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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沈若夏将桌上的名单捡起来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上面的名字和职务标的一清二楚，后面几页还有些口供，说来说去多半都是一样的。
禹青旱灾爆发，民不聊生，朝廷派人点了粮食和银子，此事交由户部负责，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自也是没人吆喝。
若不是这次流民突然闯入皇都，恐怕这事，还真就这么过去了。
沈若夏神色微动:“爹爹可曾想过，这件事，明王和泓王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沈宪抬头看向她:“你是说……”
沈若夏摇了摇头，拿着名单坐到了一旁，捋着思路细细说道:“户部王大人的名声在朝中虽算不上有多好，可事情的轻重缓急他那个性子却还是不敢担待的。况且，这次又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爹爹前去拜访，乃是代表了陛下的旨意，可王大人这般迂回，未免是太过奇怪了些。”
她将名单一折，一大部分人的名字顿时被遮了去:“又或者是可以说，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就算事情出了岔子，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来。”
泓王还在受伤昏迷当中，这个关头谁天天跑的最勤快，谁心里就是有鬼。
“荒唐！简直是荒唐！”沈宪自也是想到了这些，‘啪’的一拍桌子，力道之大连带着杯子都哗啦作响，只是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如今朝中明王泓王两方势均力敌，就连六部也都是心思各异，还有殷王府和相府……”
说着，沈宪重重叹了口气道:“若是处理不好，在哪边都不是个东西。爹爹倒不是怕惹麻烦，只是爹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身子又不好，若真要是出了什么事，爹该怎么下去见你娘啊。”
“不会的，”沈若夏目光坚定，“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沈宪不解:“夏儿这话何意？”
她又道:“就算是整个朝堂都能支持明王，唯独一个人，绝对不可以。”
.
朝堂再如何风起云涌，也波及不到无辜的平民百姓身上。
无家可归的流民更是如此。
这几日里，澹台珩往西街这边跑的甚是勤快，一天里几乎大半天的时间都待在这里。
不知怎的，每次想要出来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派人去相府走一圈，传个话，若是哪天没有做，又总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不踏实。
贪污救济粮食和银子的事情由刑部担着，苏知许纵使有心也是无力，坐在小院里无非也是闷得慌，正好想出来走走，便应了这人的请求。
又想着，或许从这些流民的口中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苏知许今日着了件素白罗裙，小姑娘本就生的白净细嫩，如今一衬愈发显得容颜妍丽，面色姣好，可以想象出等长大了该是如何的倾城。
周围已经有不少毛头小子看直了眼，目光紧紧黏在上面，澹台珩一拧眉，心底腾地升起一股子郁闷劲。他迎上去正好挡住了不少人的目光，神色不愉道:“穿这么干净好看做什么，白白碍了小爷的眼。”
苏知许先是一愣，待目光从周围流民的身上扫过后，心中忽地明了，连带着脸皮都有些发烫了起来:“我下次会注意的。”
“嗯，记住了就好，”澹台珩哼唧了两声，苏知许也有些听不出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来，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听见前面那人开口道，“这几日天气忽冷忽热，已经有不少人染了风寒，你也注意着些，回去让你家丫鬟熬几贴药吃吃。”
顿了顿，末了又道:“小姑娘家家的，就是麻烦。”
苏知许还在想着事情，冷不防听见了‘风寒’二字，心中咯噔一声，倒是忽视了这话中难得有的关心:“风寒？什么时候的事情？”
澹台珩也听出了她这话中的紧张，皱眉道:“前天。”
坏了。
苏知许心中又是一紧。
流民都已经得到了救治，什么准备也都做了，怎的还会染上风寒。
苏知许连想到上一世中的瘟疫，整颗心都紧紧提了起来:“六皇子，我有话对你说。”
跟在身后的巧绿识趣的退了下去。
二人这才找了个地方，细细说了起来。
“瘟疫？！”澹台珩一愣，将拔高的声音压低了道，“怎么可能？小爷平日里虽是不着调了些，可、可这么大的疏忽怎么可能会有？”
话虽如此，可他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他自是知晓瘟疫这东西有多么的可怕，只要一沾染上，那可是会死一大片人的。
自打决定要接济这些流民后，澹台珩就特意注重了医术这方面，先让他们洗了热水澡，又换了干净衣裳，就连平日里的吃食都是经过处理的。
苏知许摇了摇头:“这话我也只跟六皇子您说说，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些好。”
