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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赤霄本就是话痨，爱听些鸡零狗碎的小道消息，只是主子太冷，空有一腔热血也无处释放，眼下见曹璋竟主动问起，立马倒豆子似的将来龙去脉都讲了个仔细。
他说话声形并茂，一人分饰两角，一会儿掐腰一会儿瞪眼，把旁边那些护卫唬的一愣一愣，最后听到那罗文璞要用水缸取水，面上都憋了笑。
唯有曹璋心思微动，想起那日在醉香居后院她因不懂茶随意恭维闹的笑话，不禁莞尔。
赤霄还在那儿手舞足蹈的说那罗文璞曾经办过的古怪事儿，“这罗家老爹慎重，老娘精明，唯一的老太君也是个有智慧的，可这罗大公子脑子里怎么偏偏就短了根弦儿，听说有一年在自家湖里钓鱼，将那罗姑娘拽到冰窟窿里头，差点儿没命……”
“这又搬了三个大缸，也不怕老方丈打下来，也就傻子能想到这法子了……”
话音刚落，就听着曹璋淡声道:“去前头……”
“属下这就将那两兄妹撵开。”
“你告诉罗文璞，本将军也有意取些山泉水，可是走的匆忙没有带器具，特向他借一口缸，日后定当道谢。”
“……”
赤霄面上红白交替，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不像在玩笑，当然他也从不会玩笑，可他才说了办这事儿的都是傻子，怎么就……就打他脸呢……
“怎么？”
“没没，将军英明，属下这就去。”
“等等……今日惠风和畅，难得清爽，反正山门已近，便步行上山吧。”
赤霄挠了挠头，看着曹璋的背影，不禁疑惑起来，难道他家主子内心其实和他一样都热衷于看热闹，只是平时爱面子不好意思显露？
他们慢步过去的时候，罗馥已经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没办法只好让人将那缸推出去砸烂，罗文璞依旧倔着不松口，却又不敢和妹妹动手，长腿一跨就坐在大缸上不挪动。
她一早饿着肚子要去上香，现在肠胃都快打结，气道：“你何时才能长大！任性妄为，幼稚倔强，何时做过一件稳当事！人家曹将军也是你这般年纪，可是稳重谦和、保家卫国、赢了一身铮铮铁骨，他年纪轻轻已经扛起了家族门楣！可是哥哥你呢，嘴上说着从军却连一篇兵法都不愿意看，成天和那些江湖人士混在一起耍些花把势！”
“我那也是练功！你们就是觉得我没本事，我做什么都不对！曹家那小子好，那你嫁过去呀！”
“你，你个是非不分的混……”
“蛋”被她生生的咽了下去，因为她和哥哥口中的那个曹家小子正背着手走过来。
他面上冷冷的看不清喜怒，可赤霄那是个大花脸，又是偷笑又是幸灾乐祸，那花里胡哨的样子把她弄的尴尬无比。
罗文璞也看到了人，可他一贯脸皮子厚，这会儿又受了气，“嗵”一下跳下马车，就不客气的问：“你们谁呀，看什么看！”
罗馥心惊连忙扑过去将哥哥拽住，顺手还死死掐住他的手臂，“这个就是曹将军，你不是最佩服曹家军的骁勇善战吗？快来拜见将军。”
“哎呦，你掐我做什么，我可没说过。”
“你！”
罗馥气的头晕，看着他说不出半个字，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蹭到曹璋跟前，“定是我们挡了将军的路，小女子这就叫家奴挪开，还请将军大人大量。”
“不必，本将过来只是听闻令兄车上带来取水用具，我正好也想取些山泉回去，所以特意过来问一声，不知是否方便。”
罗馥有些拿不准这个冷面将军的套数，这话是故意嘲讽他们罗家脑子有病？可曹璋看起来也没那么无聊。
那是真的要来借缸？
那他脑子……也着实清奇，这世上能和哥哥想到一处去的，通常都被叫做“傻”。
于是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家因为人人爱吃茶，所以那器具有些……”
“曹将军，这个大的给你，我看你们车上也没处放，我回头给你一并送过去吧！”罗文璞本来在一旁观察这个少年成名的将军，确实有几分姿色，也确实稳重，正在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自卑时，忽然听到他也来取水，还要借缸！
天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同道中人，知音知己么！
于是顿时精神抖擞，拨开自家妹子，十分热情的将自家的缸借了出去。
罗馥看着哥哥殷勤的对着曹璋问东问西，总觉得这场面哪里不对劲……
就这样，大缸的事因为曹璋的介入顺利解决，哥哥开心了，罗馥也松了口气，终于能入寺礼拜，罗馥去净了手，才跪到菩萨前诚心诚意的拜谢。
“菩萨慈悲，怜我前生孤苦，让我再活一世，今世我必行善积德，孝顺长辈，扶持兄长，绝不会恣意妄为，牵连至亲。”
