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的教书日常

　　“……是……小辈叫她去补习的。”
　　这话说出来，简直是张休复人生的一大突破。
　　他自小就不会说谎，不等别人识破了，自个儿就惭愧的不行。
　　一扯谎准脸红，顺着脸径直红到耳朵根儿的，湛黑的眼一眨再眨，别过脸去不敢瞧人。
　　当然，那些个哄孩子的话不算在内。

　　张休复原本只想着，别让于虞回家挨训，谁成想学生父母直接问到了他跟前。
　　“是这样啊……”于虞撒谎的时候可是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许氏了解自己闺女那个德行，说不准就信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这么明显的扯谎，许氏一眼就看了出来，但还是笑着应和:“于虞这丫头，读书不怎么上心，麻烦张先生多看着了。她就得有人提溜着，才知道上进。”
　　“没……没……于虞，挺聪明的。”张休复硬着头皮接话。
　　许氏:“……”
　　还结巴上了，扯个谎自个儿慌成这样儿，她想配合都有难度。

　　*

　　洒金街。
　　午时，正是个吃饭的时候，坊前街后、茶肆酒铺，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刘婶铺子前面支起两个幡棚，一个给灾民施粥饭用，另一个供客人歇脚。
　　不过，刘婶这向来生意好的铺子，今儿也没怎么有人。全缘门口排着队，衣衫褴褛、皮包骨的饥民，看着就倒胃口，走近还隐隐有恶臭味传来。

　　善心谁多少都有点儿，捐点银钱罢了，可真要说不嫌弃，也难。
　　所幸刘婶早料到这情况，也不介意，她是自个儿过日子，银钱够用便行，没什么讲究。

　　藩棚下，楚笙笙被蒋小公子挤到了身后，什么都不让碰，还要挡着她脸，把她气的差点儿跺脚了。
　　“蒋谢！”
　　蒋谢脆生生的应，手上动作不停:“哎！怎么？看不见小爷英俊的脸，心里不得劲了？”
　　不管发生了多少次类似的对话，楚笙笙还是每次都会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你……你要不要脸？”
　　“不要。”少年空出只手，把身边凑出来的头摁回去:“你别闹腾了，好好坐着。”

　　怎的成她闹了！是谁先不讲理的！楚笙笙一双眼瞪得溜圆，是被气的。

　　楚笙笙个子虽然不矮，但挡不过蒋谢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整个人都被少年拢在宽厚的背影下，她往哪儿探头，蒋谢就跟背后长了眼似得，也跟着往那儿挪身子。

　　要是再往前数两年，这哪儿轮得到他这么霸道，楚笙笙叹口气，知道挣不过他，坐到棚子后的圆凳上，愤愤得想。
　　蒋家夫人怀蒋谢八个月的时候受了惊，发动的早，受了一番苦，还险些大出血，是以对这个儿子宠得不行。
　　因为早产，蒋谢从小体质就差，个子也矮，瘦瘦小小的。
　　十四岁那年，却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疯了似得长个儿，两年时间，从和楚笙笙差不多个子，到现在比她高一个头。

　　说起来蒋小公子今儿这番举动，真不是怕他心上人受累。
　　只因为楚笙笙给饥民盛粥的时候，有个年轻男子颇为感动，感激涕零的夸了句:“姑娘长得跟天上仙女儿似得。”
　　就是应景的漂亮话，落在蒋谢耳朵里，可了不得了。

　　原本给楚笙笙打下手递碗的蒋小公子，当即打翻了心里的醋坛子，非把人姑娘拨拉到自个儿身后，看都不给人看，警惕的盯着对面蓬头垢面的年轻男人。
　　自己撸了袖子，露出两截结实的小臂，上手给人盛粥。故意手腕一转，铜勺倾斜，愣是给人抖掉了两块肉。
　　男人饿到微微颤抖的手还往前伸着:“……”
　　“太久没吃饭，要是一上来就吃肉，消化不了。”蒋谢生怕楚笙笙瞧见，觉得他小气，一脸认真的跟眼前的男人解释。
　　“……”

　　一晌午就这么闹闹腾腾的过去了。
　　粥棚这边还算顺利，除了这个小插曲，叫蒋小公子郁闷了半天。
　　于家大院那里，统共没剩多少活，大部分事儿于泰和他们上午都做完了，烧完醋几人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许氏招呼张先生去自家吃饭，张休复连连推拒，她也没强留人。

　　于虞呢，硬气得很，直到离开没同张先生说话，冷着张小脸，头一甩身子一扭，“哒哒哒”的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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