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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当然。”
“将军成竹在胸，自然不怕那些宵小之辈。”
曹璋不动声色的看着眉头紧蹙的这个小女子，看她因为揣测自己心思而咬着嘴唇努力思索，脸色阴晴不定，竟发现意外的有趣。
见她一直避着不接罗文璞这一茬，抿唇微微一笑便抬手将准备的点心果子推过去，说道：“本将觉得令兄颇有一腔热血，或许……”
“将军！我哥哥那鲁莽性子做个小小兵士便好，行军打仗的事他哪做得来。”
话音落罢，曹璋却十分不赞同道：“你真的了解令兄么？”
“什么？”
“你真知他品性，知他想要什么？”
罗馥被他问的有些路愣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有些底气不足的说了一句：“我是他妹妹，我们从小一同长大，自然懂他。”
“本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将军但说无妨。”
“你说令兄鲁莽任性张狂，可本将却觉得那份赤子之心着实难得，他赤诚豪爽豁达，今日说起天下局势头头是道，言辞犀利，忧心国民，心中宽阔抱负远大。而且他的功夫扎实，剑术灵巧刁钻集百家之长。这些你可知道？”
“我……”
“他口中全是称赞你的话，说你聪慧懂事孝顺，说家人殷切期盼自己却庸碌无为……而你却说他幼稚粗陋不解他人心思，这话难免有失公允。”
罗馥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确实火辣辣的，心中更加愧疚于先前对哥哥的口无遮拦，也幸亏他是个不计较的人，否则当着下人面如此训斥，他得多没面子。
只是……曹璋也不过初次见到哥哥，却能说出这么多称赞的话，也着实不易……
“将军这些夸赞若被哥哥听到定会十分高兴，我回去会一一转达，但是……若入曹家军，小女子还是不会同意，我秦家世代都是文官，以治学为主，就希望子女平安知足。”
曹璋看着她，十分认真的说道：“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鄙者自隘。秦姑娘，令兄绝不是你用笼子养的小兽，若不放出去历练，怕是很难明白你们的一片苦心。”
罗馥眉头皱的很深，心里也乱，脑子里不断回想这几个字“天地本宽”、“鄙者自隘”难道她也错了嘛？
“多谢曹将军教导。”
“是在下多言了。”
“不不不，您说的对……说的很对……”她心思不宁的离开亭子，甚至都没和曹璋道别，走时也不知是肚子里真饿还是怎么的，走时竟然还攥着一块玫瑰饼。
回去的马车上她还在想曹璋那席话，又思索着上一世哥哥和家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猛然觉得，是不是真像曹璋说的那样，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觉得什么对哥哥好就愣要勉强他，其实他根本就不开心呢。
爹爹的皮鞭训斥，奶奶的慈祥宽容，母亲的精明算计，还有她的豪门夫人梦，他们所有人都朝着不一样的方向拉扯着哥哥，告诉他什么才是好的……
回程时哥哥见她神情恍惚，便很少见的安静着，直到进了城便实在忍不住，上前笑嘻嘻的道歉：“哥哥今日犯浑了，对不起！原谅哥哥好不好，要不明日哥哥去庄子上再捉几只兔子回来，或者去玲珑阁买一对镯子？嗯？”
罗馥看着他清澈的眼神，讨好的笑容，再想到上一世他躺在木板上浑身是血的模样，心里就升腾起一股冷意。
于是，斟酌道：“哥哥，曹将军寻我过去夸你赤子之心，正直豪爽。”
“真的？曹将军真的这般说？”
“嗯，都是真的，他十分欣赏你。”
哥哥眼睛一亮，更加高兴了，坐直身子双手擦腰，中气十足的笑了几声，“这个妹夫不错。”
“哥！你浑说什么！我可跟你说清楚，这话千万别不能在外头嚷嚷，如今曹璋在庐江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各府的姑娘都眼巴巴瞅机会往进钻呢，到时候还不定怎么争，你可别把我往火坑里推！”
罗文璞最不爱听这种话，立刻反驳道：“好男儿自然人人都爱，咱们怎么就不能抢了。”
“你快醒醒吧，你还记得去年夏天城东那冯、赵两家么？当时多兴旺的两个商户，就是因为抢夫婿，最后打的头破血流，闹出十几条人命。咱们家有没什么依仗，被人一脚就踩得翻不了身，那个时候你觉得二叔和三姑会帮咱们么？”
她说完后见哥哥不做声，便觉得自己自己方才又太过强硬，于是缓和了声音，又道：“妹妹自知粗陋配不上将军，登不了那样的门第，不过，哥哥难得有个这么敬佩的朋友，日后倒是可以多去拜访请教。”
