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高兴太早

　　第十九章

　　管月没走之前，陈杨清就动了搬家的心思。从管月出国到搬家，之间没超过半年。

　　澜湾别墅装修不到半年，陈杨清本打算再等个一年半载再搬进去住，奈何沈培焕在A大读经济，整月整月的不回家，倒是把家里大多数的衣物搬到了别墅。

　　陈杨清还在A大任教，担心儿子吃不好饭，特地让刘妈过去给他做饭。她自己每晚守着空洞的房子，没多久耐不住寂寞也搬了进去。

　　旧房子就此封尘。

　　中间沈培焕去国外做交换生，大学毕业之后也没回来，直接在国外读硕。实际上从他回国到现在也没几年。

　　进风盛之后，沈培焕没有选择离风盛开极近的旧房子，而是另外买了一处，也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

　　在沈培焕心里，这里是产生罪恶的地方，也是他被抛弃的地方。他有自己的骄傲，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笑话，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住在这间房子里。

　　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是七年过去，他以为这里会永远是使自己生理性厌恶的地方。
　　可是，在那些寂寞难捱的深夜里，总有一个穿着浅色碎花裙系着红格发带的女孩闯进梦中，“培培、培培”地喊他，她明明笑得这么甜，引诱着他去追逐，可是每当他刚想要迈动脚步上前，女孩就如同泡沫一样消失。

　　多么残酷的恶梦！以至于他成夜成夜的失眠，眼底泛青，体重每况愈下。那段时间他瘦了很多，原本合身衣服的尺寸全都不合适了。

　　这种难以入睡的痛苦，他几年前也体会过一次，只是这次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他看医生、吃药、甚至强忍着不睡觉，这除了给他带来更加萎靡的精神几乎没有半点好转。

　　有一个深夜，他又一次睡不着将车开车到小区楼下，只等了一会儿，便如同鬼迷心窍一样上楼，这时才发现掌心握着一串钥匙。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去了管月的房间，那里摆设跟以前一模一样，他在门口站了一会，便躺在了中间还铺着粉色床单的床上，上面似乎残留着少女身上的香味。

　　他没想到自己会睡过去，就好像他完全不相信这里会治好他的失眠，他本该厌恶这里，时间一长，不想有了依赖。

　　渐渐的房子里多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还有几身换洗衣物。他不在这里吃饭，只在这里睡觉，仿佛只把这里当成治好他失眠的药。

　　有时也会想，她怎么还不回来？

　　不过，这些沈培焕决计不能说出来，何况是在管月面前，他恨不得把这些衣服和卫生间里的那些东西跟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沈培焕站在门口，静静凝望着管月，眼底漆黑，神色隐忍。手里的包装盒被捏扁，坚硬的棱角扎进手心，刺激的他乍然清醒，喉结上下滑动，神色自若地解释：“每月固定有人过来打扫，肯定是他们把东西到处乱放。”

　　向来灵活睿智的男人，此刻却编造起这么蹩脚的借口……难道真的会有人随便到打扫个房间都会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拿过来？

　　管月明显不信，精致的眉毛微微蹙着，神思一动，转身就要拉床头的矮柜。

　　手臂轻轻使力，眼看下一秒就要拉开抽屉，房间忽然变暗，紧接着手背覆上一只大手，止住她的动作。

　　黑暗里，管月感觉到被一具温热的身体包裹，腰上像缠了一条泥鳅，缓慢向上一直滑到前胸，让她忍不住酥麻颤栗。

　　男人手指毫无章法地揉`捻，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蛊惑：“月月……时间不早了……”

　　他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强势，管月一寸寸沦陷在他的甜言蜜语里，溃不成军。

　　-

　　第二天上班，两人双双迟到。

　　总经理迟到不要紧，身为秘书，没有事先请假而迟到是要被扣工资的！吕雅琪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不由为管月捏一把汗。

　　她已经给管月打过几通电话，可那头非但没接也没个回音，正当她打算放弃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她急忙跑过去，却发现电梯里站着并非只有管月一人。

