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如刀蝶如雪

作者:萧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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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正文完)


      听闻此言,沈鱼依旧君子谦谦:“陛下若想成就宏图霸业,做千古之一帝,成万世之基业,便不会不许。常言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一直以来,陛下想要的,就是小生的暗军和北海吧。”

      风景梧却并未接着沈鱼的话下去,一转话锋,摇了摇头,笑了笑,却道:“前些日子贤王求见,向朕讨要见嗔,说为了美人要弃轩冕,为了他不做王爷了······朕没有允他。他以为朕眼里只有江山社稷,却从来没有想过,或许朕也在某一刻有过这样的想法,爱美人不爱江山呢?或红尘双辔,放马南山,或寻一处钟灵毓秀的青山绿水,与美人结庐而居,彻底抛开这些俗世经纶,帝王责任。”

      “陛下或许曾经真的想过,但陛下最终想做的,还是这千古的帝君,西北戎狄要除,南越蛮族不顺凤景者要灭,西域、海上商路要开·····待陛下大业成时,便是青史流芳,万家传唱之日。”沈鱼目光灼灼,似乎是蛊惑帝王,还是真心期盼一个百代明君,盛世天下呢。

      “沈氏,果然还是最懂我凤家,或者,是深谙帝王之心呢?”凤景歌眸光初定,却是心潮起伏,一时间想说一些陈年旧事了,开口也毫不避讳:“想当初凤国初定,太祖欲封你先祖为一字并肩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甚至是共享江山,谁曾想沈将军竟谢而不受,执意归隐江湖,难道真如市井传言那般,自古帝王寡恩,飞鸟尽时良工藏,狡兔死时走狗烹,沈将军深谙此理,只与其共患难不与共富贵,明哲保身,退隐江湖,可市井却从不曾传言,世人也未曾知晓,沈将军此举却致太、祖郁郁一生,觉得自己深负沈家,临终也不得释怀,沈将军,真是好狠的心呐。”

      这个故事沈鱼雪日煮酒,也曾经和见嗔说过,只是没想到在此时此刻天子竟会同他说,叹了口气,道:“富贵难守,人心易变。君臣相得不过一时,史书上多少功高盖主的臣子,最后遭至抄家灭族之祸?”

      “呵,君臣相得?又怎知晓,太祖一生未曾立后,后宫仅有的娴淑二妃,也是太祖在草莽之时,就已经结识了的,与沈将军也渊源匪浅,甚至可以看做是二人义妹,太祖薨逝之时,嘴边念的是谁的名字,说得又是什么样的话?帝王起居注上,记得可都是清清楚楚。”

      “先祖,确实与开国帝君有过一段情缘。但,此情不但不容于当时天下,就是与其时凤、沈二族,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先祖主动抽身,急流勇退谓之知机。后带暗军扫除西南蛮族,又据明月之国于北海,并灭其国族,永保大凤北海安宁,难道不是对凤国 ,对开国帝君,一片挚情昭昭?”这一番话说的,也当真是赤心昭昭,掷地可闻。

      龙涎香气幽幽一殿,隐于暗处的暗卫也真将自己当做阴影一般,皇家辛秘,谁敢探听?

      良久,年轻的帝王叹道:“沈将军所作所为,我凤家感铭于内,沈氏数万精兵良甲,还富有天下,但三朝之内,凤家未动沈氏分毫,其实与君主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沈氏投之以桃,我凤家报之以李,就是与朕而言,朕也未想过要与沈家兵戎相见。只是当年,沈将军离去之后,便再也未曾与太祖相见,太祖多少封书信出去,均不过泥牛入海,杳无消息,及至病入膏肓之时,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见沈将军一面。”

      沈鱼却有些不以为然,其实当时情势纷乱,两家后人所记片语只言,均不过是一二罢了:“若是相见又能如何,大势已成,凤国初定,又已经各有家眷妻儿,小生想来,相见不过徒生伤感罢了,或许缘来缘去,早有定数,也许天命便是如此,既已享了这江山之主的福分,也便不能事事圆满了。”

      “阁主见笑了,只是自朕少年时得知这我族辛秘,便一直如鲠在喉,如今总得见你这沈家传人,便忍不住要对峙一番,其实都是黄卷旧事,与朕也无什么干系,到是阁主一句‘既已享了这江山之主的福分,也便不能事事圆满了’便算定这江山美人,身为帝者,就不能同享了吗?”