“还是罢了，将军府是大族，今日人家以礼相待已是给足了我脸面，我一个莽夫浪子上赶着去巴结怕是爹也会让人笑话。”
罗馥安慰的话哽在喉头，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又开始自责。孔圣人教诲学生“每日三省吾身”，她感觉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挣扎自省。
平心静气的呼了几口气，她又堆起了笑脸，说道:“曹将军品性高洁，爽朗豪气，是军人体魄，最喜欢结交哥哥这种性子的人了，想咱们庐江才俊中，也就哥哥是个铁骨整整的汉子呢！”
“哦，是么。”
“是啊，哥哥……”
她绞尽脑汁，足足又夸了近一柱香的时间，哥哥总算重新开启了对她的信任。
而当她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时候，外头传来车夫声音“太守府到了。”
太守府！
罗馥脑子里嗡一声，顿时想起那个囚禁自己至死的牢笼，那个院子在太守府后宅最深处，有个雅致的名字“沁园春”，只是常年不见日头，院子里两颗枣树因没人打理长得恣意，将正屋遮的阴沉沉。
忽然一阵冷风将车帘刮起，她看到哥哥指挥着人往府里抬着缸往府里头送，罗馥竟不知不觉的跟着下了车。
她站的笔挺，神情冷然，两鬓间的碎发被吹的黏在脸上也毫不在意。
此时天上落起了雪珠，介于雪雨之间，落在身上便化了。翠玉忙来替她撑伞，却见自家主子两只眼直直盯着门匾上那三个隶书大字“太守府”。
“主子，咱们进马车里等着吧。”
“太守府果然还是这般巍峨庄严，不愧是赫赫高门，你看那石狮子，眼睛却是玉石雕的，里头更是华丽精巧，院落相连，水系环绕，杨柳周垂，飞楼插空，雕甍绣槛……你想不到的，这里都有，富贵的令人艳羡。”
翠玉看着她说这话时神情中的苍凉与悲戚，不禁手足无措，她举着扇靠近了几分，不解：“您都没来过，怎么知道里头有什么？”
“自有院内人想要展现那奢靡的生活。”
“噢，可奴婢觉得只要家人都高高兴兴，就是住着一个小院子也幸福。光院子里撒的钱多算什么好去处，听说这太守府乱的很，十来个孩子，十来个小妾，明争暗斗竟是麻烦。”
罗馥笑了笑，视线从门顶挪开，四下里瞅了一眼，见没人经过便又回了车中，嘱咐车夫停在一个不太显然的地方。
她坐在车中翻看着哥哥寻来的山水游记，波动的心绪逐渐安稳，时而和翠玉闲聊几句，一起等哥哥回来。
“姑娘，姑娘……”
翠玉撩着帘子探头了一眼随后便成了耳报神，将那边人的举动小声的告诉罗馥：“曹将军回来了……他们家的马真好看。”
马好看？
“曹将军下车了，他长得可真好看”
“……”
“姑娘，他碰到大公子说话呢，诶？他朝咱们马车看呢！他那个手下给了大公子一个食盒。”
罗馥被她这一惊一乍扰的也看不了书，便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曹璋的视线，那眼睛黑若深潭隔着淅淅沥沥的空气朝她看过来。
他微微颔首，转身进了府内。
哥哥带着人高高兴兴的回来，用衣裳护着一盒子东西。
“妹妹，你快看看，这是曹将军给你的点心。”
“给我的？”
“是啊，难不成给我吗？那个男人会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罗馥忽然想到自己先前捏着一块玫瑰饼从亭子里离开的那个丢脸的事，便觉得曹璋此举简直是在笑话她。
翠玉从斜里伸长了手将盒子打开，里头有十二个模样不一的玫瑰饼，有长有方有的还捏成了六角花模样十分可爱。
“姑娘，要不奴婢先帮你尝尝味道吧，这个圆的看着十分喜庆。”
罗馥看她抿着嘴在吞口水，不由得笑出声，将盒子端过去，大方道：“给你尝吧，必须得仔仔细细的尝。”
“好！”
一旁的罗文璞却是有心糟心的，若是别人肯定要将这点心供起来了，她家妹子却转手送人。
正失望着，就听罗馥温声问道：“曹将军没再说别的？”
“噢，他说过几日还会有好茶从家里送来，到时候再给咱们一些。”
“他，他有没有说曹家军的事啊？”
哥哥见翠玉吃的开怀便抢过去咬了一口，似乎感觉不错，大嘴一张便吞了整块，正嚼着高兴，就听罗馥问了这么一句。
他并不傻，罗馥这么问定是先前曹璋和她说了什么，而她瞒着自己。
于是扑掉身上的点心渣子，面色严肃道：“咱们兄妹自小亲厚，你不用这样试探，直说吧，你想问什么？”
“哥哥，其实先前曹璋和我说，是想让你去曹家军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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