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的他

作者:烛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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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被狠狠一撞:“怎么会呢?平时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可能就英语听不清。”

      “跟语言环境有关,就像我最初带助听器的时候,也是慢慢适应了一段时间才听得清周围人说话的。”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而且还有噪音和音频的问题。”

      少年语调淡淡的,清隽的面庞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朗阔的眉眼间既没有难过,也没有什么自卑。

      然而不知道为何,周书懿却清楚地听得见,隐藏在这平淡语气背后的不甘心。

      陆诤很快释然地朝她一笑:“行了行了,我在笔试上再努力努力,行了吧。”

      周书懿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双眸里含着光:“好,那说好了,互帮互助啊。”

      **

      陆诤看着不甚在意,然而要说心底没有波澜,肯定是假的。

      但这种事情,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还庆幸周书懿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怜悯的表情。

      正想着,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推了推。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陆诤,你说,有没有可能让你高考听力免试啊?”

      陆诤彻底呆滞了,脸上的淡定再也维持不住:“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想啊,像这样的问题肯定其他人也有,不可能没有相关政策扶持的,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肯定会有的。”

      陆诤慢慢收起脸上的惊诧,失笑道:“哪里轮得到我们。”

      周书懿才不管他的悲观,笑嘻嘻地:“我回头问问我爸,他应该比较清楚。”

      陆诤哂笑,却并没当回事儿,然而才写了几个字,少女突然软绵绵地推了下他的胳膊。

      “陆诤?”

      “嗯?”

      “你有什么梦想吗?”

      陆诤的笔停住了。

      他有吗?

      可能在耳朵没有出事情前,有过吧。

      但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具体是什么,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甚至在决定考一中前,他连大学都没有太想读,就想陪着阿婆过完这半生。

      然而此刻,他只是微微一笑,对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眸:“你呢?你有什么梦想?”

      “我呀,我以前想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外交官。”

      “现在我只想好好学,以后研发出一种隐形式的助听器,方便调频,没有噪音干扰的那种。”

      陆诤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觉得怎样?”

      他点点头,哑着嗓音:“好,特别好。”

      下一秒,他的笑容一敛,面无表情地抽出周书懿藏在物理作业下的时尚杂志:“先学好物理再说!”

      周书懿目瞪口呆,下意识去抢:“喂!好歹让我把那一页看完啊。”

      “什么时候物理上七十分了,我就还你。”

      突如其来的横祸让周书懿觉得无比冤屈:“凭什么啊”

      “不是说要互帮互助吗?”陆诤睥她一眼,“我可不想我的帮扶对象,第一次月考就从一班掉出去。”

      周书懿咬牙,微笑:“行啊,那你下次英语也要上一百呀。”

      “你觉得可能吗?”陆诤摊摊手,“周同学,咋们得现实一点。”

      顿了顿,他补充道:“反正你物理要再不及格,漫画和杂志,我看一次没收一次。”

      周书懿抓狂:“陆诤!等我逮到你上课偷懒我要你好看!”

      陆诤不甚在意地摆手:“放心吧,不会给你机会的。”

      “……”

      这家伙好像真没什么特别爱好?

      **

      晚自习结束后,周书懿叫住陆诤,装作不经意般问道:“对了,你手机号多少啊?”

      陆诤愣了一下。

      她扬起盈盈的笑意:“不是说互相帮助吗?万一遇上不会做的题我好问你呀!”

      “12345678900。”

      “啊?”周书懿快速反应过来,急忙拽住他,“诶等等!你再说一遍,我记下来。”

      “你看一下,没记错吧?”

      陆诤顺着她举起来的小册子瞥了眼,点点头:“嗯,没错。”

      眼看着周书懿喜滋滋地开始收拾东西,陆诤忍不住插嘴:“你的手机号呢?”

      周书懿傻眼,这种东西,不是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吗?!

      但她还是老实地报出了自己的号码,话音刚落,陆诤了然地点点头,背起书包就准备离开。

      “你这就,记住了?不用写下来”

      陆诤迷茫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不然呢”三个大字。

      好的吧,周书懿滚回去收拾东西,她再次安慰自己:不是我太辣鸡了,而是因为面前的这位是个偏科偏到太平洋去了的数学大佬。

      **

      周书懿乐悠悠地推开大门,却发现这个点向来只开小灯的一楼客厅里,居然灯火通明。

      当看到沙发上的那个人时,她难掩心中的惊喜,快速将鞋放进柜子里:“爸?您出差回来啦?”

