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娇娘

　　这位老夫人在周家听了一堆福婉的事儿，回了府里心里怎么都放不下，论身份吧，宋家算不上什么高门，但也算不得差，虽然没了长辈，但宋家长女端庄温婉，在周家打理中馈，为人处世温厚有理，颇得周老夫人看重；宋家嫡子是宫中的太医；宋家次女嫁入了闵大将军府，听说那位闵老太君也是极看重的，马上就要生下闵家的嫡长孙；宋家这个幺女又生得软糯可人。

　　只一点不好，是嫁了人的，但是她又还不曾圆房，可又不能否认，徐家是娶了宋福婉之后，徐恒才躲过了一劫，升了官的。

　　老夫人纠结得不行，一方面觉着自己的儿子配得上更好的人，另一方面又想到今儿个参宴的时候，多少老夫人都惦记上了，甭管是冲着宋家这些姻亲关系，还是冲着宋福婉这个人，她要是下手晚了，说不得又错过这么个机会去。

　　老夫人都歇下了，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又爬起来，去了外院。

　　“儿啊，你媳妇也走了四年了，你是时候再娶一人进门了。”老夫人看着儿子书房冷冷清清地，就开始叹气。

　　“母亲好端端地，怎么又说起这个来？是哪家的夫人又跟您念叨了不成？”男子笑容温暖明澈，亲手端了一盏茶来，递给老夫人。

　　“我知道多数姑娘你都瞧不上，我今日去周家参宴，瞧见一个小姑娘，瞧着特别好……”

　　老夫人话没说完，男子就笑了，眼角有极细软的笑纹，看起来人更加温文尔雅：“母亲玩笑了，便是小姑娘肯来给我做继室，我也不好耽误人。”

　　“不是小姑娘，她嫁了人，现下预备着和离，她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丫头，瞧着极知礼识礼，又不是你讨厌的那种只知道吟诗作画的。”老夫人说得有些急，她这些年为着自家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不知道相看了多少人家的姑娘，可她这儿子总有法子堵她回来，不是这点不满意，就是那点不满意。

　　男子听着皱了眉：“母亲如今，连别人家的媳妇都惦记上了？”

　　“不是那么回事。”老夫人拉着男子的手：“这小姑娘仿佛跟她夫家八字不合，头一日就伤了手，第二日就伤了脚，因而不曾圆房就回娘家去了……”

　　男子轻笑：“母亲如何就知，她同我是八字相合的了？”

　　男子说完，眉尖挑了挑，迟疑道：“母亲说的这位姑娘可是姓宋？”

　　——

　　这一日，福婉照旧去了一家酒楼，这酒楼极大，有三层高，总会请了厉害的曲艺班子到楼里表演。

　　福婉早听闻今日酒楼请了大庆班的人来，因而早早地定了位置，但还是没订着正对着的雅间，只订着一个把边的。福婉早早落了座，瞧着曲艺班子的人忙忙碌碌，上台下台，一边跟松雨说话。

　　“你坐着说。”福婉推了一盏热茶给松雨。

　　松雨连连摇头：“姑娘坐着，哪里有我坐的地儿？”

　　“怕什么，又没人瞧得见。”福婉直接上手拽了松雨，按住她坐下：“我有正事和你说呢，我坐着，你站着，我总仰着脖子与你说话，脖子要酸死了。”

　　松雨这才坐稳当了：“姑娘要同奴婢说什么？”

　　福婉指了看台，又指了指三层高的酒楼：“你觉着，若是咱们也建一个这样的楼，如何？”

　　松雨瞪大了眼：“所以姑娘这些日子总来这儿看杂耍，是想要依葫芦画瓢？”

　　福婉点了点小脑袋：“我觉得你之前说的话有理，这世间没有只出银子，不进银子的买卖，与其咱们做牙行，将人往外头卖，倒不如自己做个曲艺班子，有自己的地，自己的人，实在没什么本事的，在酒楼里上下跑个腿也成。”

　　有人端了瓜果点心进来，福婉也不曾在意，单手托腮，软绵绵地继续同松雨说话：“你瞧汇宝居，从前那些人也不见得就有那么大的本事了，但因为汇宝居给他们吃的地方，住的地方，他们不必再担忧吃不饱穿不暖，只要一门心思钻研手艺就好，所以他们都成了有本事的大家，那这些个曲艺人也一样啊。你收留的说书人，拉二胡的，还有那日那个唱大鼓的，给她们时日，只一门钻这个，没有不能学成的，你说是不是？”

