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养

　　第二天被纪泽阳送到学校，她才走到教室，里面嚯嚯闹闹一大片。
　　班长带着几个男生刚从外面回来，抱着成人高堆砌的新书。
　　外面排成长队。

　　一个女人拿着简易地伸缩尺在前面给人量身高。
　　佟雨站在中间，吸着一杯豆浆，和一名男生聊天。
　　看见她后，对她招手，“灿灿，正在量校服的大小，快点过来排队，马上该我们了。”
　　她点点头，走到教室里慢条斯理地放下背包，才走向佟雨。
　　身后的男生对她微笑。
　　程灿也忍不住笑，佟雨真是交际小达人，怪不得那么多消息来源。
　　这才半个月，跟班上的大多男生都打成了一团。

　　还未走到跟前，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等等，为什么全班的身高只有整数，一米五五，一米六，一米六五，一米七……”
　　她身前的女人正把尺子比在她身上，听见这一句，抬了下眼皮，“只有这个尺码，又不是定做衣服。”

　　佟雨笑，“学生那么多人，每个尺码不同，不知道是多大的工作。”
　　“……”她此时已经感觉到这校服的质量和做工，样式不太美好。
　　佟雨拉住她胳膊，对身边男生打了个招呼，向教室里走。
　　“这不是大事儿，我听老秦说，明天有考试。”
　　“？”
　　佟雨翻白眼，手中的豆浆被一口吸完，“分班考。”
　　“这不是已经分班了吗？”
　　佟雨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老秦说不会有太大变化，只是可能会有人被分进我们这个班。”
　　程灿点头表示理解，“嗯，权威人士。”
　　看来总有人能赶上末班车。

　　早自习就这么度过，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第一天算是老师与学生的见面会。
　　陌生的人互相磨合。
　　第一天很平静地度过，晚上的时间，把部分桌子搬出去，只留四十二张，准备明天的考试。

　　放学时，还挺早，佟雨邀请她去她家做客。
　　程灿迟疑。
　　佟雨立即说，“家中厨师已备好晚餐食材，澳洲大龙虾两只，新鲜的龙胆鱼，布丁双皮奶，苹果红酒，你真的不要去吗？”

　　“去。”不再迟疑，程灿斩钉截铁做下决定。
　　佟雨哈哈笑。
　　她掏出手机，“我先跟纪泽阳发条消息。”
　　程灿：〔现在已放学，准备去佟雨家做客，晚上不用来接我，他们家司机会送我回家。〕

　　佟家司机等在校门外面，是她所熟悉的李叔。
　　她打过招呼才上车。
　　佟雨和她坐在后座。
　　“今天你要多待一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抵足而眠了。”
　　程灿笑笑，“不就初中才睡过一次，而且你睡觉也太不老实。”
　　佟雨无语。

　　佟家在一座矮山上，上面都是别墅群，住的都是富贵闲人，达官显赫之辈。
　　她来过几次，上下车辆全都是名牌，经常可以看见跑车，不过一般车的主人都是年轻小辈。

　　到达别墅，下车。
　　厨师还未处理完食材。
　　佟雨吩咐阿姨准备两杯饮品后，拉着她跑上楼。
　　地板上铺着软垫，跑起来都听不见声音。
　　楼道两旁边墙上有装饰的铁艺灯，国内外名画。

　　佟雨的房间坐落在南面，有一个很大的阳台，夏天风一吹，轻纱浮动，十分凉快。
　　她们坐在阳台上，饮茶聊天。
　　多是佟雨再说话，不过几天，又有无数八卦诞生。
　　比如，班上谁与谁恋爱了，谁与谁分手，哪名公子哥的家中发生变故，破产了。
　　她好像每天都有无尽的时间来了解这些。
　　程灿虽不感兴趣，但总是认真听。

　　她记得她以前好奇，问过对方这个问题，身为千金，佟雨却过得一点都不千金。
　　佟雨那时笑着，你觉得千金是什么样？
　　程灿歪着头，想象着电视里的场景，一斥千金，上下都是名牌，纸醉金迷，关系混乱。
　　佟雨听着趴在床上笑出了声，说灿灿，你这话可真是精辟，不过有一点不对，真正的千金衣服都是定制的。
　　然后指指别墅下面的一栋房屋，说，你知道吗，那家的小子前不久肇事逃逸，人家一家三口里的顶梁柱被他撞死，女人后来也大病死了，只剩下一个懵懂小儿，可这家的小子一点事儿也没有，去国外玩了一圈后平安回家，前途依旧无量。
　　手指转向另一个方向，这家的千金倒生活的，嗯，规范的很，但是你知道吗？背地里高傲冷漠，是那种打开口子血就会被她吸的一干二净的人。
　　不要太迷恋权势和财富，安稳就好。
　　我如果过得太过千金，一不小心就会踏入那个圈子，最会出来，变成了谁，连自己都看不清。

　　程灿觉得佟雨话里的千金等于纸醉金迷，当时对佟雨另眼相看。
　　佟雨笑道，这不是我想的，我小时候是被爷爷带大，我爸妈工作忙，见我的次数一年一个指头都数的清。这都是他老人家日日夜夜地教导我，才让我三观没歪。
　　这个圈子里当然也有干净人，但少的很。

　　这些年，看也看的够清楚了。

　　所以她成了圈子里的一朵奇葩，幸好她家帝后除了对她学习关系，其他任由她自由发展。

　　晚餐准备好，阿姨上来叫人。
　　色香味俱全。
　　佟雨家的厨师手艺不错，程灿一早就领略到。
　　龙虾都已经被处理好，她们直接可以上刀叉。
　　咬一口虾肉，喝一口有些淡淡苹果香的红酒，简直美味。

