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每天努力装穷

　　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有些亮，晃得人睁不开眼，秦薇薇双眼垂下，瞟向对面站着的两人。

　　穿着白色大褂的女医生，正与她男友杜峻说话。

　　不，应该是结婚七年的丈夫。

　　“她这种情况叫暂时性失忆，脑部扫描没有任何问题，有可能是心理上，也有可能是错在哪根神经。少则一两天就能恢复，多则十年二十年都会如此。”

　　医生姓王，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身材清瘦，不施粉黛。单眼皮，小尖脸皮肤白皙细致，看上去细眉细眼，透着知性的精致漂亮。

　　“所以，杜先生，你不用担心，她的身体没问题，没有任何后遗症。好好休养就好。”

　　“谢谢。”杜峻头微垂，礼貌的回应。

　　一米九的个头比医生高出大半个头，身材修长，一身笔挺的黑西服衬得他气质沉稳，眉眼间挡不住的锋利，增添几分杀伐决断的果决。

　　成熟、稳重、有礼。

　　王医生头略微抬起，回了杜峻一个得体大方的笑，眼中些许的晶亮无不在说对杜峻的欣赏。

　　‘欣赏’这词好像不怎么精准，秦薇薇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这个王医生对杜峻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若知道女人对自己丈夫有意思，作为妻子应该怎么办？

　　秦薇薇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觉醒来由十八岁，到了二十八岁。刚刚确立关系的男友，变成了丈夫。

　　一夜之间，男友不再是小鲜肉，梳着大背头，穿着名牌西服，戴着名表，社会精英的模样让她想到了‘大叔’这个称呼。

　　失去十年的记忆，秦薇薇的心态也回到十八岁。

　　‘十八岁’的秦薇薇遇上三十二岁的杜峻，相差整整十四岁。

　　秦薇薇没有‘恋父’情节，怎么看杜峻都觉得陌生且遥远。尽管他现在看起来是个成功人士，比上大学时要富有的多。

　　所以看王医生对他眉目传情，也没多少情绪。

　　“这是我们做医生的职责，不用谢。”王医生用眉目传了约莫半分钟的‘情’后，大方得体的开了口。

　　杜峻点头，算是应下，话少的模样倒是和他二十二岁时差不多。接着，他走到病床边，正要坐下。

　　王医生关心道：“你晚上可以不用陪床，好好休息。”

　　杜峻身子微侧，斜瞥王医生道：“我想与我妻子单独相处，请你不要打扰。”

　　眉眼间的锋利尽现，低沉冷硬的声音回荡在病房内，气温顿然降了五度。

　　王医生似乎意识到自己话多了，讪讪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说着，出了病房。

　　在‘怦’的一声轻响后，病房里只剩下杜峻和秦薇薇两人。

　　四目相对，两人都无话。

　　面对二十二岁的杜峻，秦薇薇能侃侃而谈几个小时。

　　三十二岁的杜峻，比自己年龄大一轮还多两年的人，能说些什么？

　　杜峻变化太大，两人要是在大街上相遇，她肯定认不出他。

　　可昨天他还是又傻又憨的样，一觉醒来，他老了十岁不说，气质也大大的不同。

　　怎么都觉得玄幻。

　　秦薇薇眨眨眼，双眉微皱，嘴角抿成一条线。

　　“是不是头痛？我叫医生。”声音依旧冷硬，眼中的关切却是掩盖不住。

　　秦薇薇晶亮的双眼眨了两下道：“不疼。”

　　杜峻眼中的担心落下，坐在床头，双手搭在膝盖上，脊背笔直，静默的气氛在病房内蔓延开来。

　　杜峻话非常少，两人相处时，都是她在说话，他给的回应基本上‘嗯’‘对’‘好’，木讷的很可爱。

　　当然，这是在昨天，而今天，她感觉到全所未有的尴尬。

　　两分钟后两人同时开口。

　　“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你现在……”

　　秦薇薇赶紧闭口，等杜峻说完。然而，杜峻在等她说话。

　　又过了一分钟，两人异口同声。

　　“你……”

　　“你……”

　　杜峻扑克牌般的脸蒙上层紧张：“你先说。”语调缓慢，听起来有几分讨好之意。

　　每次他认为做错事时，就会这样，冷硬的声音变得柔和些，语速也比平时慢。

　　秦薇薇找回点‘昨天’两人相处的感觉，轻声问道：“杜峻，你现在是不是很有钱啊？”

　　一丝郁色从杜峻眼底划过。

　　“没多少钱。”

　　秦薇薇又打量下四周，装修豪华似星级酒店：“这病房一天应该要几千吧？会不会太花钱？”

　　杜峻：“没事的，是肇事司机出的钱，不是我，你是被撞的。”

　　原来不是他出钱，秦薇薇松了口气，又问道：“杜峻，你现在在做什么？”

