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小姐

　　话说柳家小姐年方十六，常年足不出户，但其貌若天仙的美名却在南朝城的大街小巷不胫而走。

　　从此，柳家门前，便成了公子少爷流连忘返之地。

　　但柳家世代书香，虽至柳父之辈家道中落，家风严谨依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柳小姐待嫁芳龄，前来提亲的人快踏破了门槛，但无人得见小姐真容。

　　只因，每次提亲，小姐只坐帷幔之后，与前来提亲之人聊说几句。投机者则半个时辰，不投机则转个身便推迟了去。

　　期初，城中的公子少爷伸长脖子，削尖脑袋，生怕落了空，隔三差五便要派人到柳家打听。两个月后，城中适婚青年半数都企首遥望过，结果无一中选。

　　柳老爷摇头寻问女儿，到底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夫婿。虽中途有几个书香公子符合柳老爷的期许。但女儿每次都摇头，柳老爷也没有勉强。

　　可这一来二去，城中青年过半，仍没有一个被相中，柳老爷心中着急。可是每次柳小姐都是语调淡淡，再等待，再等待。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等个什么样的人呢？柳老爷纳闷。

　　从小，他就对女儿严格管教，足不出户，而琴棋书画则请师傅一一教导。虽不是皇亲贵胄，但文明礼数都如皇室的标准。但是，对她生活选择却甚少干涉，任由她随心而为。

　　柳小姐虽足不出户，可却读了天下书，偶尔丫鬟婆子过来，也会对她说一些街坊邻里的事。对于外面的世界她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丫鬟们说的都是些胭脂水粉，赏花游园的乐事。而婆子们道的却是王家的破鞋李家的妖孽，厌弃之情不掩。

　　有一天，丫鬟回来说，城东的沈少爷在画书社办了诗展，邀三五好友，在社中饮酒作诗，好生热闹，驻足之人堵了城东主街的半条道。

　　柳小姐心下一动，便让丫鬟去誊了几首回来。白纸上的黑字像个鬼画符，可这些鬼画符连起来，却呈现出了烟雨江南游园画廊的美景。

　　柳小姐抿唇，随提笔在桌旁的白纸上，左右挥舞一番，娟秀的文字立呈纸上。晾干片刻，便让丫鬟以哥哥的名义送到了社中。

　　丫鬟一走，她便在闺房中，绞着手绢，来来回回。
　　一天两天三天……十天过去，诗社的活动结束了，也没有等来沈公子的对诗。

　　三个月后的一天，家里的丫鬟提到，沈少爷娶了尚书大人家的三小姐，知书达理，温良娴熟，好一对璧人。

　　可惜后来，至他们成亲半年过去，尚书小姐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沈少爷是沈家的独苗，这可是愁坏了沈家老爷。求遍民间郎中名医，连宫里的太医都来看过了，依旧无计可施。

　　正时，新帝登基，尚书府原本支持的三王爷败落。尚书大人也连带被废。

　　又是半年，尚书小姐依旧与喜事无边，沈家上下，对这原本尊贵的小姐早已失去耐心。原本的海誓山盟，相濡以沫，渐渐变成形单影只，形同陌路，最后演变成了冷言冷语，横眉冷对。

　　又一天，柳小姐伏案读书，婆子过来打扫卫生，扫到书桌旁，便和她唠叨了两句。

　　原来，尚书小姐已经被沈家一纸休书，遣送回了落魄的尚书府。而今天，沈家正在大宴宾客，迎娶新人进门。

　　刚刚在路边听街坊说，沈小姐因为了生孩子吃遍了草药，没有孩子却把自己的身子吃亏空，回去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柳小姐闻言，不禁捏得手中的书本咯吱一响。当初的风流公子，名门子弟也不过如此。原以为沈家为皇商，不回诗，是看不上他们柳家的小门小户。

　　现不免乃一件幸事，只是，这满腔的柔情真要就此封存？

　　距离她婉拒了半城的公子已经数月，登门造访者也日渐稀疏。渐渐城中对这美人的赞誉，从愿以千金博美人一面，到“今天你见到美人了吗”的调侃。

　　人性中果然有更阴暗一面，得不到便毁之。

　　很快，城中的流言已经开始由见不见，变成了没人愿意见，再后来则变成了无端的毁谤。不足见，没人要，行为不端。

　　此后，再也无人愿意踏足柳家的门槛。

　　也罢，柳小姐见到这豪门沈公子的薄情寡义，对着世间情爱再无多余留恋，只是对父母心中有愧，但还是坚持孤独终老。

　　赵公子站在大门紧闭的柳府门前，从怀中掏出几年前从沈兄诗社的书桌上拿来的一首江南对诗。

　　前一首是他作的，后一首是办诗社的时候，一个丫鬟递过来给的沈兄。

　　沈兄并没在意，抬眼只瞅了丫鬟，这周围的小姐想要攀附沈家的太多，便随手将这雪白的纸放在了一侧。

　　赵公子看到了丫鬟眼中的期待，便翻开一看，原来是对了他的诗。娟秀的字体，只在每个字收尾处加重笔触，明显是在模仿男人的笔力。

　　能写出这么唯美诗句的人，一定也柔情万分。正当他提笔准备回复，随身的小厮急急忙忙过来，喘着粗气，原来是母亲忽然卧床不起。

　　他来不及回复便匆匆上马回府，只是，在临行之前，他看到那送诗的丫头手中的篮子上刻了一个柳字。

　　他心下明白，但无法耽搁，必须立刻回府，可最后他还是晚了。

　　守孝三年。

　　赵公子在府中吃素念佛，只求母亲另世安稳。

　　可是，当他再次来到南朝城，一切物是人非。

　　即使他拿这手中“信物”求对方一见，也并无结果。三年前的诗，丫鬟的无知哪里复述出来这隽秀的诗句。

　　即使见到，那个早已关闭心门的心，又能否再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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