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

　　要真计较起来，易泊存其实没有什么追女孩子的经验。就连初恋时也是那个女孩先追的他，之后的两段恋情他都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的了，大约就是见几面，聊几句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没有什么波澜。
　　但是他知道孟依清肯定对他没什么想法，所以他拿着人家的微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挑明意思可能反而引她反感。
　　倒是易泊衍和她聊得欢，每天借着术后调理的理由，两个人都已经熟到了互发语音的程度。
　　那天易泊衍又没回学校，他下班时接到她的电话，说买了火锅底料和食材要在他那煮。易泊存皱眉，这出院还没有一个礼拜，又想着吃火锅，真不知道孟依清说的那些话她到底听进没有。
　　到家的时候，易泊衍正在洗菜，听见他回来立马把手擦干净过来帮他拿包。无事献殷勤，易泊存把包递过去，没说话。
　　他回房间换了衣服，几下就把食材打理好，又把她买的火锅底料放在锅里炒了。加了水，火锅的香味飘满整个屋子。
　　易泊衍把餐桌收拾好，夸到：“我哥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以后谁做我嫂子谁就有福气啊。”
　　易泊存不理会她，指了指还没烧开的火锅：“你这才出院没几天，能吃吗？”
　　易泊衍去厨房取了碗筷：“没关系，我买的是微辣的，应该可以吃，”说罢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冲他眨眨眼：“我问孟医生，她肯定知道。”
　　易泊存笑了，这丫头逮着机会就侃他。
　　发了消息后那边一直没回，刚好火锅开了，易泊衍张罗着下了一些素菜，又从锅底捞了块牛肉在她哥碗里。“哥，你尝尝，今天特地去酒店拿的，新鲜进口的，一般超市没有。”
　　易泊存尝了一口，口感是要好些，但也许只是因为她刚刚那句话产生的心理作用。“说吧，找我什么事。”他放下筷子，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易泊衍笑得更加谄媚：“我有一个论文，是我们学院郑教授要求写的，过两天就要交了，你帮我看看呗。”
　　易泊存在锅里夹了一个鹌鹑蛋：“郑教授？我认识的那个？”
　　“是啊是啊，你肯定听说过的吧，她从不轻易放过学生的，我心里有点没底。”易泊衍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她是个不好应付的。”易泊存笑了笑，表示赞同。易泊衍就见不得她哥这样，答应不答应倒是给句话，笑是个什么意思？
　　“好不好，你帮我看一下嘛，求你了。”易泊衍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看他。易泊存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睛看了一眼她放在一旁的手机：“手机响了。”
　　她把手机拿起来，是孟依清发来的语音：可以吃，但是不要吃得太多，肉一定要煮熟。
　　很温柔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像一根羽毛挠在易泊存的心上，痒痒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学姐。”易泊衍乖巧地回了一句，又笑着看了易泊存一眼，问了一句：“学姐吃过饭没有？”
　　——在医院吃过了。
　　那边回到。“那你下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易泊衍用语音回了一句。
　　——好。
　　易泊衍放下手机：“她说在医院吃过了。”
　　这话当然是说给她哥听的，他从她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就一直盯着呢。
　　“她又加班了吗？”易泊存问。
　　“是啊，感觉她每天都很忙，我想找她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易泊衍也叹口气，她从心里是真的很喜欢孟依清，不管她能不能和她哥在一起，她还是想和她做朋友。虽然看她哥这进度，这事还挺悬。
　　易泊存又想起那天她站在公交站台上打瞌睡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好受。
　　“不过呢，下周一她休息，我下午没课，可以去学校找她。”易泊衍话锋一转，看着她哥笑得一脸得意。
　　本科生的论文大多数都写得很虚，像他这样的有着商场里实战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很多问题，但难就难在怎么要把它不露声色地改成一篇符合她实力又不失亮点的文章。这其实是一个技术活。易泊存盯着她看了几秒：“把你那论文拿给我看看。”
　　“yes！还是孟医生管用，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成为你追求孟医生的道路上的最强助攻。”易泊衍听她哥这话，基本就稳了，她连忙又给他夹了几片肉。
　　但愿是吧。
　　从那天和项冰吃了那顿饭后，孟依清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白天她回宿舍拿东西时她在医院，晚上回来她就看见她的东西又少了一些。
　　到今天为止，宿舍里属于项冰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孟依清一回来就看见空了一半的宿舍，她坐在项冰床沿上发了几分钟的呆，就去洗漱了。
　　说不伤感是假的。读研的这三年，项冰可以说是她的良师益友，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学业上。从她知道她有男朋友开始，就已经做好她任何时候都会搬走的思想准备，但真正到了这种时候，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想哭，也不至于，但也没有办法笑着说再见。
