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高兴太早

　　第八章

　　小男孩越长大脾气越大。

　　管月小时候很皮，应该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纵着自己的人，四岁到八岁这段时间，可谓把调皮捣蛋的事做尽了。

　　比如，有天她看见动画片里，小主人公收到一双画满涂鸦的鞋子，她就趁着沈培焕洗澡的功夫把他的新球鞋拿到房间，拿出马克笔在鞋面上画画。什么小鸡、小鸭、青蛙、小毛毛虫，当然这都是她自己的说辞，小动物是没看出来，花花绿绿的线条倒挤满了整只鞋。

　　第二天上学前，沈培焕还想穿昨天那双鞋，在鞋柜里找了半天都没看见，最后认出角落里那双奇丑无比的鞋子就是自己要找的，但已经不是原本的样子了。

　　沈培焕气的没去上学，这双运动鞋是他在跑步比赛上获奖的奖品，全班只有一双，昨天是他穿去学校的第一天，全班同学都夸他穿的好看，就过了一夜，就被糟蹋了。

　　罪魁祸首是谁，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小胖子管小月！

　　管月知道自己闯祸了，培培眼睛里好像有团火要烧出来，她吓得跑去找陈杨清给自己撑腰。

　　陈杨清得知后，哭笑不得，象征性地批评女孩两句，又去哄小男孩。

　　小男孩可不好哄，无论她抛出多么诱人的条件，小男孩都不答应，还把自己关进房间，任谁怎么喊都不出来。

　　管月趴在他门口的地板上，偷听到门缝里传来男孩的哭声，这才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

　　这一天，管月也没上学，她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躲进房间，准备给男孩写道歉信。

　　“亲爱的培培，我4月月（小爱心）。对不7，我不该在你的xie子上huahua，但是，你难道不喜欢穿着一个动物园去上学吗？你放心吧培培，我一定会pei给你一双一模一样的xie子的。对了，我听到你哭了，你要是特别伤心的话，就大声哭出来吧，我不会告诉班里的小盆友的，我发4！”

　　就这样管月把小纸条塞进了沈培焕的房间，然后拿着鞋子去了洗手间。

　　过了一个多小时，沈培焕渴了，打算去喝水，看到地上有一张纸，上面字体歪歪扭扭，错别字一大堆根本不像是女孩写的字。不过，他还是耐心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

　　管小月这个小胖子，刚来他们家的时候连吃块蛋糕都会征求家里人的同意，这才过去多久，就敢把主意打到他最喜欢的鞋子上面，他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刚气势汹汹地想完，洗手间里突然传出来女孩大哭的声音，他连忙跑过去，看见眼前的情景，小眉头皱着，板着小脸说：“你在干什么！”

　　管月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看见阿姨就是这样洗鞋子的。把鞋子放在水池里，然后倒上香香的液体，就能得到一双新鞋子了。她为了避免洗不干净，还倒了半桶洗衣液。她只是想还给培培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可是失败了。培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

　　一想到这里，她害怕的哭出来。

　　沾着泡泡的手不小心碰到眼睛，于是又开启新一轮号啕大哭。

　　“别哭了，吵死了！”沈培焕虽然这样说着，可身体已经跑着去拿干毛巾了。

　　“好点了没？”小男孩一手捧着女孩的脸，一手用毛巾帮她擦眼睛，没好气地问道。

　　小女孩的抽噎逐渐停止，在看到洗手池里已经彻底变成报废的鞋子，又哭了起来。

　　“培培，我不能还你一模一样的鞋子了。”

　　“行了，行了，不要你还了。”

　　“真的吗？培培，你是原谅我了吗？”

　　“才不是，是你一直哭太吵了！”

　　-

　　睡了好几个小时，管月现在一点都不困，是以特别精神地一直盯着男人看，特想知道他还会不会对她心软。

　　沈培焕被她看的心烦意乱，抹了把脸，从椅子里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管月：？
　　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看他迈步往外走，急急道：“你难道就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男人听了转过来看她：“刘妈现在已经到医院了，你住院这几天她会照顾你。”

　　言下之意，你还是有人照顾的，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管月这下真的无话可说，她还想再跟他多说几句话，刚要开口，男人已经走出了病房，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管月很失望。

　　既然刘妈会在医院照顾她几天，那她食物中毒的事陈教授肯定已经知道了。

　　翌日上午，管月刚吃完早饭没多久，陈杨清就让司机带她过来了。

　　又是给削苹果，又是剥香蕉，顺便把沈培焕给说了一顿。

　　“你这是工伤，他作为领导居然不来看你，简直太不像话！”

　　管月和刘妈对视一眼，忍不住反驳：“干妈，他昨晚上来了的。”

