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娇娘

　　宋福苒心里急切，进门的时候就没注意，待说完了话，才发现屋子里除了宋福明和张氏外，还站着一人，那人身量略高，清瘦的厉害，一眼瞧见福苒，就红了眼，喃喃出声：“大姐姐。”

　　宋福苒站在原地，好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便去关门，压低声儿问：“你……你回京了？”

　　张氏看着垂泪的两姐妹，清冷道：“我去外头守着，你们兄妹说说话。”

　　“你……你怎么回来的？”宋福苒拉了那姑娘的手，有些不知该怎么称呼，还是身边的宋福明道：“张家族亲，张月桃，那边夭折的姑娘，让她顶上了。”

　　“是弟妹安排的？”宋福苒看着这个同福婉有六分相像的姑娘，忍着眼泪道：“怎么瘦这么多？”

　　张月桃哭得厉害，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没一会儿就哭湿了一条帕子：“起先一路奔逃，连做梦都是被皇后娘娘的人抓住，后来睡也不敢睡，好容易逃到张家，到那就一病不起，等略微缓过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若不是大哥亲自去张家见了我，我都不敢信，就这么熬过了这一劫。”

　　宋福苒也不敢想当时的日子：“我没想到，还有能再见你的时候。”

　　张月桃抹着眼泪：“我从前也不敢想，若不是张家妹妹病得丢了命，我顶了她的名儿，我说不得这辈子都回不来京城了。”

　　宋福明给两姐妹沏了茶，与福苒说道：“之前也没想着能入京来，张家兄弟要科举，入京备考，便捎了信，说月桃的婚事，他们不敢做主，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人送到京里来，总归过去了三年，人长开了，跟从前不是一个模样了，一家子亲戚，有几分相像，也不碍着什么。”

　　福苒仔细看了看她的眉眼，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道：“日后装扮上头避讳些，应是没什么大碍，福婉幼年吃过苦，身量矮一些，月桃……清瘦一点。”

　　张月桃哭着问：“当真那么相像吗？我还不曾见着她，我入京来，会不会被皇后娘娘认出来？”

　　宋福明安抚道：“眉眼的确有六分相像，但如今长开了，福婉她比你圆润些，气质上格外不同，且这些日子，大姐带着她四处参宴，京城中人对她的印象多偏向灵慧可爱，日后你嫂嫂带你出门相看，你谨言慎行些，旁人只当你是外乡来的，性子内向，渐渐地也就好了。”

　　张月桃还是害怕的很：“当真不会被认出来吗？”

　　宋福明摇摇头：“当年你逃上那条船，福婉被抓下来以后，连我都错将她当成了你，还是后来将人救出来，说了话，才知道她不是你，这三年你二姐姐有意无意带她出门去，她渐渐有了自己的圈子，京城里认可她的人也多。你性子同她不一样，格外内向胆小些，又有了张月桃这个名姓，将来即便有人说起来，你同福婉相像，你咬死了不认就是，任谁也不能将张家女和宋家女混淆在一起。”

　　“没错，而且福婉已经嫁人了，徐家的这门亲事不好，又有别的人相中了她，等她再订下亲事来，咱们再给你从京城寻一门妥帖的亲事，咱们这一家子总算是圆满了。”宋福苒替张月桃擦了眼泪：“咱们姐妹，日后又能常常见面了，你这几年在张家过得可好？”

　　“我娘……”张月桃声音弱了下去：“就是张家太太……”

　　宋福苒打断她：“日后就是做梦，你都是张月桃，你喊她娘是对的。”

　　张月桃微怔，宋福苒一字一句地同她说道：“咱们跟皇后娘娘赌不起，一个字也错不得。”

　　张月桃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道：“我娘待我极好，爹爹不爱说话，但也是护着我的，尤其顾哥哥，家里有什么好的吃食，都紧着我。起先不大习惯那边的水土，出了好多疹子，后来慢慢地也就好了。”

　　宋福苒听得眼眶又红了：“你嫂嫂给你安排了个好去处，多亏了她。”

　　张月桃“恩”了一声，姐妹两个又说了会儿话，宋福苒还要赶着宵禁回去，因而没多说：“赶明儿个你跟你嫂嫂和福婉一道参宴，我明日送帖子过来，大后日我们府里有个百花宴。”

　　张月桃应下，才与张氏走了。

　　屋子里只余下宋福明和宋福苒，宋福苒沉默了会儿问：“福婉知道她回来了吗？”