      周父笑着放下手里的文件,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下:“来,我给你带了礼物,看看喜欢不?”

      周书懿接过礼物就开始拆,一边不经意地问他:“爸,高考对残疾人有什么优惠政策吗?”

      周父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当然有,你怎么想起这一点了?”

      她的动作毫不凝滞,顺口就把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说出来:“今天政治老师讲课的时候说到了,我就想了解了解。”

      难得对政策感兴趣,周局长就耐心地跟她讲了一堆。

      周书懿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却支起了耳朵,然而令她失望但是,周父说了一堆,里边却没一句跟她想问的沾边。

      “那听力受损的同学呢?高考英语听力怎么办?”

      周父愣了愣:“不是已经允许佩戴助听器了吗?”

      周书懿放下礼物:“爸,就我所知,目前市场上助听器还没有灵敏到能真正代替人耳的,这不公平!”

      周局长错愕地看着自家女儿一脸严肃的表情,笑着摇头:“你说的倒也是个问题,可以反映反映,不过这是我们的事情,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啊,还是好好学习,看看你都偏科成什么样子啦?”

      周书懿的心沉了沉。

      怕她爸疑心,她很快又转移了话题:“对了,您这次怎么提前回来啦?”

      周父笑着看她拆礼物:“有个会议取消了。我要再不回来,你跟你妈的战争,都不知道要波及多少人了。”

      周书懿的把玩着礼物盒的动作顿了顿,自从上次因为陈砚嘉的事情跟郑女士吵了架后,这几天她回家都直接进房间,郑女士就不必说了,母女俩互相懒得搭理,别墅里的气压低得跟什么。

      “可不是我挑起的。”

      周父摇摇头:“你跟你妈啊,一个比一个犟,她好不容易才调回来了,也努力尝试着重新当好一个母亲……”

      周书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了,冷着脸打断她:“她心血来潮要当个好母亲,我就一定要配合当个好女儿吗?”

      “爸,我已经十六了,不是六岁。她在努力,我就没有努力过?我们每次约好后,飞去北美找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周书懿勾了勾唇,忍不住露出嘲讽:“不是在出差,就是约见客户,这种需要预约,还见不上的母亲,我怎么努力?”

      周局长心惊地看着自己向来阳光开朗的女儿露出这种表情,他第一次知道,她原来对自己的母亲,怨气已经深到了这种地步。

      前几天妻子给他打电话哭诉时,他虽然劝慰她“女儿还小不懂事”,却也没有觉得一向乖巧的女儿能叛逆到哪里去,万万没想到,这个疙瘩居然这么难解。

      他忍不住沉重地叹了口气:“书懿,你妈她是事业心重了些,但这么多年,她又不是不想调回来。这样吧,你们都各退一步,先从朋友做起好不好?你妈思想很新颖,你有问题,不妨多跟她交流交流……”

      “爸,”周书懿站起身,把礼物搁到一边,“我奶奶怎么死的您还记得吗?从那时候起,‘母亲’这个词在我心底就只是个代号了。”

      在周局长错愕的眼神里,周书懿转身就往楼上去了。

      “书书……”

      她猛地抬起头,看见郑女士就站在二楼拐角处的阴影里,眼眶绯红,委屈地看着自己。

      她忽略掉心底骤然冒出的那一丝心软,不自在地撇过头,没有接话,擦过她回了卧室。

      **
      快十二点了,陆诤搁下笔,正准备收拾东西睡觉,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一跳,下意识地拿起来,却发现是条广告骚扰短信。

      他烦乱地挠了一把头发,为自己今晚莫名其妙,把手机拿出来搁到桌上的举动感到可笑。

      正当他准备把手机放回柜子最里边时,它突然欢快地响起来。

      陆诤手忙脚乱地抓起来,险些没握住,当看清楚上边的那一串数字时,少年的唇角微微勾起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然而还没等他接通,电话不过响了几秒,迅速又挂断了。

      他的眉头微微一拧,悄悄推开房门,看了眼隔壁已经睡着的阿婆,握着手机进了院子里。

      他站在那棵桑树下,重新按出那串数字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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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我12345678900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不过周书书连这都记不下来,怕是个傻子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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