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城

　　24

　　北方的秋天来得很快，虽然中午温度不算低，但早晚开始冷了，草地的绿色也开始变黄，路边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落叶，枫树也开始变红了。
　　Claire中午就在群里给大家发消息，说晚上要吃火锅。
　　陆戎下课回家，就见邓开明已经在家张罗开了，不由笑他：“你干脆搬过来住算了，客厅沙发归你了！”
　　邓开明如今几乎反客为主，他家里那些好东西，从做小笼包的蒸锅，烤蛋糕的器具，到限量版游戏手柄，都一个一个往唐满月家搬，连他自己都不在家做饭了，驻点过来给Claires烧饭。Serena好几次上门过来抱怨，说自家丢了个好娃子！
　　唐满月下课比较晚，还没回来，陆戎站在Claire身边吃她刚切好的水果，手机铃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通电话，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那个很好听的女声说：“陆戎，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陆戎皱眉。
　　对方笑了笑，说：“这个不难打听。”
　　“找我有事吗？”陆戎有点不耐烦。
　　对方顿了顿，简短地说：“我在你家门口。”

　　陆戎捏着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穿了个拖鞋就出去了，门外停着一辆眼熟的蓝色TT，驾驶座上坐了个人，摇下了车窗，正对着他微笑。
　　又见林晓芙。
　　陆戎双手插在运动裤的口袋里，懒洋洋地望着她，也不说话。
　　在张腾彦的party上跟她断了来往的那次，他把车钥匙丢进了湖里，而这车就一直停在张腾彦家，没动过。Claire曾经小心翼翼地问过他，要不要把车开走，他摇头，说：“你帮我处理掉吧，当废铁卖了也行。”
　　其实这个车子要处理起来还是挺困难的，车子登记的是林晓芙的名字，林晓芙要把车子还给陆戎，但是陆戎又不要，自然没办法做变更登记。车子放在张腾彦家，车钥匙陆戎已经丢了，林晓芙那里虽然还有备用钥匙，但是她又不可能回来再把车开回去，所以这车子张腾彦也一直不知道如何处理。
　　总不能，真当废铁卖了吧？
　　于是张腾彦也就丢在那里不管了。
　　看来，事隔半年许，林晓芙把车开回来了。

　　陆戎就这么站着，不走近亦不离开，也不说话，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次是林晓芙自己来找他，想必要说话也该是她开口说。
　　所以陆戎不急。
　　以前，看到她，心急的总是他。他生怕自己做的事不合林晓芙的心意了，生怕自己买的东西林晓芙不喜欢了，生怕自己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冷漠，林晓芙就会转身离开了。
　　曾经他是那样的在意她，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女人了。
　　可是人心就是这样，不属于你的，你对她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林晓芙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就笑了，而后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她穿着T恤牛仔裤，脚下一如既往一双细高跟鞋，头发很长，戴了个大红色波点的头箍，明艳之下多了一份俏皮。大波浪的卷发随着她身体的动作摆动出很好的幅度，在夕阳余晖中如丝绸般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她穿裙子好看，可是穿紧身的牛仔裤更好看，修长的腿和挺俏的臀，让人挪不开眼。

　　“好久不见。”她微笑着跟他打招呼，那浅浅的笑容，又把陆戎拉进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心跳的回忆中去了。
　　林晓芙美，不笑美，笑起来更美。她笑起来两撇眉毛弯弯的，眼睛水水的，仿佛都含着温度，那种无辜的表情能让人不去计较她的任何过失，只是于陆戎，已没了那个心境。
　　要说陆戎不原谅她，其实林晓芙从来也没有请求他原谅过。要说窝火，这个才是最戳心的。
　　陆戎自然也是想过，如果林晓芙来道歉他会如何，是冷嘲热讽，还是一顿痛骂。尽管不原谅，但他需要通过她的道歉和求饶来发泄心中的抑郁。
　　可是林晓芙没有。
　　林晓芙完全没有想要争取他原谅的意思！

