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如刀蝶如雪

作者:萧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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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世


      花云栖心中所想的,不过是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终究要捅破,毕竟如今他已经实在不想再忍耐了。
      而花见嗔听罢,心中却是一惊。

      他根本不敢相信,即使结合他从小到大经历的种种种种,为什么那个他称呼为母亲的女人如此厌恨于他,甚至让他求死不能,为什么他一直无法参透碧霄宫的秘密,而那个女人也根本不想传位于他,如果只是他的父亲辜负了母亲的话,何至于斯?
      他不是那个女人所生,他与云栖没有血缘关系·····
      若以这句话作为答案,真是再合理不过了,可他还是执拗地不愿相信,几乎哑声道:“花云栖,难道你为了兄弟相煎,竟然连这样荒谬的话都说得出来?”
      “哥哥,我知道你此刻心中万般难受,只是当年的事,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云栖的声音也有些艰涩,他稍稍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将那件东西拿来出来。

      “这封信,其实我早已准备好了,可一直没有给你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那信封并未封口,只是那信封上,都好像因着年纪久远,有些泛黄的痕迹了。

      “这····”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并几番嘱咐我,一旦你看了这封之后,便是你身死之时·····
      后面这句话,云栖心中苦涩,又漫上些对眼前之人的怜意,却是没有说出来。

      花见嗔一时也是心潮起伏,思绪混乱不堪,他接过那封信,见的却是云栖吾儿亲启,他也没犹豫,抽开其中那经年久置,似乎已经十分脆弱了的信笺·····
      女子秀丽的笔迹,这笔迹再熟悉不过了,因这笔迹的主人就是幼时教导他识字之人,花见嗔看着信中所写的泛黄旧事,一行行,一句句,犹如在看着别人的故事。

      ······

      碧霄宫之主花知满在及笄年华之时,曾经救下一个小公子,那公子来自书剑世家的楚氏,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杏白。
      那公子眉目风流,容貌隽永,萧萧肃肃,竹韵松风,不仅有一副好相貌,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文采斐然,做的一手好诗,常常会念自己新作的诗文给她听,请她品评。
      花知满那时候还是少主,可纵使身为一宫少主,也不免小女儿心性,那时候情窦初开,诗意怀春,对小公子一见钟情,更是在长期的相处过程中,深深爱上了公子。
      却说少年慕艾,这公子也喜欢上了宫主,并与她山盟海誓,私定终生,许诺回家禀明父母高堂之后,必回来将她明媒正娶,即使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也会回到碧霄宫中,与她长相厮守。
      可是后来公子在回家途中,遇到山匪······也不知是天公作弄,还是命中自有此数,公子虽然保住了性命,却阴差阳错遇到一个隐居深山的少女,那少女有倾国容貌,但自小与其父母及姥姥隐居山林,并不自知自己的美丽。
      或许是少女不同凡俗的美丽,也或许是公子自身心志薄弱,并非真正爱花知满,结果公子见异思迁,爱上了那容颜殊丽的少女,并与少女隐居深山林泉,舍弃红尘俗世,更将曾经与花知满的盟誓抛诸脑后。
      三年之后,花知满多方求索,才找到日夜思恋,苦寻三年的公子,只是那时候公子与那少女的儿子都已经满周岁了。
      花知满听了那已是粗布衣衫的风雅公子一番解释请求,言辞恳切,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她心头怒火不但未减反而更盛,一怒之下,杀了这一对夫妇,连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老妇都不放过,却将那婴儿带回了宫中。
      只是之后对他多有虐待,总是称呼他为贱种。
      见着这孩子日渐秀美,容貌昳丽更甚其母,令人心惊,可眉眼及周身风韵却越来越像其父,被挚爱之人背叛的痛楚便每每浮上心头,还想过要将之送到倌馆,让其一生痛楚。
      可又因为数年之后,花知满已接手碧霄宫,她也生下了唯一一个孩子,云栖,儿子心脉孱弱,经脉凝滞,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不知道是否能活到少年,花知满常常为此事忧心不已。
      却看那贱种竟然生性醇善,情深义重,他不知自己的身世,对云栖却是真正地好,又兼之根骨奇佳,一来二去,她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策----
      让那贱种修炼 折花功,受尽苦楚,为他人做嫁衣裳,最终在其突破第九层的时候 ,想方设法,让其将提炼至精纯无害的功力全数给自己的儿子,那贱种则留下一具被折花功寒毒侵蚀至肺腑经脉的残破身躯。
      当然,最终她还是要那贱种身死,等功法尽数被引渡给他的儿子之后,就让那贱种踏上黄泉。

