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上

作者:柳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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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为期将近半个月的秋猎接近尾声,最后这日,众人聚齐在看台,围观参与秋猎者获得的成果。

      静娴与母妃坐一处,此刻她正望着前方出神。

      “漫漫。”夏淑妃唤她,却不见应声,侧首看去,只见她不知在看什么,一动不动的,夏淑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了身穿甲胄身姿挺拔的霍萧,也时不时往这边瞧。

      夏淑妃笑了笑,心想,当初静娴的婚事她其实是不满意的,只是圣命难为,但如今看来,好似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好。

      静娴发呆却不是沉迷于看台下的霍萧,她是觉得疑惑。

      自从那晚两人就纳妾一事谈完,霍萧便不再有意无意地避开她了,不仅不避,还每日到点便按时回来,陪她用晚膳,有时午膳也常回来陪同她一道用。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霍萧不像往前一般那么沉默寡言了,天冷了些,还会叮嘱让她加衣,别着凉。

      甚至有一日,他得了空,竟主动问她要不要去骑马,静娴有些很惊讶,心想,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她没有抵挡住诱惑,还是去了。

      她又得以穿上那套骑射服,牵着小红枣去了骊河边。

      自第一日骑马时的命悬一线,静娴便有些惧怕了,但奈何,她就是喜欢那种弛聘的自由,居高临下的视野,因此,即使害怕,她还是忍不住想骑。

      好在霍萧陪同一起,减轻了她的惧意。

      刚开始她只敢让马慢慢走,即使想顺着骊河跑一圈,却没那个胆子。

      就在这时,霍萧翻身坐上了她身后,拥着她,说要教她如何控马。

      静娴愣了一瞬,也没多想,教就教吧,她也乐得学。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总觉得霍萧不像之前一般规矩,教的时候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着骑马的技巧,低沉有力的声音钻进她耳里,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让她时不时地晃神。

      教了半响后,霍萧带着她弛聘起来,小红枣跑得很快,风呼啸而过,拍打在脸上,景物快速地往后退,人好似就要飞起来一般。

      酣畅淋漓地跑了一圈,静娴兴奋极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几乎整个人都窝进了霍萧怀里,她忙离开了些,张了张嘴想让霍萧下去了,可人好心教她又带她跑了一圈,自己这好似卸磨杀驴一般的行径好似不太好。

      她以为霍萧会自觉地下马,但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什么举动,依然稳稳地坐在她身后,拥着她,两人共骑着一匹马,沿着骊河慢悠悠地走。

      这般儿女情长的行径,静娴心下有些别扭,疑惑着这霍萧到底在想什么?之前不是还避她三尺远,怎么现下一反常态的……有些腻歪。

      静娴想不通。

      “漫漫?漫漫?”

      轻唤声将静娴的神智拉了回来,她终于清醒,转头看去:“母妃?”

      夏淑妃无奈道:“想什么呢?一直走神。”

      静娴摇摇头:“没想什么。”

      “宣布结果了么?”她朝看台下望去,“谁赢了?”

      还没等回答,静娴便看到那漠国王子走了上来。

      “拔得头筹者,得白银千两,赏黄金弓箭一对。”皇帝笑道,“恭喜了,大王子。”

      漠国王子却没有露出多少喜意,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朝静娴这头瞥,随后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多谢皇上。但这些赏赐,我都可以不要,只求皇上能答应一件事。”

      “哦?”皇上疑惑,“什么事,大王子说说看。”

      “三年前,皇上曾说辞柯公主尚小,不许婚配。”漠国王子望着皇帝,神色认真,“如今,我以漠国大王子的身份,再次求娶辞柯公主做我的王妃,我愿以铜城为聘!”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一个个神色古怪,视线都忍不住想往静娴这边看,又碍于她的身份忍住了。

      铜城是漠国上一任君王从他们手里抢去的,城虽小,却是重要的战略要地,已经驾崩的太上皇时时为此扼腕叹息,叮嘱皇帝一定要将铜城拿回来,只是漠国兵强马壮,且两国休战已久,如何好攻打,可如今,这漠国大王子,却要将铜城拱手相让?

      了解实情的官员纷纷窃窃私语。

      霍萧盯着漠国王子,目光陡然变得凛然森寒,眉头深深皱起,往前迈了一步,手禁不住放在了腰间的配剑上。

      静娴更是惊诧,整个人都因漠国大王子的这一番话愣住了。

      皇帝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他看着底下的漠国王子,见他神色认真,心道,难道这达尔斯是不知自己求娶的公主已经嫁为人妇了么?不然如何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

      漠国在西域众多小国中是实力最强的,因此并没有向他们大新国臣服,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但即使心知肚明,在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他们一直都是友好往来的局面。

      达尔斯是漠国的大王子,有着直接继承权,本身实力也不容小觑,不然不会无缘无故死了两个王子。

      既然他开口求娶,便是有想两国结亲和好的念头,但不知到底是真正想结姻亲之好,还是在明知辞柯已经嫁与霍萧的情况下,借此机会引起两国纷争,毕竟这达尔斯,野心不小。

      可无论如何,辞柯已嫁为人妇,且如今大新国国力日渐强盛,如卖女求荣一般的行径,皇帝也不屑于做,“大王子许是不知,辞柯已是嫁为人妇,况且和亲一事重大,大王子如何能如此草率?”