　　“沈总。”吕雅琪反应极快地低头叫人，后者用鼻音嗯了一声。

　　沈培焕走后，管月被一把拉过去，吕雅琪焦急而疑惑地问她：“月月姐，你怎么跟沈总一起上来？”迟到岂不是被当面抓包了！

　　管月扯了扯嘴角：“在楼下刚好遇上，就一起上来了。”

　　“那沈总有没有当面批评你？”

　　“嗯？”

　　“批评你上班迟到啊！”

　　管月不自然地笑了笑：“有啊，”拉开椅子坐下，表情讪讪，“批评的可凶了，以后再也不敢上班迟到了。”

　　吕雅琪：“我就说吧，沈总对待员工还是很严厉的。”

　　管月：“……”

　　开完早会，沈培焕在办公室接见完几个新项目的主管，主管一离开，一通内线电话把管月叫进办公室。

　　她一进门，就被站在门后的男人揽住腰身。沈培焕牵着她到沙发坐下，然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管月脸色一红，本能地看向门口，娇声道：“门没锁。”如果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一定会看见他们此时的姿势。

　　沈培焕的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身体微微摇晃，姿态亲昵，仿佛前些天“相看两相厌”的不是他们。

　　“月月，月月……”男人闭着眼，轻声叫她的名字，低沉缱绻，一遍又一遍，好像怎么都叫不够。

　　昨晚他们相拥而眠，早上一睁眼，他的脸近在咫尺，俊脸安然放松，像个大男孩。管月心境虽然有很大不同，但心底的坚持永远不会改变。

　　当时沈培焕还没醒，她的眼神固执而痴恋地在男人的五官上描绘，企图利用仅剩的时间把他的俊颜印入脑子里，若是他醒了，那么她自以为的春风一度就会被盖上“一夜荒唐”的印章。

　　约莫过了五分钟，旁边的人悠悠转醒，管月毫不留恋地翻身下床，双脚沾到地面的下一秒，身体被人自身后抱住。

　　她闭眼，放任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享受最后的温存。

　　男人冒出青茬的下巴蹭着她的脸颊，嗓音是刚睡醒的嘶哑：“月月，在一起吧。”

　　管月猛地睁眼。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一起下楼，一起吃早餐，再一起来公司……

　　管月搂住沈培焕的脖子，勾唇浅笑：“要不要喝咖啡？”

　　沈培焕闻言，扬了扬唇：“要。”

　　时隔半个月，再一次喝到加奶的咖啡，男人心情甚好，在管月出去之前，拉过她的手，眸光温柔：“中午带你出去吃饭。”

　　管月想起好几个中午被无情抛弃的午饭，点了点头。

　　吕雅琪见她从对面办公室出来，打趣道：“月月姐，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管月笑而不语，把刚收到的投资案文件递给她：“加油哦。”

　　吕雅琪：我太南了！

　　-

　　中午，管月和沈培焕到一家口碑比较好的法国餐厅吃饭。

　　男人去了洗手间，桌上的手机不断震动，管月拿过手机，是一串没有任何备注的手机号码，她以为是骚扰电话，直到手机再次响起，对方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管月把手机放回去，喝了一杯柠檬水，等男人回来，她说起方才有人打电话的事。

　　恰在此时，黑色手机再次震动起来，男人看了屏幕一眼，面无表情并没有接的意思。

　　管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在想对方会是谁，这么坚持不懈。

　　沈培焕把切成小块的鹅肝放在管月面前，然后把她切得乱七八糟的那一份端到自己面前，抬手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低沉着嗓音说：“好好吃饭。”

　　管月的腮帮鼓鼓的：“哦。”

