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是你

　　周一的早晨总是特别匆忙。
　　穆溪又差点错过起床的最后一个闹钟，急匆匆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之后，花十分钟化了一个上班的淡妆，连雷悠悠做好的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夺门而去。

　　“小溪，早饭我已经给你包好了，你提着就能……”

　　雷悠悠的话被一声“嘭”的关门声给打断。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不能留三秒钟听我把话说完么？！”

　　穆溪刚上电梯，就开始打网约车，但这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她已经排队排到了第二十几位。
　　直到她走到了小区门口，依然还没轮到她出单。

　　一声清脆的喇叭声突然引起了穆溪的注意。

　　她的目光刚投过去，车窗玻璃就缓缓降了下来。顾清流眉目分明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穆溪赶紧把头撇到一边，作势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穆溪！”顾清流叫住了她。

　　穆溪偷偷翻了个白眼。
　　昨天晚上她做梦就梦到顾清流开车来堵她，害得她在梦里跑了一大圈，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否则，今早上也不至于睡得那么死。

　　“顾总，是你啊。”穆溪转过身去，假装刚刚才认出他，然后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顾清流并不在意穆溪的态度，扯着嗓门道：“上车，我送你。”

　　“送我？”穆溪诧然，似笑非笑地应道：“我还以为昨晚不欢而散，顾总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没想到居然一大早开车过来，专程送我。”

　　“我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而且，我今天本来就要去你的公司。”顾清流应道。

　　“是么？不记得是谁昨天才说了，他别的不厉害，记仇最厉害。”穆溪挑眉。

　　顾清流的喉结动了动，眼里闪过一丝惶然。
　　他做作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又道：“马上就八点四十了，穆经理今天……准备迟到么？”

　　穆溪装作没听见，没理睬他。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叮”地响了一声，穆溪心中一喜，以为叫到车了，结果低头一看，居然是系统提示——“亲爱的乘客，由于此时正处于上班高峰期，附近车辆较少，请您耐心等待。”

　　穆溪：“……”

　　“上车吧，这个点，叫不到车的。”顾清流道，“而且来你这个小区还得绕过公园，出租车很少会进来。”

　　“看来顾总对这片的情况很了解啊。”穆溪讽刺一句。

　　顾清流毫不在意穆溪的冷嘲热讽，反而来了个激将法：“怎么，不敢坐我的车？”

　　“有什么不敢！”穆溪不假思索地应道。
　　虽然她识破了这是顾清流故意使的激将法，但是这个点确实很难打到车，搭乘一个讨厌的人的车，总比迟到要好。

　　穆溪的眼睛往车里轻轻一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就准备钻进去。谁知道宋由的脸在她面前骤然放大。

　　“宋助理？你怎么也在？”穆溪一愣。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宋由礼貌地冲穆溪一笑：“穆经理，要劳烦您坐后座了。”

　　与此同时，顾清流已经十分“绅士”地挪了一个座位。

　　穆溪硬着头皮打开后车门，坐了上去，还没等她伸手，宋由已经下了车，帮她牢牢实实地关好了车门。
　　……助理做到这份上，也是够了。

　　车辆启动，平稳地向前行驶。

　　顾清流开口打破了车里的沉默：“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过你放心，公司董事会已经同意，由星辰装饰负责SENSE大楼的装修项目。我今天过去，就是去签合同的。”

　　“哦，那我真的要代表星辰，多谢顾总的支持了。”穆溪皮笑肉不笑，十分官方地应了一句。

　　顾清流的脸色暗了下去。
　　但他还是放平了语调，继续道：“你不用和我客气。我相信你的实力，所有的设计就按你方案的来，我没有意见，董事会也不会有意见。”

　　“那我就再替权经理谢谢您的配合吧。”穆溪道。

　　顾清流一怔：“权经理？”

　　“对啊！”穆溪认真应道，“肖总没有跟顾总您汇报吗？SENSE的方案设计已经从我手上移交给设计部的副经理权素素了，不过请顾总您放心，设计团队还是原来的那一个，对项目的后期实施也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

　　顾清流沉默了片刻，问道：“是因为我昨天说的那些话吗？”