　　杜峻：“程序员。”

　　秦薇薇看他这一身穿着打扮，哪里有‘程序员’的样子？更像企业老板。

　　昨天，他还跟她说，要自主创业。具体做什么，她没问，就觉得他要是去做，做什么都能成功。尽管他身无分文，她也相信他肯定能行。

　　秦薇薇不怀疑他话的真假，只是一身行头真的和‘程序员’三个字，联系不起来。

　　杜峻似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公司办年会，我才穿成这样。平时我不这样穿，虽然只是个程序员，我年薪有七八十万。”

　　十年前七八十万能在她老家市中心全款买套房，现在首付都不够。

　　认知停留在十年前的秦薇薇，眼晴睁成铜铃般大，雀跃地看着杜峻。

　　昨天他还是个穷光蛋，一觉醒来年薪八十万，省点用一年能存七十五万。

　　相对铜铃般的眼晴，嘴巴也没闲着，大的能塞下鸡蛋。

　　模样单纯可爱，跟十年前一模一样。许久未见过这样的表情，杜峻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这么一笑，脸上的锋利化去，柔和似水，与不笑的他大相径庭。

　　那个温和、木纳的杜峻好像又在身边。

　　似一堵厚墙，打开一道缺口，露出一点点光，看到了她所认知的东西。

　　秦薇薇笑道：“杜峻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毫不吝啬的称赞，声音软糯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尾音，嘴角的小梨涡笑得又深又甜。

　　杜峻愣愣地看着她，忘记了回应。

　　打开了话匣子，秦薇薇说个不停：“一年存七十五万，十年能有七百五十万，哎呀，现在是有钱人了啦。哎，昨天还在勤工俭学，怎么这么像做梦。”

　　说到这，她侧头看向杜峻对上他带着暖意的双眼，陌生成熟男人的气息，又让她不适。

　　一丝绯红爬上脸颊，她羞涩的把头缩进被子里，不敢正视杜峻，偷偷地用眼角打量他。

　　杜峻的五官并不精致，一双眼晴不大，尾角略长，眉骨高，眉型漂亮。退去婴儿肥，锋利尽现。没了‘昨天’的少年感，多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仅看外表就觉得他在各方面都很出色。

　　“怎么了？”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秦薇薇耳边荡起，吹皱了平静的池水。

　　气息来的太突然，秦薇薇心速加快，脸红到耳后根，埋下头在在被子里嘟囔道：“没，没什么。”

　　“是不是头疼？我现在喊医生过来。”不等秦薇薇回应，直接按下唤医生来的按扭。

　　‘嘀嘀’响了两声后，王医生推门而入，速度之快就像在门外候着。

　　什么时候医生如此敬业？

　　没等秦薇薇想这个问题，杜峻主动向王医生交待病情：“她头又痛。”

　　王医生走到床头，正要询问，秦薇薇抢先道：“我头不痛，弄错了。”说的时候，小心翼翼。

　　医生于她来说，是跟老师一样的存在，有些惧，怕麻烦到别人，从而招来对方不好的回应。

　　王医生露出职业的笑容：“没事就好。”侧身，向杜峻打趣道：“看来是你弄错了。”声调往上，尾音带着明显的愉悦。

　　比起刚刚，秦薇薇这会就有些不舒服，双眼转溜下落在杜峻身上。

　　杜峻是一点也没听出王医生对自己的‘好感’，应了声，心思又全放在秦薇薇身上。

　　“不要怕麻烦她，拿钱看病，她为我们服务，我们是上帝，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好怕麻烦她的。”

　　比起平时冷硬的声音，杜峻的这句话，暖中带着柔。

　　王医生正要迈开的脚顿住，医生这个职业受人尊敬。其原因是因为不管你们有钱或者是没钱，都会生病，不就得去找医生，有求于人，必定是要尊敬他们的。

　　很多文学作品中，都把这个职业称为白衣天使，救死扶伤。

　　再加上她年纪轻轻，就是这个行业的里的佼佼者，入行时间长，心境自然就觉得高人一等。

　　她看到杜峻第一眼时，就觉得他是家教出身，各方面都很不错的社会精英。果不其然，手术后他要了最贵的病房不说，医院领导还特别交待，要对这位杜先生客气，有求必应。

　　杜峻身份可想而知，非富即贵。

　　她有那么点小心思，不自主的就表现出来。

　　三十出头，长相事业还有气质风度都属上乘的男人少之又少。

　　态度多少有那么点暧昧。

　　今天，杜峻的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泼下。

　　她已经三十多岁，不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男女关系看得透彻。拿杜峻对他老婆说话的口气和对自己的相比，人家对你没一丁点意思，杜峻眼中你完全是路人存在。

　　王医生这次招呼都不打，直接退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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