　　“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林晓芙声音还是那样轻柔可人。
　　“我们还有什么可聊的吗？”陆戎嘴角弯起，有些不屑。
　　林晓芙站在他面前，低下头，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后滑落到胸前，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飘进了陆戎的鼻尖。
　　“难道你还在生气呀？”林晓芙笑。
　　陆戎看着她，许久，才说：“你别太高估自己。”
　　“既然这样……”林晓芙走过去，打开车门，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于是，陆戎穿了个拖鞋，跟林晓芙走了。站在门口偷看的Claire直摇头，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那个什么又什么。”
　　“什么又什么？”邓开明看着她好笑。
　　“啊，我们跟着去看看。”Claire一拍手，拉着邓开明就往车库跑。
　　“啊？”邓开明一般都不会对Claire的话提出反对意见，虽然这次他觉得不大靠谱，不过还是跟着去了。
　　车拐出去，天色就暗下来，城市的夜晚很美，灯光是暖色的，车一开过，就会惊起路边的落叶。
　　“跟丢了。”邓开明说。
　　“哎哟那小娘们开车还挺快啊！”Claire在路口张望了一下，无法判断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走的。
　　“那我们回去？”邓开明问。
　　“嗯……超市就在隔壁，我们顺便去下吧，去买点鸡蛋。”

　　停车的时候Claire接了个唐满月的电话，唐满月到家了发现一个人都不在。
　　“你们在哪儿呢？”唐满月问。
　　“满月姐，我们十分钟就回来，买点鸡蛋。那个谁，就不用等他了，他不跟我们一起吃了。”
　　“那个谁？”
　　“戎哥呗，跟着林晓芙走了……咱们等会儿再说。”Claire挂了电话用超市的宣传单卷成个棒子打了下邓开明的头，“我买的一直是那个牌子的鸡蛋，不是这个的！”
　　“噢。”邓开明红着脸摸摸刚才被她打过的地方，好愉悦。
　　拿好鸡蛋再去看牛奶，Claire平日常喝的那个牛奶只剩最后一瓶了，她伸手过去拿的时候，忽然发现边上也伸过来一只手，跟她同时握住了那瓶牛奶。
　　“咦？”Claire抬头，发现边上那个姑娘也在看她。
　　这姑娘很脸熟，Claire没少在群里见过她的照片。
　　Claire毫不客气一把抢过来，对她说：“我的。”
　　欧莉一愣。
　　Claire下意识向四周望去，果然不出所料，不远处有个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也看了过来——是张腾彦！

　　欧莉感觉到张腾彦在看这里，转头就一脸要哭的表情望着他。
　　张腾彦走过来，也没看她，只是看了邓开明一眼，对Claire说：“来买东西啊。”
　　Claire翻了个白眼，废话！来超市不买东西难道还偷东西？
　　欧莉见两人认识，不甘心，扯了扯张腾彦的衣角，说：“人家的牛奶……”
　　这时候张腾彦才注意到Claire手里的牛奶。
　　Claire冷笑，“不好意思，牛奶剩最后一瓶了，我先拿到的。”
　　“嗯。”张腾彦默认了。
　　欧莉不依，嚷道：“她骗人，牛奶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所谓冤家路窄，这姑娘也不是好惹的。
　　Claire没理她，只是挑衅地望着张腾彦。
　　张腾彦有些尴尬，对欧莉说：“我带你去其他超市买吧。”
　　欧莉一听，自然不高兴。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一瓶牛奶的事情，现在她要是还认不出Claire来，那她就真傻了！张腾彦电脑上这女人的照片还少么？
　　她一跺脚，说：“我就要这瓶！”
　　张腾彦皱眉，“走吧我带你去其他超市。”
　　欧莉对张腾彦的态度很不满意，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我不走！我就要这瓶牛奶！是我先拿到的，被她抢走的！”
　　张腾彦到底是火了，一眼瞪过去，眼里明明写着不耐和愤怒。

　　这时候Claire反而笑了，耸耸肩，道：“你女朋友那么想要，你替她过来拿就是了，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欧莉听了这话，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瞪着Claire像是要把她吞下去。
　　张腾彦愣了一下，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父亲朋友的女儿。”
　　欧莉一听，这下子她也顾不了形象了，叫道：“我们是有婚约的张腾彦！”
　　张腾彦平静地回她：“婚约是我父亲和你父亲订下的，我会遵守承诺，但并非现在就要跟你谈恋爱。”
　　“张腾彦！”欧莉这下子里子面子都没了，眼睛一红就要哭出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掉头就跑掉了。
　　张腾彦就那样看着Claire，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不想走，就这么站着，就这么望着。
　　这世间诸多纠缠，诸多因果，不是谁都有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勇气，也不是谁都可以做罗密欧和朱丽叶。Claire一下子明白了许多，倒是仿佛心里面那些难受，一下子都化解了开来。
　　说出来，就是原来如此。
　　并非张腾彦不爱她，只是爱的还不够罢了。这份爱情太轻，战胜不了现实。
　　可是如果换个角度，Claire觉得自己是愿意为了他而违抗父亲的。这么一想，张腾彦其实配不上她。
　　Claire伸手挽着邓开明，对张腾彦说：“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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