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与你可亲

　　检查结果出来，虚惊一场。
　　许攸捏着检查报告又开始上蹿下跳，“吓死老娘了！我说明明做好了安全措施，怎么可能还能中招！那什么破烂二手验孕棒？”
　　旁边的顾医生：“……”

　　溪言赶紧拉住许攸，轻声提醒道：“你冷静。”
　　许攸发完一顿牢骚，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白衣男神，“呀”一声笑道：“顾医生，这么巧？你来妇科干什么的？”
　　顾医生：“随便逛逛。”
　　溪言：“……”
　　你当逛大街呢？

　　“既然没事了，那我们走吧。”溪言抓着许攸就想溜。
　　“我们聊聊。”旁边的人马上就说。
　　溪言根本不打算搭理，毕竟她三番两次在他身上占便宜，她自觉有辱斯文也有失厚道。她打定主意，往后的日子里，如无必要，不便再见。
　　于是她埋着头急吼吼就要离开。
　　然而许攸一把拽住了她。

　　“聊呗。”许攸对她说：“那我先走？”
　　“怎么就——”她才吭声，不料顾文澜半路拦截了她的话，替她开了口：“那不耽误许小姐时间了，有机会的话一定请许小姐吃饭。”
　　许攸到底是比李溪言多了些许经验，三言两语就品出这两人有猫腻，她也乐得做人情，索性客气两句就一道烟溜了。

　　顾文澜临时抽了点时间出来，和溪言到医院附近的咖啡馆坐下来。
　　李溪言一时猜不准他的意图，在他开口之前，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她闻着屋子里轻盈飘忽的咖啡香气，神游了一阵。
　　咖啡上桌的时候，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知道我是谁么？”
　　李溪言仍是静默，心想这是在玩什么把戏。她配合道：“不知道。”

　　顾文澜忽而一笑，换了个问题：“以前谈过恋爱么？”
　　有那么一瞬，溪言以为他这么问是不是别有深意，但是她望过去时，发现他神色平淡，无半分多余的表情，似乎只是单纯地出于好奇。
　　她反问：“我这个年纪了，你说呢？”
　　他端详着对面女人的清秀眉眼，说：“李小姐这么漂亮，交往过的男生应该挺出色。”

　　呿……
　　李溪言淡定回击，“每一个都挺优秀。”
　　顾文澜无意识地轻微挑了下眉峰，挑了个重点：“每一个？”
　　“嗯。”她坦然应道。
　　“那总有一个，印象特别深刻的。”他说。
　　“顾医生问这个干什么？”李溪言的眼神里带上些许探究的意味，
　　“我想对你多了解一些。”

　　之前李溪言总觉得现在的顾文澜和以前对比，有了许多变化，现在看来有一点他始终没变，对女人说话时总是直接而致命。
　　“了解我干什么？”溪言不动声色。
　　“感兴趣。”他道。
　　“……”

　　顾文澜嘴边的笑意浅淡而隐昧，他言语的腔调温和且漫不经心，道：“跟我说说，我想听。”
　　溪言心里蓦地一跳，“你……”
　　怕是被占便宜占上瘾了吧？
　　“什么？”他偏头看着她。
　　“没什么？”她移开目光。

　　稍等了一会儿她又看过去，有些迟疑：“其实……”
　　他应道：“你说。”
　　“每一个都很深刻。”
　　噗——
　　顾文澜险些一口浓血裹着黑咖啡直接吐出来。
　　他抿着薄唇，不语。

　　溪言知道，这话对着一个男性说出来是在不合适，尤其这位男士刚才似乎好像对她表达了……好感？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的话。

　　顾文澜似笑非笑，“李老师，行情不错。”
　　溪言反唇相讥，“彼此彼此。”
　　他直勾勾看着她，慢慢露出笑意，“李老师怎么知道，咱俩彼此彼此？对我很了解？”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言语有些鲁莽，机敏地回了句：“顾医生艳名在外，我略有耳闻。”