　　毕竟再过一个半月，她就要毕业离开这座城市了，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
　　孟依清躺在床上玩了一会手机后，又把刚刚的那点伤感抛在脑后了。易泊衍在微信上说着明天出去玩的事，又一定要请她吃饭，但小姑娘生怕自己觉得浪费了她宝贵的休息时间，所以一再确定她的安排。
　　平心而论，她很喜欢易泊衍这样热情大方的女孩儿，因为自己是一个很慢热的人，如果对方是个自来熟，且不招人讨厌，那么交朋友对她来说就是件简单又愉快的事。而且这是她一个月来唯一休息的一天，项冰又不在，她也很久没有出过门了，所以很愿意和易泊衍一起玩玩。
　　隔天早上她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把宿舍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项冰的痕迹几乎都被清理干净了，她拍个照给她，说：你走了我一个人住这，真是太舒服宽敞了。
　　那边很快回到：我这才走几天啊，你就要彻底忘了我吗，小清清，你好狠的心啊……
　　配了一个很夸张搞笑的表情包。
　　于是孟依清心情很好地开始洗头发，准备出门。
　　易泊衍发消息给她说到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两点，她刚把自己收拾妥当，肚子也正饿。她也就没回复她，顺手拿了包就下楼了。
　　研究生楼前有几棵葱郁的香樟树，到了夏天更是枝繁叶茂，大概是入夏了，这几天天气都很好，地上是一片阳光透过树叶后斑驳的剪影。
　　有点晃眼。
　　她没有告诉易泊衍自己的宿舍楼位置，以为她在校门口等着，所以看见她站在树下冲她招手时，她还以为自己被阳光晃花了眼。
　　“我就说你是这栋楼吧，”易泊衍亲密地挽过她的手：“我哥还不信。”
　　孟依清看到离宿舍不远处停着一辆车，易泊存站在一片树影里，穿着浅色的衬衣，笑着冲她打了招呼：“孟医生。”
　　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头发自然地垂着，比工作的时候要随意一些。若真要易泊存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他想应该是黑白分明。头发、眉毛和乌木一个颜色，皮肤嫩得像块豆腐，和美艳沾不上边，但也不是清纯那一卦，是一种沉静的、柔和的美。
　　居然撞衫了，孟依清看着他身上那件颜色、款式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衬衣，有点无语地想着，一时间也忘了回话。
　　易泊衍赶紧说：“我哥今天下午刚好没事，我把他拉来给我们当司机，这么热的天，车也不好打。”
　　孟依清笑笑：“那就麻烦易先生了。”
　　易泊存给她们拉开了车门：“乐意效劳。”
　　两个人钻进了后座。
　　一路上易泊衍有点高兴，嘴巴说个不停，孟依清本质上也是个小话痨，但鉴于她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所以勉强维持住一个高冷的医务工作者形象。易泊存本无意听她们之间的谈话，但是孟依清那不同于工作时平淡疏离的声线着实抓着他的耳朵。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很温柔，又带着些许俏意，笑起来让他有种觉得她在撒娇的错觉。
　　易泊存带她们去了一家私房菜馆。所谓大隐隐于市，就是这种地方吧。孟依清和易泊衍跟着他进去，一路上草木掩映着，偶尔还可以听见几声鸟叫，颇有点曲径通幽处的感觉。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隔间，外面阳光明媚得不像话，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她挺高兴的，好久都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易泊存看她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所见之处是一片喜人的绿色，眼里敛着光，很放松的感觉。他弯唇，来对地方了。
　　易泊衍在他俩之间扫了一眼，把她哥倒的水拿一杯给孟依清：“怎么样，学姐，这地方挺舒服的吧？”
　　孟依清朝她笑笑，拿起水杯喝一口：“是挺不错的，空气蛮好。”
　　易泊衍弯起眼睛对她哥说：“哥，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易泊存看了孟依清一眼：“朋友推荐的，这里的饭菜比较养胃，味道也不错。”
　　“养胃不养胃的可不好说，”易泊衍凑到孟依清边上：“学姐，要不等会儿上菜了，你帮我哥看看呗，他这胃病都好几年了。”
　　孟依清笑了，普通的胃炎只要规律饮食，少喝酒，少熬夜，注意休息就好了，也不用在饮食上这样锱铢必较。但她还是点头：“好，待会儿可以看看。”
　　应该是过了饭点，上菜的速度很快。因为分量少，所以多点了几个菜，易泊衍大概也是真饿了，吃饭时话都变少了。孟依清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吃很多，但最后没吃一点就放下了碗筷。
　　这样精心烹饪的饭菜确实要比医院食堂的管饱许多，这又让她想起自己在家的时候，食量跟个猫似的，谁能想到在食堂里可以吃两碗米饭。
　　也真是怪奇特的。
　　易泊存看她看着桌子上的菜品笑了一下，大约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吧，于是他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
　　吃过饭易泊衍又提议要去看电影，易泊存把她们送到商场，说晚些时候再来接，然后自己开车回公司了。两个女孩子一起玩，自己跟去也有点破坏气氛，而且公司里还得开会，也抽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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