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响曲线

　　通常情况下小龙坎都要排很长队的，特别是周末节假日，朱群飞已经提前了很久，才定到今天这个来之不易的包间。

　　“毛肚，鸭肠，虾滑，土豆，红糖糍粑，其他你们自己选。”唐灼见点了每次吃火锅必点之后便把菜单递了下去，坐在位置上开始玩手机。

　　“诶出来吃饭的，能别玩儿手机吗？把手机给我放下！唐灼见，唐墨砚，就你俩！今天可是大爷我请客！”朱群飞点名指姓，严肃地批评两个人，“手机都给我收下去！就知道玩玩玩，一起出来吃个饭容易吗？还玩！”

　　闻海山小声地接了一句：“容易啊，每天都可以。”

　　“你说啥？”

　　“我没说话。”

　　没人知道为什么朱群飞突发奇想要请客吃火锅，但既然他愿意，大家也乐得其所。

　　火锅还是那个火锅，味道大差不差也还是火锅的味道，一锅微辣底料煮熟，香味扑鼻而来。就是不知道是谁叫了整整两箱啤酒上来，朱群飞又向来是活跃气氛第一人，没吃几口，他拿起一瓶啤酒就干了，还给每个人开了一瓶，兴致勃勃地嚷嚷着今天每个人必须首先吹一瓶，不吹不是兄弟，不吹不给面子。

　　唐灼见哪里是个在喝酒上能输的人，他本来就不常喝，一喝几乎就是大喝，当即就跟朱群飞碰了瓶，仰头一瓶就下去了。

　　“我还小，应该不用加入你们的战局。”闻海山企图逃过一劫，却被朱群飞一把按回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

　　“一杯干了！都这么容忍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啊！”

　　闻海山很难过，转头去看唐墨砚，发现朱群飞正在灌唐墨砚，移开视线去看马一，看到马一被强迫喝了一瓶，最后求助别寒，别寒摊手，笑着说：“一杯没事的。”闻海山都要哭了，即使这样也没有逃过朱群飞的魔爪。

　　“为了庆祝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我决定宣布一件事！女人都是泡椒凤爪子！”朱群飞举着一个啤酒瓶挥了挥，里面残留的啤酒顺着他的手流下来。

　　唐灼见看向别寒，一脸不明所以地说：“今天朱群飞生日吗？哦，朱群飞生日快乐！！”

　　“……”你根本就没有要等回答好吗？

　　各自一瓶酒当做这顿饭的开头，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得很开心。

　　“这是唐灼见加入我们家族群后第一次参加我们的聚餐！让我们热烈欢迎我们的新成员！”朱群飞大声道，还举起手鼓掌。

　　剩下的五个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看傻子一样，片刻，别寒带头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接着剩下的人才跟着拍一下。

　　“你们能不能对新成员有点激情？！”朱群飞痛斥道。

　　“欢迎唐灼见！”

　　“欢迎灼见大哥哥加入我们！”

　　“欢迎欢迎，我希望你能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也想每天见到你！”

　　“嗯，欢迎加入。”别寒无奈地笑了一下，“他们觉得只要拉进我们群里的人，就是得到大家承认的人，别管他们说的什么加入。”

　　其实唐灼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加入”的，但他没反驳，只是笑着点头。

　　“哎！兄dei，我听说你被包养了的时候可吓死我了，这种有老婆的老男人最可怕了，你套的钱多的话，说不定还得蹲笆篱子！”朱群飞一边挑煮好的毛肚，一边朝唐灼见说。

　　“笆篱子？”马一皱眉，“你能说中文吗？”

　　“监狱！蹲大牢！”朱群飞不耐烦地解释，“咋的就不中文了？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只会说普通话也不能在中国横着走！还有方言呢嗯哼！”

　　马一默默地埋下头，拒绝跟朱群飞聊天。

　　朱群飞转头要了一大碗蛋炒饭，热腾腾的一碗端上来，给每个人都盛了点：“少吃点少吃点，还有火锅呢！”

　　闻海山跟看智障一样看着朱群飞：“那你点蛋炒饭干什么？”