澹台珩敛了神色，也点了点头:“好，这事我会让人去处理。”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转过身来，目光在苏知许身上打量了一番，直盯的苏知许头皮发麻。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澹台珩收回目光，神色微窘的轻咳了几声道:“虽然事情还没出个结果，这地，以后你还是先别来了吧，小爷待会儿找个人把你们送回去。”
不等说完，整个人脚底下就跟生了风一样，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嗯？
苏知许眨了眨眼睛，歪头看着那似狼狈逃窜的身影，还是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等走回来原地，她又扯了扯巧绿的袖子，指了指自己道:“巧绿姐姐，阿许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巧绿一愣:“没有啊。”
恰巧从旁经过的澹台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把自己给绊倒，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滚滚滚，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在这碍小爷的眼！”
苏知许:“……”
她做啥又碍着这人眼了？？？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苏知许今儿个才有幸真正的见识了这句话。
澹台珩的动作很快，几乎立马是就去了皇帝的各医药铺子里，请大夫抓药样样不落下。起初还有些势利眼的大夫，一听是去给流民看病，脑袋几乎甩的都要飞起，可等再看到后面一大堆发亮光的银子，就差没有缠上来抱大腿。
澹台珩可不管这些，等到了西街时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染上风寒的人都叫到了一旁，实施简单的隔离。
流民们早已将澹台珩当作了他们的救命恩人，再世父母，自然是不疑有他，屁颠屁颠的就跟了过去，倒是省了不少的麻烦。
等到一大堆的事情忙活完，一抬头，天边已经泛起了大片的黑色。
澹台珩一个踉跄，脚底打了个转转身就趴在了唐召身上:“去他奶奶的，可是累死小爷了！要是周宣帝那个龟儿子敢对小爷指手画脚，小爷非得骂死他全家！”
听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唐召神色冰冷的抽了抽嘴角，他一手搭在这人腰上，生怕人再闹腾给掉下去。
事实证明，澹台珩现在也没有力气闹腾。
那这个大夫在皇都城里住惯了，一个个的心高气傲，流民们配合还好，一有个不配合就甩脸色，破口大骂，有着好几次都是打了起来。
要不是澹台珩从中及时做了调解，恐怕还真得把官府的人给叫过来。
没办法，他只好亲自上阵，瞪着俩大眼在那儿盯着。
唐召冷声道:“自己挖坑自己跳，活该！”
澹台珩听到这话顿时就炸毛了，‘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脑门上:“小兔崽子，夸小爷两句会死啊？！”
唐召斜睨了他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能！”
这龟儿子！
澹台珩将人一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往后一倒就给躺了下去。
唐召皱着眉踢了踢他:“起来。”
“不起，小爷累了，没力气。”
唐召还想再踢几脚，就听见身后脚步声响起，转身就瞧见了苏知许。
抿了唇角，又给地上的人补了一脚，这才离开。
澹台珩躺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再听到旁边有声音，心想这小心眼的人竟然会这么安静，难不成真是被他的魅力给折服了？？？
可等啊等的，也不见着唐召来叫他，又心想该不会是把他给丢下了吧？
猛地一睁眼，‘嗷’的一嗓子吼，双手撑地出溜出溜的就给蹿了出去:
“你、你怎么在这儿？！”说完，澹台珩又转头往四周瞧了瞧，“唐召呢？”
他这一惊一乍也把苏知许给吓着了，苏知许定了定心神，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六皇子，你没事吧？”
“……不是，你又回来做什么？好好待在你的相府不行吗？”澹台珩有些头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抱怨道。
苏知许一愣，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子无名火:“六皇子这话何意，难不成以后我去哪儿还都要跟六皇子报备一声不成？”
澹台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惊了一下，可他自诩还是会怜香惜玉的谦谦君子，将火气又给压了下去，眼角一瞥，正好瞧见了巧绿手上的食盒。
他愣道:“……你是来看我的？”
苏知许没好气道:“不然呢？”
澹台珩睁大了眼睛，双目濯濯，里面星光闪耀。
不过是一句再普通的话，可在他这儿听着，好比心中一股无名的暖流流进心田，让他整个身心都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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