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响曲线

　　几个人围上去要看照片。

　　唐灼见却突然惊觉另一件事，他定定地望着别寒，问道：“你的礼物呢？”

　　别寒笑着说：“我本人就是给你的礼物了，还想要什么？”

　　“切，没有就没有嘛，说得还那么理直气壮的。”唐灼见翻了个白眼，看着他却又笑出来。

　　今天收的礼物对于他来说太昂贵了，至少他自己对自己都不曾这么大度，加起来怕是也有小几万。唐灼见小心翼翼地把他们都放一块，怕磕着碰着。

　　“其实……是有的，但我不确定这个对于你来说是不是礼物。”别寒顿了一下才说，然后他从包里拿出来一叠纸，放在唐灼见面前。

　　“什么？”唐灼见顺手接过来，没明白，翻来翻去看了好半天，才终于看懂了这是什么，瞬间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合同？

　　艺人与公司的合同？

　　是他曾经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别寒坐在他旁边，一只手搂着他的腰，轻声说：“嗯……这几个月都在弄这个了，你要是觉得能接受，我以后也算你的老板，嗯……还是老公吧，老公比较好听一点，以后你的一切，从专辑创作发行、宣传、包装活动，都由我们公司来管，现在规模不大，很多东西我也要向别人请教、合作，不过，容纳你一个人是够了。”

　　“我想，从此以后，整个公司，只捧你一个人。”

　　“任何方面。”

　　几个人打开灯，已经开始切蛋糕了，闹哄哄的为谁吃哪一块又争吵上了。

　　唐灼见被别寒搂着，沉默了很久不做声，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这些合同的条例，逐字逐句，最后看到那个合同年限：十年。

　　曾经连五年的合同他都不肯签的，唐灼见突然有些想笑，又将这几页纸翻来覆去，最后抬头问别寒：“违约金呢？”

　　“怕你不签，没写。”

　　“你是在坑我还是坑你自己呢？写上再给我。”唐灼见把合同递了回去，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够了，他认为别寒为他做的够多了，予取予求，再这样，他都怕自己恃宠而骄了。

　　“所以……？”别寒试探性地问。

　　唐灼见哭笑不得：“我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所以，我晚上回去再细看。”

　　“哦，那晚上回去，在床上看，好不好？”别寒眨眨眼。

　　唐灼见：“……嗯。”

　　就唐灼见一个“嗯”字，他的生日宴并没有持续到很晚，差不多九点，大家就都各回各家了。

　　他说的话都是放屁，什么床上看？在床上谁还看那东西？

　　合同到最后都没有拿出来过，取而代之的是被拆开的闻海山的礼物。

　　使用感么，还不错？以至于……

　　第二天中午，唐墨砚爆戾地把新的合同送到别寒家里来了。

　　他很生气，半夜三更被别寒几条连环信息吵醒，让他天亮了重新打印合同送过来，本来就一肚子火，坐个出租车还被追尾，换了个出租下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钱丢了，一看微信支付宝余额是0，最后打电话叫朱群飞赶紧给他送钱来，走的时候还被耽误了很久时间的司机骂说没钱就走路嘛，又不远。

　　卧槽！谁没钱啊！

　　“咚！”
　　“咚咚！”
　　“咚咚咚！！”

　　唐灼见推了一下还压着他的别寒，企图坐起来，皱眉道：“有人敲门。”

　　“别管他。”别寒低声说。

　　“咚咚咚咚咚——”

　　唐灼见要困死了，虽然加起来也有八个小时了，可他总感觉自己才睡两三个小时，眼睛都睁不开，身体很累就算了，偏偏别寒好像喜欢闻海山送那个礼物，他就更困了。

　　“你，你差不多了，昨晚，那么久。”唐灼见微阖着眼，处于一种完全被支配的状态。

　　而别寒莞尔一笑：“久？你不是觉得我不行？才……十几分钟？”

　　“什么十几……”话说一半，唐灼见闭嘴了，他想起来了，当时为了给肖回扣歌而在公会里误传一个“Cold只能十几分钟”的谣言，现在一个不差的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门被砸得听着就觉得手疼，但门外的人到后面应该是用脚在踢了。

　　这敲门声对于困得不行的唐灼见来说是场及时雨，但别寒异常暴躁，他按着唐灼见硬生生阻止了他去开门。

　　“别弄了，开门！”唐灼见吼了一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干，是谁啊，等会儿门踢坏了，你先去开啊！”唐灼见怒了，无奈一身力气完全使不上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啦□□啦开门！”外面传来朱群飞大喊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继续持续性快速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

　　“操！”别寒也怒了，他一下站起来要去拿衣服。

　　“嘶……”唐灼见闭上眼，蜷缩进被子里，疼疼疼疼疼。

　　别寒知道自己急了，连忙去抱他：“抱歉，弄疼了？”

　　唐灼见摇头，捂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没有，快去开。”

　　“好。”