      “陛下明鉴,小生并无这个意思,只是有舍有得,取舍之间,陛下自由分寸。”

      “阁主如此以大利诱朕,朕若辞而不受,不要说实在有违帝王权谋,就连普通平民的权衡也不如了。”

      沈鱼喟然叹道:“陛下英明,定当为万世君主。”这一句,确实有几分真心了。

      可凤景梧又是话锋一转:“阁主先不要急着捧朕,因为阁主或许不知道,就连沈将军当年也不一定知晓,我凤家血脉里流淌的,便是深情厚谊之血液,真正认定一人,便非要一生一世,景歌是朕幼弟,朕自幼怜爱非常,他向朕讨要见嗔,朕尚且不允,何况沈阁主,与朕只有一面之谊,朕自然,连你的话都不会考虑。”

      “陛下此话当真?”沈鱼心里一惊,但还不动声色。

      “自然当真。”

      “陛下若为往事介怀,那大可不必,前人之事,如同前花已谢,前尘已灭·····”

      “朕见前人之事,自然感慨颇多,但那也实在不足以影响朕的选择,三年之前,朕遇见见嗔,便已经知道他在朕心中不同寻常,这半年多来朝夕相处,又更明白此情此意,”说着朗笑道,“太祖之时,尚不能立男子为后,在此一朝,朕到真心想试上一试。”

      沈鱼一时真的是心下震荡,只是不语半晌,最终面沉如水,不过说出来的话,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客气了:“陛下此言,可真是鬼迷心窍。莫说见嗔是否心悦陛下,就是满朝臣子的唾沫星子都将他淹死,即使你堵得住悠悠众口,也逃不过史家朱笔,青史上自不会说你如何,恐怕只会说阿嗔是如何如何不堪,祸国妖妃,妖精转世。”

      “我若立他为后,自然会更加励精图治保海内升平,万不会受人以柄让人妄加非议与他,或许百年之后,这一段情谊非但不会被世人所唾,反而会成为千古美谈。”

      “你、陛下心意已决?”

      “自然心意已决。”

      “······”

      “沧浪阁主又有何打算?”

      “见嗔是否愿伴你左右?”沈鱼并未回答,反而问道,如今已经是直呼你,而不是敬称陛下了。

      “自然,感情之事,潺缓缱绻,静水流深,见嗔现下并不想离开朕,朕也给了他一生一世的时间,来心悦与我。”最后,他说的,也是我,而不是朕,想来面对感情之事,无论你是什么天家贵胄,到最后也将自己归于平常了。

      沈鱼深呼一口气:“你、你是否强迫与他?”

      “未曾。”

      “可小生月前收到修书一封,陛下说未曾强迫与他,可为何信上所述所言······尽让小生恨不得立刻带见嗔离开这深深宫阙。”

      “也不知阁主听得谁人胡言?”究竟谁人胡言乱语,他自然是清楚的。

      “小生不过是想看看他。”

      凤景梧冷哼一声:“若是不许呢?”

      “血溅五步,天下缟素,试之何如?”

      “你敢!”

      “小生自是不敢的,小生还记得代代相传的先祖之训,不敢动陛下分毫。只是,小生若就此挟持陛下,等陛下亲口答应将见嗔送还与我,还是可以的。”

      年轻的帝王并未曾言语。

      良久,沈鱼又道:“小生要见嗔一面,若他心悦·····”他顿了顿,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那句话,便有些艰涩地开口道,“若见嗔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不想留在这深宫中的意思,就算小生拼尽身家性命,也要带他离开。”

      。。。。。。

      然而等到两人终于在一番相互胁迫威吓利诱下达成协议,召人来见,却不得人而见,至于天子銮驾来到那乐师所居的外殿之后,搜寻数次,却已经是人去院空······

      凤景梧失了皇家威严,可谓大惊失色。

      而站在那空空荡荡院落前的沈鱼紧抿着唇,终于露出一些表情来---右使骗了他。
      可他自己可真是懦弱呵,为了与见嗔能成一生的酒棋之友,不敢强求一夕之欢,小心翼翼地呵护,谨小慎微地等待,哪知道世事变幻无常,白云苍狗,往事如同梦幻泡影,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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