      达尔斯露出诧异的神情,“辞柯公主已嫁为人妇?”

      他不甘心地问:“嫁的人是谁?”

      皇帝道:“便是霍将军。”

      达尔斯转头看向霍萧,两个男人目光相碰,如两头猛兽的对视。

      转过头,达尔斯露出一副痛心疾首又懊悔的模样。

      众人都摸不清这漠国大王子到底在想些什么,难不成他真对辞柯三公主情根深种?不然何至于这般,明知辞柯公主已嫁为人妇,居然还惦记?

      而且他们听说,漠国人不讲伦理,父亲的妾都能收入账中,更何况是旁人的妻了。

      身为被求娶对象的静娴是又恼怒又心有余悸,她恼怒这漠国王子不要脸,心有余悸的是,假使她没有嫁人,父皇会不会为了利益,真的让她和亲?

      在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嫁了霍萧。

      静娴往霍萧那处看去,发现霍萧正直直盯着漠国大王子,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这场有些滑稽的求娶,最后草草收场,漠国大王子领了奖赏,又讨了在大新国逗留几日的权限。

      最后回营帐时,在路上,静娴看到有人聚在一处讨论,看到她,又诚惶诚恐地闭了嘴。

      静娴觉得他们就是在讨论方才的事,她恼怒非常,又不得不忍住怒火,气汹汹地回了营帐。

      一进营帐,静娴便控制不住怒气,猛地砸了一个茶杯,地上铺着厚厚的地衣,茶杯在地上滚了几圈,没碎,只杯子里的茶水流了出来,浸湿了地衣。

      秋霞担忧地看着她:“公主。”

      静娴坐在圆凳上,回想方才,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你说,假使我没有嫁与霍萧,父皇会不会让我去和亲?”

      “公主。”秋霞蹙着眉头,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您不要多想,皇上不会那样做的。”

      “可聘礼,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金银珠宝华服首饰。”静娴喃喃道,“是铜城,是江山。”

      “公主不要多想。”秋霞握着她的手摇了摇,“您如今是将军夫人,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变的事。”

      静娴深呼了一口气,“是,本宫如今是将军夫人。”

      出了牛角尖,静娴开始将怒火转到达尔斯身上,“那漠国王子,真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刚走进营帐的霍萧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方才心头憋闷的郁气与怒意,竟因着这句话被扫了个无影踪。

      接着又有些想笑。那漠国大王子,自诩风流,觉得天下所有女人都该拜倒在他的雄伟英姿下,要是听到自己被比为不堪入目的癞蛤蟆,脸色不知该如何精彩。

      “将军。”

      秋霞看到他回来,垂首退到了一旁。

      霍萧坐到静娴对面,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仰头时,流畅而又硬朗的脖颈处,喉头上下滚动。

      静娴看了他几眼。

      霍萧将茶杯放下,对静娴道:“收拾收拾物件,待会儿拔营回京。”

      “不是说明儿才回么?”

      霍萧道:“明日许是会下雨。”

      静娴点点头,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

      默了片刻,霍萧看着她,颇为正经严肃地安慰道:“方才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静娴嘟了嘟嘴,“我才不放在心上,庸人自扰呢。”

      霍萧抿唇笑了笑,“这样最好不过了。”

      静娴撑着下巴,忽而向霍萧感慨道:“我现下突然庆幸,幸好我嫁给了将军你。”

      “为何?”霍萧稍稍坐直了身。

      静娴眨了眨眼,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似是而非地道:“因为将军好哇!”

      即使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但霍萧控制不住地,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轻咳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罕见地露出窘迫的模样。

      静娴看着他,噗噗地笑起来。

      到了午时之后,便开始返京,为期将近半月的秋猎就此结束。

      回到将军府,天色将晚,霍萧没有一同回来,又去了军营。

      舟车劳顿,静娴觉得累得慌,于是早早便睡下了。

      等霍萧回来后,她已经睡熟,一张睡颜安谧而平和,红唇轻启,脸颊醇红,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下打下一道阴影。

      睡着的静娴不如白日里的那般生动,但在烛火的映照下,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惊心动魄之美,难怪那漠国大王子竟敢生出了那般心思。

      但无论如何,如今,辞柯三公主已是他的妻。

      就着外头昏暗的烛火,霍萧便这般情不自禁地盯着睡着的静娴看了半响,最后放轻呼吸,慢慢地,慢慢地,在她的额头印下如羽毛般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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