　　“听谁说？”他步步紧逼。
　　“……作为我的相亲对象，顾医生的品性做派，我当然得了解清楚。”她说。
　　“了解之后为什么还会赴我第二次的约？”
　　“顾医生！”她被逼问得失了淡定，抓起斜肩包站起来说：“你找我过来到底有没有正经事要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有事。”

　　他忽然说：“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她站着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顺便还十分周到地给他解了锁。
　　顾文澜接过来，拿着自己的手机拨了她的号码，她的手机毫无反应，而他的手机铃声提醒用户正忙……他掐断，翻她的手机通讯录。
　　在那站着的李老师忽然之间意识到什么，两步过去想抢回手机，他正好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对着她，屏幕上显示，该号码已被阻止来电……

　　李溪言僵在原地，一时有些尴尬。
　　顾文澜倒是气定神闲，“没记错的话，李老师和我一共就见过3次面，包括今天是4次，李老师对我似乎很有意见。”
　　而且有意见就算了，还要三番两次地睡他。

　　李溪言把手机拿回来，说：“我发现顾医生不太适合来往，所以……”
　　拉黑。
　　她说完要走时，被他拉住，冷不丁就听见他说一句：“我想起来了。”
　　她脸朝别处，“说什么呢？一句话都听不懂。”
　　顾文澜捏着她手，指腹上被手术刀摩出来的薄茧轻轻擦着她的掌心，他正准备开口回应点什么，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医院的电话。

　　他接电话的时候，溪言想把手抽回来，稍微一动就被他攥得死紧，他站了起来，回电话那头的人，说：“马上。”说完径自断了通话。
　　顾文澜从西裤的兜里摸出皮夹交给她，说：“医院的急诊电话，你来结账。”

　　溪言还在愣神，他已经走出咖啡馆了。
　　结账就结账，人走了把钱包留在她这里是什么意思？再说了，现在谁还带现金出门？一部手机走天涯好么？
　　土老帽！

　　“病人腹腔脏器破裂出血，休克状态，已建立静脉通道……”

　　顾文澜没吱声，走到手术台边上才发现手术室里似乎多了个人，据余光目测身形是个女孩，正怯生生又忍不住好奇地瞧着他……
　　旁边一助给女孩提了个醒，又对顾文澜解释道：“普外科项教授的学生，过来实习的。”

　　手术台上，患者颈脉插着套管针进行输液。
　　监测仪上显示着患者的生命体征，顾文澜扫了一眼，血压上升，心率趋于正常，呼吸平稳，这才开始进行手术抢救。

　　旁边给他递工具的护士忽然说：“前一阵去相亲，对方问我在医院具体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专门递刀的，那人吓得脸都黑了。”
　　一助笑了，“那你这也忒不厚道了。”
　　护士也笑，“比起整天说自己是拿电钻钻脑袋的邱医生，我这算客气的了。”
　　实习的女孩：“……”
　　一助是个男的，见那女孩神色紧绷，说：“放松一点，问题越是严峻，越要面露从容，这是咱们顾医生说的。”

　　话刚说完，患者就出现呼吸急促，监测仪上显示心率增快，血压不升。
　　患者：“……”
　　旁边的实习生女孩看得心惊肉跳，“顾医生？”
　　顾文澜始终沉默，指了一下输液器，示意护士控制输液速度，自己继续手术……心脏外科手术大概可比作是一场冷兵器战役，主刀医师以刀为剑，以针为钩，在这刀光剑影之中游刃有余，堪称艺术，举重若轻之间性命攸关，甚是漂亮。
　　手术的时候顾文澜不喜欢说话，无形之中流露出一种领袖的器宇。
　　但他允许旁边的人吭气，这叫严肃之中体现活泼。