　　男子想，原来是个精于算计的小姑娘，怨不得还不曾和离，就先开始到处散布消息，想要先找到下家了。

　　男子摇了摇头，无声往后退，哪知道还不曾退到门口，就听福婉软糯糯地问：“我怎得听到有人在哭？”

　　松雨环顾四周，瞥见后台一角，眼见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提溜着一个小孩子，像个包袱似的往里扔，松雨一下子站起来：“姑娘，好像是个小孩。”

　　福婉直接站起来，一把推开了男子，就往看台后头去。

　　男子皱了皱眉，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跟了过去。

　　福婉和松雨已经将人找到了，是个最多两岁多的幼童，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脏兮兮地，福婉却一点儿没嫌弃地抱在怀里，手从幼童身上一一检查过，眉头都皱了起来：“你们……让这么小的孩子练缩骨？”

　　身形高大的男子阴沉着脸看过来：“这是哪家的夫人？后台不是随便谁都能来的地方。”

　　大庆班的班主被找了来，扫了一眼福婉身上的衣饰，猜测是个不错的主顾，笑容谄媚道：“这位小夫人见谅，都怪班子里的人不懂事，惊扰了您，您不知道，这缩骨啊，就得趁着小孩子年纪小，骨头还软和的时候练，这曲艺班子嘛，哪个不是吃苦熬过来的？孩子小，不懂事，以后大了，就懂了，这里所有人都是为着她好。”

　　松雨急了，要踹人：“你胡说八道，再小也没有拿这么小孩子练功的！”

　　“松雨。”福婉抱着那个窝在她怀里的小孩子，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声音不似方才那般软糯，冷清地像是冰泉水：“我瞧着这孩子可怜，卖给我吧。”

　　大庆班班主眼睛一骨碌，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哎呦，这位小夫人，您可甭价，咱们找这么个有天赋的孩子不容易，这都练了大半年了，都快能练成了，您这时候将人买走……”

　　“五两银子。”福婉将孩子塞给松雨，板着脸站起身来，没等那班主再说什么抬价的话，就冷冰冰道：“若是五两你不要，今日你这台子也甭想上了，我只抱着这孩子去外头转一圈，看看你这生意还做不做得下去。”

　　大庆班班主显然没想到瞧着软弱可欺的小夫人，竟是个厉害的，当即谄媚地接过银子来：“哎呦，瞧您说的，这孩子被您看上，是她的福气，要不让人给这孩子收拾干净了，再给您送过去？”

　　班主说着就要从松雨怀里抱人，那孩子死命往松雨怀里钻，福婉瞧着心疼，冷着脸道：“不必了。”

　　福婉领了人就往外走，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男子一直在围观，福婉出了酒楼，仍旧气难平，将孩子抱在怀里与松雨道：“这个大庆班，必然不只是用小孩子练缩骨这一件事，你去后台再瞧瞧，寻了人证物证，给大姐夫送去。”

　　男子原本要走了，正巧听到福婉说这话，直到马车走远了，那男子才回了神，轻笑着道：“竟还是个小侠女呢。”

　　男子回了府，换过衣裳，前往老夫人的院子：“母亲，你那日同我说过的宋家三姑娘，我今日见了，的确是个不错的。”

　　老夫人瞬间一喜，这四年过去了，也不曾听自家儿子夸赞过哪个姑娘，连连点头：“我就说呢，你不知道，那日周老夫人一说，许多人就惦记上了，要不是个好的，我不会同你说，这个真的是不错，除了嫁过人，没有别的不好的了。”

　　“我要同母亲说的，正是这个。”男子道：“不如母亲早些同周二夫人通个口风，便说咱们府里有意迎娶宋三姑娘，好让宋三姑娘早日同徐家和离。怎么说徐恒也是朝廷中人，我便是要求娶宋三姑娘，也要等宋三姑娘和离之后，等上一阵子，再者宋三姑娘只要同徐家有婚约，就是徐家的少夫人，若是徐恒同宋三姑娘有了肌肤之亲怎么办？岂不是夜长梦多？”

　　老夫人觉得儿子说得有理，当日就下了帖子，第二日去见了周老夫人，跟周老夫人说起这个事儿来，周老夫人没耽搁，又立即同宋福苒说了。

　　宋福苒听得消息，整个人呆愣了，不顾还没吃晚膳，就吩咐马车，回了娘家，一路直奔宋福明的院子：“福明，天大的喜事，那个工部尚书傅宁相中了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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