　　“我乐意！我喜欢蛋炒饭！”

　　“蛋炒饭又不喜欢你。”

　　朱群飞拿了一瓶酒放他面前：“再逼逼就干了啊！”

　　闻海山乖乖闭嘴了，于是朱群飞给自己先上了一碗蛋炒饭，把火锅里的一些菜和着饭拌在一起吃，吃得相当快，快得闻海山有点嫌弃他。

　　“你是饿死鬼吗？”

　　朱群飞白他一眼：“不赶紧吃点饭，怎么喝酒？”

　　“人家是吃饭，你那是喝饭吧？”唐灼见说。

　　朱群飞正准备反驳，别寒在旁边冷冷地又接了一句：“人家是重在参与，你是重在掺和吧？”

　　朱群飞：“？？？”

　　朱群飞：“我惹你们了？你们唱双簧？我就吃快了点，这样都能骂我头上来？”

　　唐灼见一笑，不理他。

　　朱群飞觉得世界不公平，把目光投向唐墨砚，唐墨砚冷漠道：“别看我，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

　　“……”

　　“行，可以，你们是一伙的。”朱群飞绝望了，就着手里的酒又大喝一口。

　　别寒看了一眼放唐灼见面前的两个空瓶子，严肃道：“你不要喝多了。”

　　“我知道，不会的，别担心。”唐灼见淡然回答。

　　我知道，不会的，别担心。两个小时多之后，这句话啪啪打肿了唐灼见的脸。

　　别寒伸手挡过了朱群飞又放去闻海山面前的酒，淡淡地说：“他酒量不好，喝两瓶了，差不多了。”

　　一顿火锅完整下肚，一箱啤酒完美告罄，吃到后半场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喝大了的朱群飞才抱着唐墨砚伤心欲绝地说：“我跟小洁分手了！！”

　　“我就知道。”唐墨砚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你，你谈不过，没有哪个女朋友，谈过一个月。”唐墨砚很晕，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意识相对清醒，身体不受控制，任由朱群飞把鼻涕眼泪往自己身上擦也没反应。

　　唐灼见喝了五瓶，正在兴头上，便开了第二箱，拿出第六瓶酒的时候被别寒制了。

　　“不要喝太多。”他说，本来最开始朱群飞也想灌自己奈何他不太敢，而且别寒美名其曰不能所有人都倒了，总得留一个清醒的管事，于是断断续续也就喝了两三瓶。

　　唐灼见不高兴，甩开了他的手，还威胁他：“再拦我我就揍你了！”

　　别寒举起手，做出投降状，一副行吧你随意的态度。

　　朱群飞抱着唐墨砚嚎啕大哭，满嘴说着为什么这些女的都要跟他分手，他哪里不好吗？他不够帅吗？不够温柔体贴吗？不够有钱吗？学历不够高吗？不就是有时候蠢了一点吗？不就是名字智障了一点吗？为什么都要离开他？哭够了，突然摇摇晃晃站起来，拿纸胡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一本正经地说：“来，我们来唱歌！”

　　“唱啥啊？”闻海山问到，他酒量不行，几乎一瓶倒，现在喝了一瓶多，即使没倒，一张脸也鲜红欲滴。

　　朱群飞拿酒瓶敲了敲桌子说到：“来啊，我们一群从事艺术行业的，哭也得哭得很艺术！醉也得醉得很艺术！今天我们就来唱阿卡贝拉，谁唱不出来，谁跑调了谁喝！”

　　别寒扶住额头，内心就三个字：神经病。

　　关键是，除了别寒，没人反对。

　　行吧，他们开心就好。

　　“来，选曲，我选，西风的话。”唐灼见举起手，见没人反对，就自己唱起来了。

　　唱了一段，第二段的时候朱群飞还真跟着主旋律开始哼调调，不需要太复杂的和声，他们接触这些东西太久，很多时候一首歌听完了和声也就在脑海里成型了，配着和声唱近乎一种本能。

　　“去年我回来，你们刚穿新棉袍。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你们可曾记得，池里荷花变莲蓬，花少不愁没颜色，我把树叶都染红嗝，操，马一你为什么不唱，喝喝喝！”