　　穆溪也不遮掩，点点头，应道：“是。顾总，恕我直言，您昨天说的话的确冒犯到了我。不过，请辞这个项目，也只是我的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顾总是生意人，讲究言出必行，既然您决定了要和星辰签合同，想必不会因为某一个人事变动，就反悔吧？”

　　“我就问了一句，你倒回答得挺多。什么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能反悔吗？”顾清流轻笑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穆溪听了，也冲顾清流礼貌一笑，不再言语。

　　但顾清流不想就这么沉默下去，他又重新提起话题。

　　“这个项目的后续事宜，由你们公司的谁来负责，我并不关心。你说得对，我这次选择星辰，的确是出自私心，我是为你而来——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顾清流选择了坦诚，但穆溪却不再有任何回应。
　　此时此刻，她的脑袋里只回响着顾清流昨晚说的那一句话——“至于从前的那些，都可以一笔勾销。”

　　从前的那些，不可能就这么一笔勾销。

　　见穆溪不说话，顾清流意识到她还在为他昨天的冒失而生气，只能拉下脸皮再次认错：“穆溪，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

　　“昨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没办法改变，您可以道歉，我也可以不接受。当然，这只是咱们之间的个人行为，不上升到两家公司的合作。”穆溪打断了顾清流的话。
　　顿了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其实我也和顾总您一样，很记仇的。”

　　顾清流一时语塞。

　　车内的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坐在副驾驶的宋由偷偷擦了一把汗，他用眼神示意司机——尽量快点儿开。
　　否则，再这么继续下去，也不知道这车里的形势会变成什么样。

　　穆溪在一片沉寂中慢慢闭上了眼睛，想着一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去，到了公司就和这位顾总分道扬镳。

　　但顾清流偏偏就不让她如愿。
　　平日里话不多的他，今天却俨然成了个话痨。

　　“穆溪，我还有个问题，你能够回答我吗？”顾清流问道。

　　穆溪眼睛都没睁，随口问道：“什么？”

　　“高三毕业后，你没有和丰左在一起吗？”顾清流憋了一晚上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穆溪的眼睛瞬间就张开了。

　　她扭头，看向顾清流，呆了两秒，才反问道：“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和丰左在一起？”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顾清流彻底松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也终于再这一刻落了下来。
　　——她没有，是他误会了她。

　　“穆溪，对不起……”顾清流的嗓音里带着些哽咽。

　　这一句发自内心的致歉，并没有在穆溪的心里激起任何的涟漪，相反，穆溪只觉得顾清流是想为昨天的冒犯找借口搪塞罢了。

　　“顾总，您刚才已经跟我道过歉了，真的没必要再……”

　　“这七年来，你都没有谈过恋爱？”顾清流并不给穆溪说话的机会，只急着将内心的疑惑统统问出来，“所以，你……是在等我吗？”

　　后视镜里，宋由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司机大叔也在同一时间与他对视，两人有着一模一样的吃惊脸。

　　穆溪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这紧张又暧昧的气氛。

　　“我在等你？！你开什么玩笑！”穆溪笑道。

　　都已经勇敢地迈出了一步，此刻的顾清流也顾不得前面那两位怎么看了，不服气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谈恋爱？”

　　“谁告诉你我没有谈过恋爱？丰左吗？”穆溪反问。

　　顾清流点了点头。

　　穆溪道：“他说你就信？你不怕他骗你？再说了，我谈恋爱，也不必要向他交代吧？”

　　顾清流道：“所以……你没有在等我？”

　　“我为什么要等你啊？你是我的谁啊？”穆溪一脸戏谑，故作镇定地与顾清流对视，问道。

　　顾清流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穆溪又笑了：“顾总，求求您别拿我开玩笑了！虽然咱们俩是旧相识，但也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吧！而且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我可不想和别的男人搞暧昧。”

　　“我不信。”顾清流咬牙，“你说你有男朋友，那你证明给我看。”

　　穆溪本来想质问一句——我凭什么要证明给你看？但是这样循环反复的你一句我一句，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于是她点头应道：“好啊！正好今晚我们约了吃饭，顾总要是得空，一块儿来呗！”

　　顾清流的脸都有些涨红了。

　　刚才还稍稍燃起的庆幸和欣喜，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嫉妒与郁闷。

　　“好，我去。”顾清流恨恨道。

　　穆溪眨眨眼，咧唇一笑：“欢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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