　　陈教授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你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吃中.毒的，他作为领导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看望你吗？”

　　管月：“……”
　　每一句话都好有道理的样子。

　　刘妈很难忍住不笑，小姐这逻辑绝了，月月说不过她无可厚非。

　　陈杨清又问：“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那小子没为难你吧？”

　　管月摇摇头，陈杨清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午饭是司机在饭店打包上来的，和陈教授一起吃的。

　　陈杨清看着她比前几天又瘦了不少的脸，道：“月月，要不搬来跟干妈一起住吧，我现在也退休了，每天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要是来陪我一起住，我就不会感到无聊了。”

　　管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以后会经常去看她，若是无聊了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管月以前就会哄人，陈杨清也因此更喜欢她。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她向来不惯多加干涉，就让他们到外面闯去吧。

　　傍晚六点多的时候，吕雅琪来了医院，她下班就往这里赶了，在医院门口买了果篮，等来到这一看，病房里的水果和鲜花比她带来的不知高档多少。

　　还有一个和蔼中透着精明的中年妇女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

　　“你们慢慢聊，我去洗碗。”刘妈极有眼色地退出房间。

　　吕雅琪才放开手脚同管月侃侃而谈起来，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刚刚那位是？”

　　管月笑了笑：“是我阿姨。”

　　-

　　一周过去，管月重返岗位。这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吕雅琪承受了怎样的压力，见她终于来了，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自己快要招架不住她的热情。

　　听吕雅琪说，因为上次食物中毒的事情，公司一口气辞了不少后勤部的员工，当然这件事带来一连串影响还是非常可观的，比如后厨全部换成了四星级大厨，每天都可以假装在四星级酒店吃饭了。

　　管月对于吕雅琪天马行空的想象有些无语，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开始投入工作。

　　中午临下班还有几分钟，内线电话响了，接起，内容很直接：“下班留一下。”

　　一上午，管月都没见到沈培焕，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公司的，也没让她煮咖啡。

　　下班后，管月没跟吕雅琪一起下去，而是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沈总？”

　　“坐吧。”

　　男人正在看电脑，见她进来了随手指向旁边的沙发。

　　管月不客气，坐在沙发上等他把手里工作忙完。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服务员模样的男的手里提着食盒走进来：“先生，您订的午餐。”

　　沈培焕从文件里抬头，下巴朝管月的方向点了点：“放那吧。”

　　男的很快离开，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还有着飘荡着香气的食物。

　　男人看她盯着食盒不停吞咽口水的模样，不动声色勾起唇角。

　　“过来。”声音瞬间恢复冷硬。

　　管月虽然一肚子疑惑，还是跟在他身后去了里面的休息室。

　　休息室很大，简洁的黑白灰装修风格，尤其中央那张床尤其大。管月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忍不住腹诽：他还挺享受！

　　管月被带到休息室里的洗手间洗完手，再出来，男人已经先一步把食盒打开然后一层一层放到茶几上。

　　把筷子递给她：“这一个月你就在这吃午饭。”

　　管月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不是说食堂请了四星级的大厨？她想尝尝。

　　男人动作一顿，睨了她一眼，脸色不大好的样子：“让你吃就吃，哪这么多废话。”

　　管月：？

　　我长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你有本事把我嘴堵上啊！

　　她嘴里嘀嘀咕咕的，男人拧眉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大点声。”

　　管月立马变了一张脸，笑容堪称谄媚：“说沈总您高大英俊，威武霸气，玉树临风，体贴关心下属，我很感谢您如此大方承包我接下来一个月的午饭。”

　　说完，她咬着筷子，俏皮地向他眨眨眼睛：“沈总，是免费的吧？”

　　虽然一早就见识过她的牙尖嘴利，沈培焕一时还是无法接受以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不敢看自己的小女孩，出了趟国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

　　男人拧眉看着女孩明媚的笑脸，嗓音低沉地问：“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管月一怔，用筷子漫不经心戳着碗里的米饭，说：

　　“没有人教，自然而然就会了，不然会被欺负，可以说是生活必备基本技能。”似想到什么，她的声音比方才低了不少。

　　男人身子一僵，眉头拢成小丘，目光里带着审视，她在国外都经历了什么？

　　公司对面新开的私厨菜，虽然没有他们常去的餐厅味道好，但也不差。

　　管月吃了七分饱，捧起杯子喝了几口果汁。

　　一般男人吃饭比女生快，怎么到沈培焕这里就反过来了？

　　看出来了，是饭菜不和口味，这家私厨的菜偏辣了点，习惯清淡的人多少都有些受不了。

　　管月还好，男人显然就是“受不了”的那类。

　　“谁订的餐？”她笑道，“吕秘书？”

　　看着男人脸上闪过的不自然，管月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那有面包要不要吃？”

