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城

　　7.

　　陆戎在车上给Claire打了个电话，问要不要去接她，他想回家了。Claire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说要。
　　Claire是逃上车的，她觉得自己在那里再多呆一秒钟，就得重新陷入张腾彦的情网，不可自拔。她上了车后念念叨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脸色不大好看的陆戎：“你认识林晓芙啊？你刚才带她去哪儿了？”
　　陆戎沉声道：“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女人。”
　　Claire愣了愣，才想起来那晚两个人喝多了，陆戎安慰她说自己的问题比她烦多了，还被人劈腿戴了绿帽子。
　　“是她？！” Claire惊呼。
　　“嗯。”陆戎还没从坏情绪中恢复过来。
　　“天哪……”Claire摇头，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陆戎，说，“我跟她不熟，有些事情道听途说，也不一定是事实。”
　　陆戎冷笑了一声，“我亲眼见到的总是真的吧？”
　　Claire点点头，都到这一步了，假也假不了啊。她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陆戎笑了出来，“这句太老掉牙了，你能换一句么？”
　　Claire见他笑了，情绪也一下子好了，“走走，我陪你喝酒去，这世界谁不能没有谁啊！”

　　陆戎这会儿倒是不想喝了，很多事情无论伤心也好难过也罢，过去了就过去了，总是念念不忘，显得矫情。不管他怎么喜欢林晓芙，对他来说，今天推开她的时候，也画上了一个句号。
　　“小孩子喝什么酒，早点回家睡觉去。”陆戎笑着斥责了一句。
　　Claire说：“那么早回家干嘛，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不后悔！”
　　“哪儿？”陆戎问。
　　Claire嘿嘿一笑，抬起手文邹邹地说：“我带你去看，那一片灯火辉煌！”

　　芝加哥毗邻密歇根湖，从海军码头到海洋公园，是一个弧形的堤岸，而密歇根大道就跟湖岸平行，高楼大厦伫立两旁，跟海军码头列成一整排，灯火倒影着湖光，自然是好看的。所以看夜景最好的地方便是弧形弯头的海洋公园那里，可以完整地看到对岸的景色。
　　陆戎本以为Claire想带他去海洋公园，那里他其实已经去过了，唐满月当初就带他来过。
　　可是Claire并不带他往那里走，而是拐上了繁华的密歇根大道。
　　Claire指着芝加哥的第二高楼John Hancock说：“我们去那里。”
　　很多人都知道John Hancock的94层有个观景台，那里是很多游客都会到的地方，其实比那更好的风景在95层和96层。John Hancock的95层是一个餐厅，96层是水吧，在天气晴朗的夜晚，虽然不指望能看到太多星星，可是夜都市的灯光却全在脚下！水吧四面都是落地玻璃窗，能坐到靠玻璃的地方是再好不过，地面上一条条的马路在橙黄的路灯下向八方延展开来，汽车星星点点跑在路上，在路上形成了一条光带，一如照片上看到的幻彩般的都市夜景，却没有哪张照片有那么直观、那么清晰、那么全景。

　　“怎么样，美吧？”Claire朝陆戎抛了个媚眼。
　　陆戎说：“看起来没有靠窗的座位了。”
　　这家水吧生意太好了，他们过来竟然还得排队！好在排队的人不多。前面两人跟着服务员走了，坐在吧台那儿，就听客人问服务生：“没有靠窗的位置了吗？”，服务生说：“没有。”
　　“唉，没有好位置了。”Claire眉毛撇下来，有些失望。
　　来带他们的服务生走过来，是个二十出头的白人小伙子。
　　陆戎问他：“靠窗的位置还有吗？”
　　“没有了，先生。”小伙子很礼貌，边说边带他们入座。
　　陆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面值的美金，对他说：“等下一有人走了，就帮我们安排到窗边，可以吗？”
　　“当然可以，先生。”服务生看着那张美金，态度马上变得无比热情，说道，“我们这里有规矩，不可以单独收客人的小费。”
　　陆戎挑挑眉。
　　他紧接着说：“不过，你可以把钱塞到我的口袋里。”
　　Claire幸亏没在喝水，不然指不定得一口喷出来。
　　陆戎微笑着把钱塞进他的黑背心小口袋中，他微微鞠了个躬，就招呼人拿菜单过来给他们。
　　Claire低声说：“厉害啊我的哥，我都没想过还能这样的。都说老美傻，人家才不傻呢！”
　　陆戎笑，“傻子可不分国籍，不过是跟钱有关的事，谁傻呀？”
　　说到这里，陆戎觉得自己是傻的。在林晓芙身上花了多少钱也不知道了，回报呢？屁股没摸着，心还碎了。
　　Claire到底年轻，不比陆戎这老江湖。她吐吐舌头，“但你也太大方了，人家小费给到二十就算多了，你给一百。”
　　陆戎无辜地摊了摊说：“哥钱包里没零钱，只有一百的。你不知道中国银行里换的外汇都是大额的吗？”
　　“……”