　　于是小龙坎某包间里出现了仅此一见的奇观——一群人喝多了开始抱团唱阿卡贝拉。

　　路过的服务员：？

　　“不行这歌太简单了，我要唱周杰伦的龙卷风祭奠一下我逝去的爱情！”朱群飞打断唐灼见，“爱像一阵风，吹完他就走，这样的节奏……”

　　马一很多歌不知道歌词也不知道原曲，莫名其妙被灌了一瓶之后开始凭着仅存的清醒玩上了B-Box。

　　唐墨砚一伸手，从箱子里又开出一瓶啤酒，灌了几口软绵绵地说：“我酒量下降了，不行，马一给我来段嗨的，我要Freestyle了！”

　　“不不不，你们闭嘴！我要唱山歌，先给我来！”唐灼见将唐墨砚推开，一把抱住马一。

　　“我想唱儿歌！！马一会不会啊！节奏！GOGOGO！哟！切克闹！”闻海山嚷嚷，刚刚站起来想跟唐灼见去抢马一，结果因为站不稳又坐下了。

　　“Voglio cantare una Opéra lirica!!（我要唱歌剧）啊～啊啊啊～”马一跳起来，甩开了唐灼见，直接站在凳子上飙起了母语，顺带来了两段美声，就差脱衣服了，结果一句没唱完就被朱群飞按了下去。

　　“说人话！”

　　别寒就这么淡淡地看着这群人，默不作声，眼见着唐灼见因为马一的推搡要倒下去了，立刻伸手将他扶正，扶到椅子上坐好。

　　“来来来哈，今儿个是个大喜日子，我们的聚会里第一次有了唐，嗝，唐灼见，从今往后，大家就都是兄弟了，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嗝，来干杯！”朱群飞一边打嗝一边站起来，高举酒杯，几个人摇摇晃晃地回应他，都纷纷站起来跟他碰杯，唐灼见笑得开花，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将空杯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然后做出抱拳状。

　　“在下唐灼见，今日起，便是你们爸爸了！”

　　“爸爸好，爸爸好啊！”朱群飞大笑着。

　　大概只有闻海山觉得不对，大叫到：“是兄弟，兄弟！”

　　“兄弟也好，兄弟也好啊！”朱群飞不拒绝，什么称呼都照单全收。

　　一直闹到服务员过来说要下班了，别寒才站起来，去结了账回来冷冷地对这群人说了一声：“走了。”

　　几个醉鬼东倒西歪地往外挪，唐灼见一直在别寒旁边，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被别寒扶住了，于是唐灼见抬起头，一把反抓着别寒的胳膊，死死盯着他说：“我怎么有点难受。”

　　别寒心说谁让你喝那么多，仗着自己能喝就往死里喝？尽管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叹口气问到：“想吐吗？”

　　唐灼见摇摇头，今天这一箱里就他喝得最多，当下腿软得站不起来，离开凳子就往下滑：“难受，晕。”

　　别寒犹豫了一下，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最后放弃挣扎，背对着唐灼见蹲下了：“上来，我背你回去。”

　　唐灼见想都没想就上去了，看得旁边的朱群飞哇哇大叫，还企图过来扯唐灼见，被别寒瞥了一眼又缩回去了，只得在那边乱叫：“呜哇，可爱飞猪我刚失恋，你们就当我面撒狗粮，为啥要这么对我，是我不够好吗？是我不够帅吗？是我不够可爱吗？是我不够有钱吗？是我学历不够高吗？都不是啊！果然，呜呜，女人都是泡椒凤爪子！”

　　六个人出来一路上都被行着注目礼，马一一直在打B-box，很嗨，一边唱一遍跳，把外套丢在了小龙坎的他整个透心凉，心飞扬，吃着炫迈上蓝翔，根本停不下来。

　　唐墨砚和朱群飞互相搀扶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一会儿坐地上愣个几秒又爬起来，倒是闻海山最先清醒过来，他酒量不好，喝得不多，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不少，只是步伐还有点飘飘然，看着那边疯子一样都三个人，总觉得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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