      十数张信笺之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信中岁月流转,光阴似箭,一段恩怨情仇令人心悸。
      更兼之写信之人满怀怨愤,信的后半段字字恶毒,句句诛心,花见嗔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得好似心口破了个大洞,冷风都能贯通了。
      看完之后,他已是面色苍白如鬼,十指冰冷如雪了,他觉得自己现如今跟棺材里的死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捏着那泛黄信纸的手指不住地颤抖。

      从小到大,一直横亘在他心底的谜题似乎也渐渐解开了。
      难怪那女人心情好时叫他见嗔,稍有不顺便骂他贱种。
      难怪那女人每每逼他练功,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
      难怪在他少年之时,那女人喜欢听他念诗,念完之后,又对自己动辄打骂。
      难怪那女人亲手教他写字,却一定要他模仿一人的字迹,那人,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只听那女人有些怀念又有些恨毒地唤那个人杏白-----原来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事实竟然是如此,竟然是如此----原来以往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如此阴冷歹毒,如此计谋深远。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人心真是可怕,可怕得让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一瞬间花见嗔只觉得头疼欲裂,心也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哥哥······”眼见花见嗔看完信后,面色惨白,神情晦暗,一声不响,一动不动,云栖忍不住出声唤道。

      “不要叫我哥哥了。”却不想花见嗔出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云栖一时心惊惶然,他心中深深一窒,好像就要失去眼前之人的预感浮上心头,他急惶惶出言,那声音里还有自幼时便习惯的娇憨:“哥哥,我······”
      “我不是你哥哥。”可花见嗔看也不看他,闭上眼睛,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冷得出奇,也静的出奇。

      “可我,可我·····”可是什么呢?云栖已径不知道该作何言语了,他从未像今天这般笨嘴拙舌,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慌乱无措,甚至开始后悔将这封信给花见嗔看了,本以为他看了信后,定是大怒,可若只是生气愤怒,他也可以陪着他,即使他要伤他,他也会一直陪着他,只等到那些被背叛的痛楚,被欺骗的怒火发,泄净尽。
      他便可以拥着他的心上之人了。

      “滚。”花见嗔只觉得幽冷至极,那些压抑不住,一丝一丝泛上来的怒火,无端冰冷,口中吐出的话却像利箭似的扎在花云栖的心中。

      花云栖一时怔怔,苦笑着说;“你······十几年来你对我真情照拂,处处维护,你宠我爱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以说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这样的深情厚谊,难道今日就一旦烟消云散了吗?”而这十几年来,我对你的濡慕思恋也是与日俱深,自我懂事以来,便知此生最喜欢之人就是你······
      地久天长,永世不忘。
      说着说着,少年人便觉心中酸楚万分,无可抵挡,禁不住抽噎起来。
      听罢此言,花见嗔睁开了眼睛,一时间也是神情激荡,只是他长睫轻颤,敛了眸光,不欲人知晓,许久之后,才淡淡道:“勿需多言。”

      “哥哥,你就算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要你留我性命,只要你不要----不要我。”听到他这样说,少年人的泪流的更凶猛了,也顾不上形象,再无那梨花带雨之态。
      花见嗔抬眼看他,少年人两弯远山春黛色,一双星目剪秋水,只是那些盈盈的泪水糊了一脸,便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他不由得就想起少年还是孩童时代的时候,不爱哭,哭起来却是惊天动地,也是这般,叫泪水糊了一脸·····
      便一时心绪翻滚,心潮难平,那丝丝缕缕的情愫,竟还是有几分怜惜·····
      他在心中暗恨自己,却也叫他知道自己竟然真的----根本对这少年人恨不起来。
      还是那个少年,又不再是那个少年了,他看着,只觉得心中那些刺骨的冰冷再无可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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