她恭敬的叩头，整整八十一个，起身再叩，悔自己前世不该，求自己今生所盼。待叩完已经摇摇晃晃，头发都湿了。
从大殿出来又去给寺里捐香油钱，卸下带来的果蔬米面，还定了一场法师。
等她坐在客房时已经饥肠辘辘，翠玉端来素面，怜惜道：“这一番折腾下来都已经过了午时，姑娘用了饭歇歇精神，咱们再走吧。”
“也好，哥哥去哪儿了？”
翠玉正在用帕子沾了热水替她擦汗，闻言很奇怪的笑了一声，才说道：“大公子似乎将人家曹将军当做知己了，跟前跟后殷勤的不得了，在寺里转了一大圈，差点把寺里的墙砖都拆下来给人家说说门道。”
罗馥也很奇怪，都三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被撵回来。
正寻思着，门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翠玉推门，哥哥便咧着一口大白牙跳了进来。
“妹妹，难怪你骂我不如曹璋，我起初还不服气，可今日我与他一番交往，发现他确实不错！”
“他和你说话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相谈甚欢，曹将军字字珠玑，为人亲切有趣，我们二人还切磋了功夫，他还说他日得空要教我两招呢。”
相谈甚欢？
字字珠玑？
亲切有趣？
虽然哥哥嘴里冒出几个正经话不容易，可她总觉得他对这几个词有什么误解，和他引以为知己的应该是赤霄吧……
于是又委婉的问了一句：“他真的用那缸取水了？那寺僧也没拦着你们？”
“瞧你说的，曹将军可说了，万物有灵，广福寺施恩于民，这天生地养的水自然也有老百姓一份儿！”随后还眉飞色舞的比划着：“方丈一高兴，还捞了这么长的两条金鱼出来，我说你最爱鱼，将军二话不说便都给了我，这才是个爷们儿！”
罗馥有些懵，在哥哥嘴里的这个曹璋怎么感觉和自己认识的不太一样……
“妹妹。”
“嗯？”
“你就嫁给他吧，这个妹夫不错，哥哥我特别满意。”
“噗……咳咳，你说什么呀！”
罗馥一口水呛了个半死，咳得眼冒金星，好半天才止住。
“一条鱼就将你收买，哥哥，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话音刚落，翠玉就进来说：“赤霄护卫过来请姑娘过去落霞亭，说将军有事要问问您。”
“就说我太累了要休息，让……”
“好啊，这就去！”罗馥被哥哥拽起来，领到赤霄跟前，十分高兴的答应下来，并热切的像个嫁不出闺女的老父亲一路将她送到那亭子外的拐弯处。
罗馥无奈的跟着赤霄到了亭子外的回廊石阶处，忍不住问了一句：“家兄没给王爷添麻烦吧。”
赤霄听罢表情十分耐人寻味，随后宽厚的笑了笑，说道：“你哥哥十分有趣，我们相谈甚欢呢。”
罗馥点点头，果然哥哥嘴里的那个人，说的就是赤霄。
她不禁有些好笑，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便穿过回廊往亭子里走去，这里是寺中最高的地方，俯瞰时能尽览寺中风采。回廊两侧的木栏有的地方掉了漆，应该是近两日才修补了，有股刺鼻的气味。
地锦长得旺盛沿着廊柱一，回春之时它们也精神起来，蔓藤开始发绿。
凉风习习，罗馥看着亭子里那个凭栏而立的身影，整颗心也就跟着沉寂下去，十分安心。
靠近亭子的时候曹璋就听到了动静，转身朝她颔首，指了指石凳让她坐下。
她半坐在石凳上，局促的搓了搓手指，疑惑道:“不知将军有什么吩咐？”
“听闻令兄想从军。”
罗馥点点头，但她直觉不能接下头的话，哥哥从军在庐江做个巡防兵，有个正经职务便好，若是进曹家军，那可是冲锋陷阵的军队，虽然骁勇善战，却也最容易受伤甚至丧命。
所以借着喝茶的空档她便思索一下，认真回道：“相信今日王爷也看得出我哥哥那性情，莽撞任性，倔强张狂是个被家人惯坏的孩子，家里人的意思是想让他在庐江军营历练几年，待稳重些便能跟着兵曹谋个差事。”
曹璋听罢，淡声道：“令兄说是你让他从军，秦典学似乎并不同意。”
罗馥真想将哥哥按在那大水缸里好好洗洗脑子，怎么不管遇上谁都藏不住话，人家只要下个套，他就能傻乎乎的把家底都抖出去。
想到这，她忽然对曹璋今日借缸的举动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早知道哥哥脾性，所以特地那么做，就是想拉拢……
可，这也没道理。曹家军各个精锐，曹璋更是智勇双全，何必为了拉拢一个毫无经验的哥哥而做这件傻事！
正寻思着，就听曹璋淡声道:“就像你之前在玲珑阁内说的，本将确实有意在庐江组建一支暗卫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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