　　门打开，别寒穿着睡袍一脸阴霾，朱群飞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瞥了一眼别寒，环顾四周，不爽地说：“嘎哈呢这么久才开门？造娃啊？”

　　别寒的脸色难看至极，他冷冷地骂了一句：“造你妈的娃！”

　　“卧槽！”朱群飞惊呆了，别寒很少很少骂人的，他都只冷不伶仃地杠人，朱群飞惊悚，左顾右盼，没明白为什么别寒这么大火气。

　　唐墨砚把新合同放茶几上，打量了一下别寒，淡定地说：“把我坐出租的车费转我就行了。”说完就拉着朱群飞要走。

　　朱群飞挣扎了一下还不愿意：“嘎哈呢嘎哈呢？我才刚来，你让我坐会儿，喝杯水行不啊？”

　　“别喝了喝什么喝！你欠儿登啊！”唐墨砚两把就把朱群飞就揪起来往门外推，“让你重新给我写的旋律写完了吗走走走。”

　　“卧槽有没有人权啊？哎哟我这疙瘩痛得！”朱群飞没明白，无奈唐墨砚太强硬，强硬得让他突然间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于是还是乖乖走了，走的时候还踹了一脚别寒家大门。

　　“嘎哈呀？这么着急给我弄走？”站在电梯口，朱群飞问。

　　唐墨砚白他一眼：“你没看到别寒还穿着睡衣，那么生气的样子吗？”

　　“看到了啊！嘿哟特娘的还骂我！”

　　“骂你？要我我就揍你了！唐灼见没出来，你这逼声音这么大，如果他还没醒，别寒肯定让你闭嘴！他没说，说明唐灼见醒着，他醒着，别寒还穿着睡袍，还他妈骂你，动一动你这个看似智慧实则装满了屎的脑袋，这说明什么？”唐·灵魂翻译官·大侦探·墨砚推理成功。

　　“说明什么？”朱群飞还真动了动他这个看似智慧实则装满了屎的脑袋，突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惊叫，“卧槽！老大咋没杀了我！”

　　“我可以帮他杀了你！”

　　“呸！”

　　唐灼见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饿得不行了，他慢吞吞地下床，双腿还有些使不上力，踩着拖鞋颤颤巍巍地去厨房搜罗填肚子的食物，翻了一遍冰箱，最终拿了块牛排出来。

　　“你去休息，我帮你弄。”别寒走进来，拿过他手里的牛排，将他推出了厨房。

　　唐灼见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干什么？”别寒哭笑不得。

　　“渣男。”唐灼见骂了一句，心安理得地躺去沙发上，别寒跟出来，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又回厨房关上门。

　　七成熟，西蓝花，土豆泥，灰格子白条纹的餐具，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唐灼见觉得别寒不仅可以做混音师，也可以打职业电竞，还能够当个厨师。

　　“怎么样？”别寒坐他旁边问他。

　　唐灼见先把牛排全部切成块，再一点一点地吃：“我觉得可以。”说完叉了一块去喂别寒。

　　“都跟谁学的做牛排啊？”唐灼见问。

　　“马一，以前在国外住的地方，他最喜欢给我们做牛排、意大利面这些，说是让我们试毒，等我们满意了他就可以去给别的女生做着吃。”别寒说着说着笑了，“我那个时候一边看着他做，一边在旁边学，不过后来我学会了，他们都说我做的好吃，马一做出来还是黑暗料理。”

　　“……这么惨。”唐灼见想嘲笑他。

　　“他撩人的手段仅限于语言上了。”

　　唐灼见好奇：“比如？”

　　“比如……”别寒想了想，“有一次我们去超市买菜，拿了几包Salame，我不知道这个中文怎么翻译，片状香肠之类的吧，很咸，有个女生过来问他拿的这个的Salame什么味道的，马一问她知道眼泪的味道吗？那个女生说知道，然后他说，就是这个味道，但如果你把你的号码告诉我，我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你尝到眼泪的味道。”

　　“……”

　　唐灼见：[微笑]。

　　唐灼见：“哦。”

　　别寒去洗碗，唐灼见拿过新带来的合同，小心翼翼地打开，再次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放空了很久很久，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别寒收拾好了厨房又回来，他终于提笔重重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上自己的手印。

　　其实他想过这一天，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放弃活着，破罐子破摔，过上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他设想过一百种结局，但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的。

　　他明白，好像又不太明白别寒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心存感激，那些汹涌而至的情绪却没找到任何突破口。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在为他做着他不知道的事，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为他遮风避雨，即使伞不够大，路途遥远。

　　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但他希望那个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消失。

　　“别寒。”唐灼见转过头，看见他此刻正慵懒地坐在旁边。

　　是这个，只要轻轻念一下，就能在心里掀起轩然大波的名字。

　　“怎么？”他问，却看到唐灼见突然靠近，一把搂住自己的脖子，把脸往自己脖子里贴，“怎么了？别闹，痒。”