　　这台手术结束，顾文澜卡着麻醉时间马不停蹄就继续下一台，这一天天的基本就围着手术台转，距离和手术室过日子，只差一个证。
　　就这日子，能不像陀螺么？

　　这台下来，天已经黑了，顾文澜正和一助交代医嘱。
　　旁边有个女孩走过来，小声说：“顾医生，李医生，你们辛苦了。”
　　顾文澜瞥过去一眼，是上台手术的实习女孩，他点了下脑袋。
　　一副清淡的表情把女孩给吓到了……怎么跟传说中不一样？说好的温润绅士呢？
　　一助李医生笑道：“顾主治每次下手术都这样，没回过神呢，放心，他不是对你有意见，对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刚才在手术室给你们添麻烦了，”女孩说：“我请顾医生和李医生喝咖啡吧？”
　　“你这也太客气了，再说你没添麻烦啊。”李医生这秉性，直得跟钢筋条有得一拼，令人生恨。
　　“我请吧，”顾文澜合上病例本，递给一助，说：“给朱护士和几位麻醉师一并买了，你跟我过来办公室一趟……”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钱包在某位老师那里……他莫名就笑了，停下来说：“你先垫着，我明天把钱给你。”
　　李医生一听，赶紧说：“不不不，还是我来请吧。”
　　顾文澜拍拍他的手臂，“我请。还有，不用算我那份，我回家。”

　　医院地下停车库，顾文澜刚坐上驾驶座，手机响了。
　　顾云微的电话，“哥，下班了么？”
　　顾文澜启动引擎，“怎么？”
　　她小声说：“爸让你回来一趟。”
　　他停顿片刻，才应：“这就来。”

　　顾文澜和顾院长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私底下父子俩相见，八成会闹得不欢而散。这次依旧，甚至比以往还闹得更僵。
　　他摔门而出，出离愤怒的动静响彻屋子内外。
　　顾云微追出来，却没追上，看着她哥头也不回把车开走了。

　　晚上11点，李溪言才批改完一半的试卷，坐得脊椎都快弯曲成型，她扔下笔活动了一下脖子，顺便做两下扩胸，重新拿起笔时，不由得去瞄桌上的皮夹。
　　巧了，桌上的手机忽然闹起来。
　　她扫了一眼，更巧，是皮夹的主人……大晚上的，又打什么鬼主意？

　　她接起来，“喂？”
　　顾文澜：“你家在哪？”
　　李溪言：“……你喝醉了吧？”
　　顾文澜轻笑，“没喝酒，告诉我你家的地址。”
　　李溪言正经地问：“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我的钱包在你那。”
　　她说：“你很闲么？”
　　那边又是一声笑，“快点，我过去拿钱包。”
　　溪言说：“我给你发信息过去。”

　　她编辑完信息直接发送，接着批改试卷，直到一个多小时过去，顾文澜才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到楼下了，她抓了一件小外套披上就溜出了门。
　　朱木兰马峰已经睡下。
　　李溪宇房门掩着，有光透出来，估计在打游戏。

　　李溪言出来以后轻轻地合上门，下楼来就看见了他的车，人已经从车里出来——他仍是衬衣西裤，衬得身形清峭而洒落，他立在一隅微光里，四合的夜色将他框成天窗之外的一幕浮景，像是乌沉沉的夜里那一撇月影。
　　李溪言恍惚以为自己在看一幅画。
　　……

　　天气入秋，白日里气候干爽，但到了夜晚，温度会再低好几度。她拢住外套走过去，走近才发现他眉宇间掩不住的疲惫感。
　　溪言把皮夹递过去，斟酌着是否寒暄两句表示一下礼貌，可是又发现好像没什么可说的。晃神的瞬间，他的手伸过来，越过皮夹握住了她的手腕，把人扯进怀里。
　　溪言：“……”
　　这一出出的，真闹心啊。

　　他浑身上下携着冽冽寒意，那薄薄的衬衫衣料摸上去沁着凉，而她对于他来说是个暖炉，他抱上来就不愿意放开手。
　　溪言推了推他，“拿了东西就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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