　　他俩点了单，饮料还没上来，那个收了一百小费的负责安排座位的服务生就把他们请到了看风景角度特别好的靠窗户的座位。
　　陆戎表示满意。
　　这期间，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Claire的手机就一直在响，她一直按掉没接，但是对方耐心也好，一个接一个地打。最后，她无奈了，接起了电话。
　　来电话的是张腾彦，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问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并且想跟她没话找话八卦八卦陆戎。
　　可是陆戎就坐在边上，Claire就算想八卦也不敢啊。
　　她只得敷衍了他几句，说回家再说。
　　张腾彦对她不回家跑出去鬼混之事很不满意，特别是今天他生日，她还不陪着他，就更不满意了。于是电话挂掉没多久，张腾彦找上门来了。
　　显然这水吧他也是熟悉的。
　　张腾彦的年纪跟Claire差不多，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被宠大的孩子，眼神清澈，没受过什么挫折，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不过礼数还算周到，因为他从陆戎拉着林晓芙走掉之后就知道陆戎跟Claire之间没什么，所以自然也没有敌意。
　　“你好，我叫张腾彦。”他主动山前打招呼，也不顾Claire反对，硬是往她身边挤过去，坐下。
　　“你好，我叫陆戎。”陆戎点点头，道，“不好意思，刚才没顾上跟你打招呼，生日快乐。”
　　“谢谢。”张腾彦笑了笑，一双眼睛闪亮亮地开始八卦，“你认识Flora吗？”
　　“林晓芙？”陆戎也笑，只是笑意很淡，“我跟她以前有点过节，不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Claire翻了个白眼，男人怎么也那么八卦？她想去掐张腾彦叫他闭嘴，但反被他握住了手。
　　她没好气地问张腾彦：“你又是怎么认识那女人的，还有说有笑，看起来很熟啊？”
　　张腾彦戏谑地瞅着Claire，“怎么，你吃醋了？”
　　“老子没有！” Claire怒道，满脸通红。
　　张腾彦也不逗她了，顺便也想对陆戎撇清他和林晓芙的关系，于是说：“她是我这学期一门课的助教。”
　　林晓芙是硕士研究生，申请个助教职位倒也是正常的事。美国的课程成绩不同的老师有不同的安排，一般来说都会有上课表现、课后作业、考试成绩等元素组成，其中课后的作业大多都是助教批阅的，有时候笔试的卷子也会由助教来批。虽然助教不会公然帮某个同学作弊，不过阅卷这种事情本来就有一定的自由裁量尺度，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林晓芙虽漂亮，但不是张腾彦的菜，张腾彦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认为陆戎跟她的关系真的只是陆戎说的有点过节。什么过节能让他气势汹汹前来逮人，还抓了人家就跑？一看就是男女关系啊！他以前去逮Claire不就这样的么？

　　陆戎还没说什么，Claire倒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不管那女人怎么样，张腾彦，我们该谈谈了。”
　　“嗯？”张腾彦没当回事，伸手叫服务员过来点单。
　　“你不要以为我说的话都是开玩笑，我要么做你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要么我们就不要再来往了。”Claire认真地看着他。
　　“怎么那么严肃，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张腾彦笑着问，还伸手揉她的头发，跟揉家里的宠物猫一般。
　　Claire 对他这模样有些气愤，也忘了自己手里还握着手机，只是往桌上一拍，说：“不好！”
　　这一拍，手机机身敲在桌沿上，Claire没握紧，便弹了起来，落地，发出一个玻璃碎裂的闷响。
　　“啊啊啊！” Claire赶紧弯腰去捡，果不其然，屏碎了。
　　“我才买了两个礼拜啊！” Claire扼腕。
　　“没事没事，明天咱就去买个新的。”张腾彦跟哄孩子一样哄着Claire，对走过来的服务生点了杯饮料，还点了一块起司蛋糕和提拉米苏，后者显然是为Claire准备的。
　　Claire怒视他，要不是他态度不好，她能拍桌子吗？！
　　张腾彦在Claire张嘴说话之前，又说：“今天中午你和Jerry一块吃午饭了？”
　　“你怎么知道？”Claire一愣。
　　“Penny说的。”张腾彦道。
　　他成功地把话题扯开了。
　　Claire拧了拧眉头，“她跟你说这个？”
　　“她倒是没直接说，不过就是下午遇到我的时候像是忽然想起了一般，说：‘张腾彦，你待会看见Claire记得跟她说一声，Jerry的车库钥匙找不到了，看是不是在她那里。’”
　　Claire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张腾彦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继续说：“那我自然要问，Jerry的车库钥匙怎么会在你那里。然后她就说你们中午一块吃饭来着。”
　　Claire握了握拳，沉默下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