好的。我以前觉得活着没意思，现在因为有了你，刚觉得有了趣味。你要是不好了，我和你一起去死。咱们在土地大仙前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听到辛酉如此说，采薇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哥，有件事我想给你说。”采薇想自己不成了，要是死了，辛酉发现自己是个女的，肯定会生气骗了他。除了母亲，她活了这么多年，待她好的只有这个结拜大哥，自己不能欺骗他。

　　“二弟，你现在喝了药，多睡会儿，不要想别的。”辛酉擦擦泪，他以为采薇要说后事，不想听，便把被子给采薇盖好，走到外面，坐在地上祷告：“玉皇大帝，观音菩萨，都是我不好，才让二弟得了病。我没爹没娘，除了二弟还没有人待我好。他还有舅舅，如果老天爷要收，就让我代替他去吧。”

　　对天祈祷了半天，辛酉看采薇躺在床上睡熟了，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模样，又伤心了一阵，趴在床沿上睡了。

　　第二天凌晨，鸡刚叫第二遍，辛酉就爬起来去夏城请大夫。

　　他赶到夏城时，城门还没开。他随着几个拉满菜车的农人在门外等候，听一个人道：“今天是武林盟主江老爷的五十大寿，我们这些送菜的，不知能不能得些赏。”

　　“江老爷子那么大的人物，咱们咋能见到他？能让他吃我们种的菜就知足了，赏不赏还不是看那些管事的？”

　　“是啊，是啊。听说今日祝寿的除了武林人士，夏城的知府也去呢。”

　　“知府官大，有比王爷大的吗？听说王爷都会亲自去呢。”

　　几个人正在悄声议论，听到一个少年问：“你们说的江老爷可是叫江啸天？”

　　“江啸天？”几个农人相视一眼，“我们不知道江啸天，只知道江老爷。”

　　辛酉看问不出什么，想了想还是先去找郎中救二弟要紧，等二弟好了，再去找他舅舅不迟。

　　他不再与几个农人说话，安心牵着骡子在后面等候。却不妨有个人听到了他的话，上前道：“臭小子，哪来的？江盟主江啸天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辛酉一看来者不善，便道：“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叫江啸天，我不知道江盟主也叫江啸天，对不住。”

　　那人还要上前理论，身边的人拉住他道：“我们是来祝寿的，别乱惹是非。”

　　城门终于在众人的热切盼望中打开了。辛酉昨晚已打听到夏城最好的医馆在城东边，骑上青骡，便直奔城东而去。

　　他说明来意，坐馆的老先生道：“小公子，不是我不愿意去镇上看你兄弟，只是不巧，老朽昨日就应了别人，一会儿他们来人接老朽。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你们医馆就没别的郎中了吗？”辛酉道。

　　“本来老朽的儿子也坐馆，可他上个月去邻县还没回来。现在只有老朽一人。”

　　辛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那城里还有哪家医馆好？”

　　老先生指了指右边：“你出门右拐，快到城墙根时，就有一个医馆。”

　　辛酉骑上骡子飞速而去。到地方时，那留着长须的郎中听说要去下面的小镇，有些不愿意：“那地方又偏又不好走，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去到只怕就累坏了。”

　　辛酉拿出一锭金子道：“麻烦老伯了。这算出诊费。只要能制好我二弟，我还会再付。”

　　郎中一见金子，捻了两把胡须：“好吧，救人要紧。”说着去后面牵驴子。

　　辛酉正在门口等郎中，有一人背着一位年轻公子进来道：“大夫，大夫，快给我们看看！”

　　郎中牵着驴道：“两位爷，老朽要去这位小哥家给他兄弟看病，一时忙不开，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老家伙，”背人的黑脸汉子抓住老郎中的胸口，“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今天不给我们少主看好病，你就别想出门。”

　　郎中为难道：“可这位小哥已经付过诊金了。”

　　“他付多少，我们双倍付！”黑脸汉子道，“快把箭拔出来！”

　　辛酉生气了，他昨晚一晚上没睡好，今早一早骑着骡子跑了几十里地来找郎中，先是一个拒绝了他，现在终于有一个愿意去，却要半路被人截走。他叫道：“我先来的！我兄弟躺在床上正难受，得先给我兄弟看！”

　　“你兄弟？”黑脸汉子道，“你兄弟值什么？先给我们少主看！如果耽误了你兄弟，诺，这是赔你的！”

　　说完，黑脸汉子扔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在黑脸汉子眼里，富贵人家买个年轻健壮的仆从才花五六两银子，一个普通人的命能值一百两，这已经是大大的施舍了。

　　本来，辛酉看来者不善，他虽然心急二弟的病，但要是与对方冲突起来，打又打不过，只怕吃不了兜着走。好汉不吃眼前亏，心想要回原先的诊金后，再去别的医馆。但黑脸汉子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

　　他的二弟是天下最好的人，怎么能受这样的侮辱！

　　辛酉把银票甩到黑脸汉子的脸上：“你有钱怎么了！我兄弟的命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今天老子不跟你计较，等哪天老子再碰到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辛酉对老郎中道：“什么都讲个先来后道，我先来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老郎中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战战兢兢、万分不舍地掏出那块刚暖热的金锭，对辛酉道：“你兄弟是受凉拉肚子了，不是什么大病。我给你开两副药，你回去熬了让他喝了，说不定就好了。”

　　辛酉“哼”了一声，准备接过金锭就走，却听黑脸汉子道：“且慢！”他眼疾手快，拿到金锭，在下面看了一眼，问辛酉：“这是你的？”

　　“怎么了？”辛酉道，“你不会看到金子眼花了吧？快还我，我还要请人给我兄弟看病。”

　　“你今天得把这金子的来历说清楚。不说清楚不能走。”黑脸汉子道。

　　“哼，你要我说我就说？”辛酉道，“你要喜欢，本大爷就赏你了。”

　　黑脸汉子大怒，正要上前，门口又进来一个人道：“黑五！你看少主都昏迷了，还在这里费什么口角！”

　　黑五见了来人，道：“高离，那个小子……咦，跑了？”

　　老郎中去给昏迷的人拔箭。高离接过黑五手中的金锭，听完黑五的话，沉吟道：“不错，应该是那个小子。我刚进来时只顾担心少主，没注意到一边的人。不过，他兄弟重病，来找郎中，有这个线索，咱们不怕找不到他。现在重要的是先把手头的事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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