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妃要出墙

　　比起太液池边的笙歌鼎沸，江舒芸的翠微居显得格外清静。

　　因她不方便出行，堂弟堂妹们大多年纪小，所以江太傅这次在自家孙辈中，只带了长孙江舒栋和次孙江舒梁去宫里参加宴会。

　　又因这兄弟俩的母亲赵氏尚在闭门思过中，而江太傅自原配去后一直没有续弦，是以此次可携带家眷的上巳节宴会，太傅府并无女眷出席……

　　“听说那张三公子今天也随他父亲进宫参加上巳节宴会~”

　　翠微居的小阁楼内，殷婆婆坐在江舒芸对面，一边在满桌的菜肴前大快朵颐，一边笑嘻嘻问：“你怎么不去，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相看相看呢！”

　　“我不爱凑那热闹。”

　　江舒芸用银筷子给殷婆婆夹了块油焖春笋，这会儿阁楼上只有她们两人，她说起话来也比平时自在许多：“唉，如今外头人都知道我容貌被毁，若去了岂不是会让人指指点点，惹得心中不快……何必要自讨苦吃呢？要我说，这上巳节，还是和婆婆一起吃喝赏景更为惬意！”

　　话是这么说，其实心头更深处，她是再不想看到龙暄和小孙氏两个同时出现的画面。

　　因为她怕一看到那两人，脑子里就会忍不住，回想起前世那些让她痛苦不堪的记忆来……

　　殷婆婆闻言，笑道：“就你爱躲懒！某些人想去还去不成呢~”

　　江舒芸知道她说的是赵氏——这阵子底下人议论纷纷，说她二叔夜里经常偷偷去西厢找赵氏。而且新年过后，赵氏的大侍女春花时不时在暗中挑事，给暂管内务的徐姨奶奶和顾姨娘两个找了不少的麻烦。

　　赵氏明显是在蠢蠢欲动了。
　　为了能参加今年的上巳节盛宴，她前几天还鼓动了不少人去祖父面前说情，希望祖父为顾全江府颜面让她出席，可惜祖父态度强硬，坚持让她留在府中继续面壁思过……

　　知道赵氏暗地里那般歹毒，江舒芸不由担心，若有朝一日赵氏再出来，不知她会用什么下作手段来对付祖父？

　　正隐隐担忧着，旁边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小姐，九皇子殿下派人从宫里给您送了一席御膳来，您看是摆在阁楼上，还是摆在饭厅那儿？”

　　“御膳！哎呀，老婆子今天可有口福了~”

　　见殷婆婆两眼发光，江舒芸笑道：“都摆到阁楼上来吧。”

　　“是。”

　　红梅应声而下，片刻之后，卓不才带着一队小宦官上来，将数十道精美的膳食点心一一呈上。

　　“有劳了。”

　　江舒芸在面纱后莞尔：“请替我谢过九殿下。”

　　卓不才嘿嘿一笑：“江大小姐客气！您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对你怎样照应都不为过~其实这会儿除了让小的送御膳过来，殿下另外还有一事——他托小的来问大小姐，您是否真的想好了，一定要选那个人么？咳咳，毕竟那图册上，好的还有很多……”

　　“就是他了。”

　　原以为龙暄故意使坏，送来的图册是糊弄她的~没想到她和殷婆婆闲来翻了一阵，竟真从里头找出一位各方面她觉得都挺合适的人来！

　　虽然从图册上的画像看，那位张家三公子相貌平平，可是他有才气，品行好，为人孝顺，又不是家中独子……他几乎符合了她所有的招婿条件。

　　派人告诉龙暄之前，江舒芸仔细想过了：人是龙暄找来的，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她寻得良人不仅是意外之喜，还能趁机摆脱他的纠缠；若找不到良人，她也正好借机发作，“埋怨”他办事不利，叫他以后别再来接近她。

　　“那……小的就按照大小姐说的，回去复命了？”

　　江舒芸对卓不才淡淡点头：“去吧。”

　　她选择在龙暄忙的时候传话给他手下，本就是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没想到他对这事竟然还挺上心，临近中午送的消息，午膳时间他就派卓不才来问了……

　　*

　　龙暄是一更天的时候才回的太傅府。

　　午间宴会结束后，老皇帝拉着他去长生殿说了好一会话，对没能及时为他选皇子妃的事表达了些许愧疚。

　　龙暄表示自己现今无心儿女情长，只想为大熙贡献自己的一分微薄之力。

　　老皇帝听了十分满意，又试探着问他对一些政事的看法，凭着对老皇帝两世的了解，龙暄每一句都答到了老皇帝的心坎上……父子俩越谈越投机，不知不觉中又到了饭点。

　　在宫里陪老皇帝用过晚膳，期间推辞了老皇帝赏的十名美人后，老皇帝总算放了他。

　　自午宴间隙得知江舒芸选定了宗正寺少卿家的三子张静月，他心里就一直不是滋味。

　　回到悠然阁惩罚了把张静月收录进图册的一群手下，龙暄火大地沐浴更衣完毕，一个人在绵软的锦被中躺了半个时辰，睡不着了。

　　此时他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儿怒道：“毕竟是你的女人！你怎么能如此荒唐，真把自己女人往其他男子怀里送？！”
　　另一个小人摇摇头，叹气道：“龙暄啊龙暄，你也不想想，上辈子她跟着你过的那都是什么日子！这辈子不是说好要补偿她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言而无信呢？她若真喜欢，你应该替她完成心愿才对！”

　　咬着被角左右翻，心里的两个小人也来回地吵着。

　　龙暄彻夜未眠，到了天明他猛坐起身，终于决定：“她开心最要紧！给她找！”

　　然而刚说完，心头立马涌上一阵酸涩，好像某些地方不完整了似的……

　　察觉到自己的优柔寡断，龙暄迅速起身，命卓不才找个媒人，先秘密地往张家探个风。

　　——虽然是江舒芸先看上了人家，但是姑娘家总要矜持些~

　　龙暄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为了平复心中那股子莫名的慌乱，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姓张的小子若不愿意，倒是最好！

　　尽管心里盼着那张静月拒绝入赘，可是等媒人真把张家回绝的话带回来时，龙暄却是瞬间暴跳如雷——

　　根据媒人的转述，张静月的原话是：“家世好？贤良淑德唯独相貌有损的某府小姐，不会就是太傅府那位丑如夜叉的江大小姐吧？……她平时都不照镜子的么？‘自知之明’这四个字她怕是不认得吧？呵，回去告诉你们小姐，就说多谢她看得起我~只是我张静月堂堂七尺男儿，绝不是她用权势能压倒的人！要想让我入赘，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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