　　吃完饭，程灿上楼又玩了一会儿，就打算离开。
　　她回去后还要给纪泽阳发一条平安短信，以免他担心。

　　佟雨无奈，只能叫家中司机送她回家。
　　程灿挥挥手，“明天要分班考，你还是留点时间看看书，抱一下佛脚也是好的。”
　　她打趣。
　　佟雨转身就走。
　　她趴在车上，乐的笑出声来。
　　不过佟雨没看见，要不然一定会很开心。

　　到家时，也不过才八点钟。
　　程灿和李叔说了声再见，注意开车后，就绕着小区外面的街逛，顺便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和蔬果。
　　她喜欢吃桃，一口气买了十几个。

　　回到公寓，喘过气来，才准备给纪泽阳发短信。
　　收件箱里有一条未读短信。
　　纪泽阳的：〔注意安全，玩的开心。〕

　　她笑。
　　程灿：〔程灿同学已安全到家，且玩的十分开心。〕

　　发完短信，伸了伸懒腰，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蜜桃，一杯酸奶，和案板上的一把小刀，向房间里走。
　　还有时间，她准备看几下公式，免得明天考试时真无从下笔。

　　大约是晚上十一点，纪泽阳到家。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程灿穿着拖鞋打开房间门走了出来。

　　她走近对方，有酒气飘过来。
　　“你喝酒了吗？”
　　她皱了皱鼻子。
　　纪泽阳听到她的声音，脱外套的动作一顿，眼睛半眯着，看了她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嗯，跟客户有点应酬。”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还没睡吗？”

　　程灿走向厨房，“明天有考试，我在复习。”
　　端出一杯牛奶，递给靠在沙发上的纪泽阳，“给，解酒暖胃。”
　　她动作自然。
　　纪泽阳接过，低声说谢。
　　“看样子你喝的不少。”

　　“嗯。”
　　他喝了一口牛奶，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女孩儿，“你可以先去睡了。”
　　高中生，每天都起的很早。

　　她又看了对方一眼，点头。
　　走几步又转过身，“明天我可以自己搭车去学校。”
　　她指了指他的太阳穴，“我觉得明天起来你会很痛苦。”

　　纪泽阳应声。
　　他此时的确很难受，不太想思考。

　　程灿回到房间，合上桌面上的书，跳到床上，熄灯半小时后，依旧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起来听了听门外的动静。
　　很安静，什么也听不见。
　　打开门出来。
　　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一件染着酒气的外套散乱地落在地上，只能从少有的暗淡光线中依稀看出轮廓。

　　不知怎么，脸突然一红，她想到了那件压在她衣柜最底下的那件西装。
　　血迹已经被洗干净，用熨斗熨烫过。
　　她没丢，当时魔怔一般留下来，压在了箱底。
　　留作纪念。

　　她把地上的那件西装捡起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到时候会有人把它送去干洗。
　　然后又在原地傻傻地站了一阵，才走回房间。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刚才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为，不由感觉有些好笑。

　　这一次，她很快入睡。
　　一夜无梦，睡得安稳，次日，被闹钟照常叫醒。
　　今天的早餐较为简单，法式吐司，一杯牛奶。
　　看来昨天的醉酒影响甚大，她暗想。

　　但纪泽阳做完早饭并未离开，还在家。
　　她吃完饭准备离开家时，纪泽阳房门打开，对方一边出门手里动作不停，正在系领带，穿西装。

　　应该是做完早餐才回房间换的衣服。
　　她有些失落后悔。
　　早知道应该早起，她对纪先生穿着睡衣做早餐这一场面十分期待。

　　“你要上班吗？”
　　她询问。

　　纪泽阳刚好套上西装，“抱歉，昨天喝多了，今天还是我送你上学。”
　　自律的纪先生。
　　她想要拒绝。
　　可是某人已经走到门边，换鞋。

　　“纪先生，我佩服你。”她跟在男人身后，“你可能有一种病症。”
　　“强迫症。”

　　有些规定的事，一天不做，就会感觉到难受。
　　纪泽阳笑。
　　“程小姐，你还有时间打趣。”他指了指手表，“据我所知，你们第一道预备铃时间为六点四十，不幸的是，你可能即将迟到。”
　　现在已经六点二十五。

　　哦，有时候特别讨厌的纪先生真不惹人喜欢。
　　她不再说话，两人快速下楼。
　　车开到学校门口时，第一道预备铃响起。

　　纪泽阳笑，“快去，如果你们的老师够友善的话，也许你可以免于责罚。”
　　程灿没说话，默默下车。

　　校门口大门打开，还有学生背着书包，手里拿着早餐在狂奔。
　　于是慢吞吞且十分漫不经心的程灿小姐成为众人之中那个鹤立鸡群的人。

　　“嗨。”
　　身后传来声音。
　　程灿没回头。
　　“嗨，程灿。”
　　等叫到她的名字，她才皱眉转身。
　　是陈起，她装作没看见，继续向教室走。
　　“可真让人伤心。”
　　男生跑上来，走在她旁边，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很有远见之明，知道他不受待见。
　　“程灿，你平时都这么对待你的爱慕之人吗？”

　　她瞥了对方一眼，没说话，走路的步伐明显变快。
　　陈起便不再说话，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一手插兜，走的十分潇洒。
　　程灿有时候觉得，他应该指间再夹根烟，那才完美。

　　教室门口，站着老秦，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前面走过的几个人都在上面留有痕迹。

　　程灿进门。
　　秦梅在她名字后面的方格中打了一个勾，“今天第一天，下不为例，如果以后再迟到，就要站在走廊里上早自习了。”

　　她点头，面不改色地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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