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

　　杨雨婷看得出来，薛劭这人看着一副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儿，实际上心眼不少。刚刚他问那话，是为了试探毛老师的态度。

　　老师和学生之间有一种类似于上司和下属的距离，老师做任何决定的过程几乎都不需要学生参与进去，等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是结果了。

　　原本她也摸不清毛老师的用意，可给薛劭那句话一逼，毛老师的反应一出，之后会是个什么结果，她心里也就有大概了。

　　薛劭没有否认杨雨婷的话。

　　杨雨婷摇了摇头，脸色更加苍白。

　　于晓和许莜莜都没法理解杨雨婷的推测，沈心诚做出这样的事，还被他们抓个正着，怎么可能被轻易放过？

　　杨雨婷：“算了，先回去吧。”

　　许莜莜：“班长，你就先去歇会儿吧，反正今天也没你的项目，收稿子的事回头找谭立珉替上。”

　　许莜莜还是觉得不放心，她自己也是去顶楼上过厕所的人，想到沈心诚的所作所为，感觉就跟吞了苍蝇似的，还伴随着一阵恶寒。而杨雨婷更是险些就被拍了，一定比她难受。

　　于晓连忙在旁边附和。

　　杨雨婷听她们这样劝，也不再执拗，迟疑了一下道：“我想去教室里坐会儿。”

　　许莜莜松了口气。

　　薛劭也要跟她们一起过去，许莜莜看向他，语气里有一丝轻快：“你下午还有跳高要比吧？这儿有我们两个就够了，再说你一个男的和三个女的一块多不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后宫呢。”

　　薛劭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许莜莜有个习惯她自己不知道，没事的时候喜欢无病呻吟，真有事了反倒一个劲地粉饰太平。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木着脸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

　　等到她们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折角，他才转身要离开。

　　“薛劭？”

　　背后传来一声低唤。

　　薛劭侧过脸，看到叶双双从小径边走过来：“这么巧啊，你也在这儿。”

　　薛劭点了点头，脚步往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叶双双飞快攥紧了校服衣摆，急忙在他背后道：“下午你的比赛……我能不能过去看？”

　　这个问法很古怪，薛劭怎么回答都不好。他说不能，没这个立场，比赛也不是他家开的。他说能，好像就会有暧昧不清的意思。

　　所以他干脆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叶双双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了，还抬起头望着。

　　*

　　杨雨婷坐了会儿，就趴下睡了。于晓在旁边陪她，许莜莜单独离开，去替杨雨婷把运动会期间班长的活交接一下。

　　她从教学楼后门出来，没走出几步，忽然听到小林子里有奇异的响动，脚步顿了顿。

　　本来以为是学校里的猫，正要抬脚往前，蓦地听见一声低低压抑的呻.吟，登时一僵，整个人就像雷劈中，霎时间外焦里嫩。

　　许莜莜虽然有些方面比较迟钝，但并不缺乏常识。

　　教学楼背后的小林子一向是野鸳鸯们幽会的宝地，可那都是在晚自习期间，青天白日的没人敢过来。因为这儿的树生得不太密，日头底下，定睛一看，什么都瞧见了。

　　她一抬头就看到有个男生把一个女孩子按在对面的树干上亲。

　　仔细一看，也没按着人亲，他的手臂是按在树上。倒是那个女孩子，两手搂着对方的脖子，仰着头露出一截白白的脖颈，被斑驳的光影一映，分外香艳。

　　许莜莜冷不丁地想到刚刚才发生的沈心诚事件，胃里突然涌起一阵生理性的干呕感。

　　一中这个地方，好像一瞬间变了个模样，那些规规矩矩的东西都是表面，在底下，都是这样袒露而又炽热的欲.望。

　　并不是说这些东西丑陋，而是反差太大，她有些没法接受。

　　许莜莜驻足的这一小会儿，那个女生已经看到了她。

　　“有人……”

　　原本背对着许莜莜的男生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是一愣。

　　许莜莜认得这个人，是不久前……还在顶楼和林小满上演虐恋情深的邵文杰。

　　邵文杰看着许莜莜不动，他怀里的女生不禁扯了扯他的衣领：“认识的人？”

　　许莜莜回过神，赶忙撇头跑开了。

　　邵文杰收回目光，摸了摸那个女生有些湿润的嘴唇：“不熟。”

　　女生笑了笑，踮起脚尖又吻上去。

　　邵文杰伸手将人揽了揽，重重地亲回去。

　　明明闭着眼，他眼前却掠过方才那双受了惊又十足窘迫的眼睛，湿漉漉的，就像小鹿。

　　*

　　下午的跳高比赛，薛劭拿了第一，还破了学校的记录。

　　许莜莜在教室陪着杨雨婷没有去看比赛，是从广播里听到的播报。

　　于晓也听到了播报，小声在许莜莜耳边道：“狗哥体能是真的强，他这么厉害干嘛不去报长跑？到时候得了奖还能双倍加分。”

　　许莜莜摇头说不知道。

　　其实她心里大概能猜到一点，薛劭特别怕麻烦，长跑是所有运动会项目里最累人的，他怎么会去参加？

　　她想到他那个成日到晚半睡不醒、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不经意间翘了翘。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有三四个女生途经班外过道，兴奋地聊起八卦。

　　“唉，你们知不知道，薛劭竟然喜欢七班的那个叶双双……”

　　“真的假的？那女的不是理科班的么，他俩认识啊？”

　　“好像是真的，有人看到过薛劭手上贴着叶双双经常备着的那种创可贴。”

　　“不会吧，我还以为薛劭口味多挑，也不过如此么。”

　　“这你就不懂了，我告诉你，男生就喜欢那种样子的，之前理科班一班的那个学霸男神徐淼之不也追过她么？”

　　“啧啧啧，还以为薛劭跟那些肥肠宅男不一样呢……原来他也喜欢娇软易推倒的哈哈……”

　　于晓听得目瞪口呆：“卧槽，大新闻啊！莜莜，你跟狗哥坐这么近，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啊？”

　　许莜莜抿了抿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些闷闷地嘟哝道：“他的事，凭什么要跟我说？”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好歹坐了两年多同桌，就算不是拜把子的交情，也有点革命之谊吧，他竟然一个字都没透漏。

　　她又不会抢他的女朋友。

　　许莜莜有点郁闷，但也知道自己的郁闷好像有点没道理。

　　薛劭不想说就不想说，她有什么好指责的？根本不关她的事。

　　可在意识到这一层后，她竟不由得……更加郁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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