　　在手机第四次响起的时候，她看到男人脸上极不耐烦的神色。

　　在震动将要趋于平静的前一秒，沈培焕拿过手机起身。

　　五分钟后，男人面色紧绷地回来，管月坐回自己的位置。

　　沈培焕垂眸看着自己的盘子里被切的大小不一的鹅肝，面容逐渐缓和，他坐下，朝管月扬了扬眉。

　　管月吐了吐舌头，脸色窘然，小声说：“我切的不好，你将就吃。”两个人的水平一看就知道高下，还有几块在她的摧残下已经烂了。

　　看得出来能切成这样她已经很努力了，毕竟据他所知，管月的动手能力若是10分为满分的话，她能得0.5分就不错了。

　　意料之中。他只有有点好奇，这几年她在英国都不吃西餐的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沈培焕心情颇好的把一盘鹅肝吃完。

　　“晚上我和书书约好一起吃饭，你去吗”

　　“不了，等你结束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管月：“你忘啦，我自己有车。”

　　沈培焕抬眼：“不是还在妈家没开回来”

　　管月也想起来：“我差点忘了。”

　　男人又说：“我去接你。”

　　-

　　傍晚，沈培焕把管月送到和李毓书约会的地点才驱车赶往远山别墅区。

　　到时，天已经黑了。别墅院子里种满竹子，一阵风吹过，阴森森的。

　　沈培焕刚走上台阶，沈粮瞬间迎上来，仿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培焕来了，今天你秦阿姨亲手做了满满一桌你爱吃的菜，快点进来吧。”

　　沈粮是沈培焕的父亲，而他对沈培焕的态度又根本不想对儿子那样自然，相反掺杂了些许有求于人而刻意装出来的殷勤。

　　沈培焕对沈粮的虚与委蛇，已经见怪不怪，扫了他一眼，走进别墅。

　　秦玲玲刷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铺上笑脸：“瞧，饭菜都凉了，我去热热。”

　　秦玲玲便是沈粮的现任妻子，沈培焕对于这个继母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他掀了掀眼皮，淡道：“不用。”目光随之落在一旁正拿着手机低头打游戏的男孩身上，眼中闪过嘲讽，轻嗤了声。

　　秦玲玲注意到他的眼神，霎时反应过来扭了下的男孩胳膊。

　　男孩被打断游戏，瞬间跳起来嗷嗷直叫：“妈，你干什么！”

　　此男孩名叫沈培宣，他那个不学无术、一无是处、目中无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呵——
　　沈培焕收回视线，站在原地，身形倨傲挺拔，目光扫过比他矮一头的沈粮，凉凉问：“你叫我来干什么”

　　沈粮尚在犹豫，还是秦玲玲抢答道：“培焕啊，还是你爸爸上天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弟弟已经大学毕业了，就让他去风盛锻炼锻炼，培宣是金融专业的，正好你给他安排个专业对口的职位，将来，你们兄弟之间也可以相互帮衬帮衬。”

　　秦玲玲自顾说着，笑得合不拢嘴，她已经在脑子里无数遍幻想以后儿子的宏伟蓝图。

　　沈培焕面色冷淡，睨了沈粮一眼：“就为这事”

　　沈粮点头，眼含期待：“你就帮帮你弟弟，也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沈培焕笑了，目光森冷无比：“你先问问他会什么，除了打游戏泡.妞还有别的吗？”

　　沈粮脸色一僵，确实，他这个小儿子连大儿子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秦玲玲不乐意了，刚开始掩藏起来的刻薄此刻尽数显露，看着沈培焕道：“宣宣怎么了，我们宣宣很听话的好不好，好歹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你别瞧不起人啊。”

　　蓦地，沈培焕笑了，笑容如沐春风，眉眼里的严肃不容侵犯：“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们一次，风盛姓陈而不姓沈！”

　　秦玲玲眼睛一瞪，像个十足的泼妇：“你在说什么你爸爸好歹有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我们好言好语跟你商量事情，你在嘚瑟什么”

　　沈培焕敛眉，幽深的视线落沈粮身上，饶有深意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觉得我会来？”他冷笑着转身。

　　沈粮追上他，试图苦口婆心：“他毕竟是你弟弟。”

　　沈培焕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嗓音冷到极致：“我妈只生了我一个。”

　　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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