　　沈培焕放下筷子，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交叠起双腿，倚靠在沙发上，桃花眼半阖着：“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吃那个。”

　　管月一怔，此时是他主动提起以前，她却恍恍惚惚仿佛置身于云雾。

　　和大多数男生一样，沈培焕从小不喜欢吃甜食，所以每次她央求他给自己买棒棒糖或者冰淇淋的时候，通常都会被嘲讽得想要一把把冰淇淋盖在他头上，当然这都是上中学之前的事情了。中学之后，她想吃什么就自己买，完全不用也不想麻烦他了。

　　像他这种人，应该永远都不需要抗糖吧？

　　他坐在那一动不动，小臂搭在额头上，看不清表情，管月以为他是在为没吃饱不高兴，心想要不再点一份餐，说着站起来打算去外面拿手机。

　　这时，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伸过来的大手握住，管月一怔，本能地低头看。

　　男人的手掌干燥而温热，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掌纹的脉络，一寸寸蔓延到她的身体里。指腹有微微的薄茧，使她手腕上的触感变得清晰。

　　男人保持原来的姿势，薄唇轻掀，许是午餐太辣，将嗓音熏的分外粗噶：“别动，陪我坐一会儿。”

　　管月乖乖坐回去，手腕上的力道从没松开过。

　　她心里一动，朝他挪近了些，只要稍微一动，就能碰到对方的那种距离。

　　管月沉默地端详起男人的睡颜，看他嘴巴轻抿，脸色疲累。鼻梁高挺，下颌光洁，肤色健康，皮肤紧致，每一处都让她移不开视线。

　　“培培……”她启唇，张口默念，忍不住抬起手在男人俊朗的面庞上虚虚描绘。

　　男人的唇瓣很薄，唇形性感，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上半身，慢慢凑近他的脸。

　　连唇上的温度都是热的。

　　软软的像果冻，甜甜的，有橙汁味。

　　本打算只尝一下就离开，管月闭上了眼睛，像吃东西一样动了动嘴巴。

　　两瓣唇贴上的刹那沈培焕就醒了，女孩的脸近在咫尺，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刷在鼻梁上，很痒。

　　唇上蠕动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他张嘴轻轻含住。

　　管月猛地睁开眼，因为太过激动身体突的落在沙发上，同时手腕也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脸红似血，下意识抬头看向男人，他自坐在沙发上浅眠着，巍然不动，仿佛刚才唇上传来的鲜活的触感是错觉。

　　她动静大到终于把男人吵醒，迷迷糊糊地睁眼，对上她皱着小脸，问：“怎么了？”

　　他装的很像，技艺很老道，管月看不出任何痕迹。

　　脸上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她一哂，道：“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沈培焕这会没再说什么，看她脚步凌乱离开了办公室。

　　-

　　之后几天，管月照常等吕雅琪走过之后，去办公室和沈培焕一起吃饭。

　　或许是第一天的教训，男人没再把订餐的任务交给吕雅琪，果然，饭菜立马变得清淡可口。

　　这天，吃饭吃到一半，男人接了个电话，管月明显感觉到他正在看自己。

　　十几秒后，他挂断电话，看她一眼说：“妈打你手机没打通，让今晚去家里吃饭。”

　　管月没有异议，点了点头：“知道了。”

　　吃完饭，听他叮嘱道：“下班直接在办公室等我。”

　　意思他开车载她过去，她“哦”了一声。

　　“桌上不用管，等下有人来收拾。”

　　她又是一声“哦。”

　　男人挑了挑眉。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管月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他，脸上的慌乱一览无余，恨不得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害怕别人误会。

　　男人用湿纸巾慢条斯理擦手，似乎注意到她的紧张，看了眼身后方向，管月了然地小跑进休息室，把自己锁起来。

　　沈培焕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门口方向，低沉溢出一个“进”字。

　　来人是企划部经理，昨天在会上，他们一个部门都挨批了，原因是滞留在手里的半个月的项目，目前为止还没能完成一份令人满意的策划书，沈培焕直接在会上发了威。

　　经理被推上风口浪尖，为了不失去这份工作，联合整个部门加班加点，终于在今天重新拟了一份。

　　早死万死都得死，为了不在会上再丢人，他带着新版的策划书，决定上门“求死”。

　　身为部门老大，他昨晚上都没睡，两个黑眼袋快要掉下来了。沈培焕浏览完策划方案，难得点了点头。

　　经理如释重负，转身离开之时无意中瞥见茶几上有两副碗筷，再往前走几步，黑色的沙发扶手上搭了条水绿色的丝巾。

　　他进来时，只看到沈总一个人，那么那个“女人”只能藏在……

　　哦豁，好劲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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