　　唐灼见就只是搂着他，拿唇贴着他的脖子，慢慢亲吻，又娓娓道来：“就是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好了知道了。”别寒笑着，把他推起来，再将他抱进怀里，双手在他的皮肤上细细摩擦，轻声在他耳边呢喃般说，“你也可以，更喜欢我一点。”

　　“唐灼见……”

　　“一直喜欢我，好不好？”那像哀求、又充满笑意与期许的语气，来自当年那个愿意聆听他真实情绪的人。

　　当时生出了他很不好接触以及冷淡的错觉，却终究没有想到他能如此温柔，温柔到像洪水猛兽，完全淹没他的内心，整颗心都在为他跳动。

　　唐灼见将下巴靠在他肩上，毫不犹豫道：“当然好，乐意至极。”

　　他即将面对的可能会是更极端的世界，更黑暗或者更美好，不过别寒在，无论好坏，至少都是自己想要的。

　　毕竟，找个懂自己的人比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更难。

　　唐灼见的微博个人认证从“微博音乐人”改成了“ELC工作室签约音乐人唐灼见”。

　　有聪明的网友立刻扒出了别寒Facebook上的一堆信息，其中有一条就是成立了Equal loudness contour（ELC)录音棚。

　　自胡赤羽风波后，唐灼见第一次出现在微博，一出现就是回应了粉丝问话。

　　于是含糖cp粉又炸了，问唐灼见是不是签约了，还他妈是签给自己老公了，含糖cp超话下酸成一片。

　　@唐灼见v：之前手机被某人没收了。是啊，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评论：

　　@滑板女孩李小捷：男神男神看我！！！
　　@二九必萌：哇失踪人口回归咯～
　　@四大皆空：是夫夫，夫夫！谁是妻啊哈哈哈哈！
　　@爱的蒙太奇：神他妈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

　　看戏的不嫌事多。夜灯所属唱片公司旗下音乐厂牌NightLight官博直接发博称夜灯的专属音乐类节目即将上线，第一期邀请的嘉宾就是唐灼见，合作方ELC。

　　“嗯，是音乐人，不止是歌手，更不是流量艺人。”

　　微博上被喂了狗粮的cp粉闹得不可开交，恨不得给所有人都安利一下：“含糖cp，顾名思义，含糖，超级多糖，甜到腻，要不要考虑入教？”

　　她们玩得开心的时候，NightLight和ELC也在开心的聚餐。十多个人围绕着唐灼见谈来谈去，最后还是开玩笑说他野心挺大，进了这个圈子就很难独善其身。

　　但是就是为了能让他独善其身，别寒才做了那么多，对此，唐灼见没说什么，只是笑笑不反驳，时间会找到最好的回答。

　　“等你多接触几个明星，你就会发现，圈子里面的枪手数不胜数，你真的以为那些炒上天的音乐才子有几首歌是自己写的？都是签合同买断版权啦！比如……胡赤羽？哈哈哈哈！”魏清大笑，旁边几个人明显感觉也对胡赤羽不屑一顾，跟着一起调侃。

　　“我听过某巨星唱歌，那个音准呀，辛苦混音师了，他的歌总是喜欢弄成电子电音不是没有原因的，跑调太多修回来都是电音了，不如直接全曲电音，还是个风格。”

　　“对对，他这音域只有八度吧，最多九度！”

　　“别乱说，人家随便发条微博转发几千万，我们夜灯只有几千，想想前段时间唐灼见那个惨。”

　　“不得不说现在粉丝是真的厉害啊，刷歌刷榜投票什么的，数据时代，比不过啦！”

　　“为什么我们的粉丝就那么佛呢？上次路遇一个，她问我吃饭没有，我说没有，她说反正她吃了，你饿着吧。”

　　“哈哈哈哈哈！有的粉丝超级可爱的，某巨星的粉丝……”

　　“人家还有私生粉，恨透了那些打扰他们生活的粉丝，我们恨不得24小时直播哈哈哈哈哈！”

　　显然红透半边天的胡赤羽和他的粉丝都没有得到很多前辈的赏识。

　　笑够了，魏清拍了拍唐灼见的肩，道：“你的出发点跟他们不一样，目的地也不一样，记得你要成为音乐人，不只是歌手，更不是流量艺人！静下心慢慢做自己的东西，粉丝不多没关系，总有人在认真听，就算这条路很难，也永远不要背叛自己！”

　　唐灼见点头，端起酒杯敬他。

　　唐墨砚隔空跟唐灼见碰杯，拍了拍自己的胸骄傲道：“终于要出道了，你老板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了，从明天起你就来跟我系统学学编曲！不会制作怎么能行？”

　　“好。”

　　大环境已经如此，但不能阻止他另辟蹊径。

　　有的路是挺难走的，但他总是记得他看到过的一句话：不要怀疑自己的实力，每次考验都是上帝要你更靠近真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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