　　宋福明摇了摇头：“她以为月桃就是张家族亲的女儿，福婉心思重，我怕她知道月桃回来了，就要把月桃的东西让回来，上回她帮徐恒的时候，就是觉得，徐家这门亲事，是她偷了月桃的。”

　　宋福苒听得皱眉：“那还是甭告诉她了，等她这门婚事定下来再说。”

　　“你刚刚说，工部尚书傅宁？”宋福明问。

　　宋福苒一喜，笑着道：“我刚听了消息也是愣了好半晌，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原还以为，就算是有不错的人家，也要比徐恒现在差一些了，连填房也想过了，就是没想过能做傅宁的填房。”

　　“傅宁，今年是二十五吧？他之前那个夫人走了有几年了？”宋福明问。

　　“走了有四年了，头三年说是为着亡妻守孝，就没有再续娶，傅家老夫人还是这一年才开始相看的，但傅宁挺挑的，之前是工部左侍郎，高不成低不就，身份高些的，嫌过去是填房，身份低些的，傅家也瞧不上，还是这一回晋升了工部尚书，才又重新热闹起来的，我这阵子都不知道瞧见多少家姑娘往傅老夫人跟前献殷勤了，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傅老夫人能相中了三妹妹。”

　　宋福苒越说越高兴：“关键是，他前头的夫人没了，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傅宁也是自己爬上去的，是个有本事又有运道的，家里头也清净，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听说傅宁跟前伺候的都是小厮，没有丫鬟的，这样的人，若是三妹妹嫁过去，那真真是极好的一门亲事了。”

　　宋福明听着也不错：“有确信吗？当真相中了三妹妹？”

　　“傅老夫人跟我婆母亲口说的，说傅宁自己也相看过了，也不知他是从哪里见的三妹妹，总归回去就很满意，直接让傅老夫人同我婆母说，要三妹妹早些同徐恒和离，毕竟傅宁同徐恒两人都在工部共事，两人和离后，还要过上一阵子才能续娶。”宋福苒长舒一口气，与宋福明道：“三妹妹这次是真的否极泰来了。”

　　宋福明沉默了一会儿：“还要三妹妹自己乐意才行，且婚姻大事，最是急不得。徐恒那里，才拒了皇后娘娘的赐婚，说不得宫里也在盯着他，若是这个时候立即和离，对徐恒，对福婉都不见得是好事，若这个傅大人当真对福婉有心，也不差这几个月，等宫里平静下来，再和离，总也成的。”

　　宋福苒点了点头：“那也好，三妹妹是个有主意的，后日百花宴，我安排三妹妹同傅大人见一见。”

　　宋福明点了点头，见宋福苒要走，又低声叮嘱了句：“福瑶这几日快临产了，月桃的事儿，暂且先别同她说，总归月桃这次留在京里就不走了，也不差这几日的。”

　　宋福苒应下，这才回了周家。

　　周老夫人还与宋福苒念叨：“你那个三妹妹可真是个抢手的，这两日跟我打听她的，可不是一家两家，但都不敌这个傅家，只是余下的也是老姐妹，你这可真是难为我，我都不知该怎么给她们回。”

　　宋福苒笑笑，替周老夫人捏着腿：“可巧，我刚从娘家回来，见着我弟妹族里的一个妹妹，名叫月桃，模样也俊俏的很呢，干脆这个也托给母亲给做个媒吧。”

　　周老夫人指了宋福苒，同周平说道：“快管管你这媳妇，老婆子成了她们宋家的媒婆了。”

　　周平听着宋福苒的话，便猜到了这个月桃是谁，笑着接话：“这可不是好事？将来从母亲这里保的媒，年年都要给母亲送谢媒礼，咱们府里又是一笔进项。”

　　周老夫人直啐他：“这是掉钱眼里去了。”

　　一家子笑得和乐，宋福苒高兴，还陪着老夫人喝了果子酒，周平扶着她回院子，小心翼翼地：“小心些，别摔着。”

　　宋福苒含笑道：“哪里就那么容易醉了？不过才喝了两盅而已，我实在是高兴，连月桃都回京里来了，我的……什么时候能回来？”

　　宋福苒歪头瞧周平，笑盈盈的眸子里噙了泪：“都回来了，我的……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平一个七尺男儿沉默了，打横将宋福苒抱了起来：“这就回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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