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异瞳

　　自从元旦见识过雷子晨的马克笔眉毛后，十三班同学解锁了课间活动新玩法。

　　“真心话大冒险啊，真心话大冒险！五缺一！谁来谁来？！输了的马克笔画眼线，2B铅笔画眉毛！”

　　“谁作业写完了？写完了过来玩五子棋！输了不用画眉毛，荧光笔涂指甲盖就行！”
　　“缺几人？”
　　“有几人要几人。”

　　刘起源拉了一群人在座位上真心话大冒险，为了凑数把罗一瞳也拽上了。

　　罗一瞳看着他手上的骰子和马克笔，说道：“怎么玩啊？”

　　他解释：“很简单的，猜大猜小，每人一张纸条，先把大小写上，顺便写上晃骰子后最有可能的数字，谁猜对了就可以命令别人玩真心话大冒险。”

　　“万一没有人猜对呢？”

　　“没有人猜对就选猜的数字离骰子点数最接近的人，猜对的人数要小于且包括两人，超过两人这轮游戏自动作废，重新开始摇骰子。“

　　窦聪聪也围了过来：“这个玩法好啊，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刘起源回头：”正义哥、宥哥，你俩也来。“

　　袁正一晃晃手上的物理练习册：“没有时间。”
　　刘起源抢过他的练习册放到桌子上：“劳逸结合嘛，物理练习册有什么好做的，你看物理课代表也玩呢，正义哥，就差你一个了，来嘛～”

　　袁正一被他恶心的够呛，经不住他再三恳求，最后答应了，磨磨蹭蹭钻进人堆里。
　　刘起源纠缠完袁正一开始纠缠原宥。
　　原宥不耐，想离开座位逃掉下一节晚自习，谁想刘起源眼疾腿快，一屁股坐在袁正一的座位上，拦住他的去路。

　　“原哥，宥哥，宥大哥，就差你了！”
　　原宥冷冰冰开口：“让开。”
　　刘起源：“哎呀哥这老腰啊，坐下就起不来了，快快快！谁给我打个120。”他痛苦的看向原宥：“宥哥，我腰痛的老毛病犯了，真的起不来了。”

　　原宥冷笑：“老毛病？”
　　刘起源脸皮厚如城墙：“我祖传肾虚，自幼腰疼。”

　　此言一出，惊得丁一朵连连冲他竖大拇指。

　　在刘起源的无赖请求下，原宥最终答应了玩游戏。

　　年级主任腰间盘突出的毛病犯了，这个月连请三次假，昨天的晚自习他也没有出现。
　　据可靠消息，他这周剩下的晚自习都不会出现了。

　　所以刘起源才敢在自习时间玩游戏。

　　他把丁一朵和袁正一那两排的桌子拉过来，三排桌子并到一起，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沓裁好的草稿纸，一张张分发给众人：“拿好拿好啊，一人一张。”

　　原宥坐在最边角靠墙的位置，他左侧坐着罗一瞳。

　　他专注地看着手上的草稿纸，一边看一边找笔。
　　自从上次罗一瞳问过他眼睛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原宥看着手上空白的纸张，微微出神。

　　罗一瞳目光专注的盯着刘起源手上的骰子，胳膊搭在桌子上，一副认真玩游戏的样子。

　　刘起源弹弹手里的纸张，说：“现在开始写点数啊，123456，六个面，六个点数，觉得最有可能是哪个点写哪个。”
　　说着放下骰子，手遮住纸，握笔在上面写了一个数字。

　　丁一朵身子后仰，试图看穿他写的数字，刘起源遮得更严实了：“不许偷看！不许偷看！谁偷看谁涨肉！”

　　丁一朵笑：“我不偷看，我就是腰疼，想伸个懒腰。”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刘起源哼笑一声。

　　罗一瞳学着刘起源的样子，一手遮住纸张一手写字。写完数字后反扣纸张，还没有来得及放笔，便感觉笔被人从后面抽走。

　　粗糙的笔面摩擦掌心，一点一点向上。

　　罗一瞳抬头，见原宥拿着她的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坐在中间的刘起源敲敲桌子：“写完扣好放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马上开始摇骰子了，请各位参赛者把笔放到一边，自觉遵守比赛纪律，违规者操场裸.奔一圈。”

　　“等一下，我还没有想好。”
　　“再给你五秒钟，五秒钟后还没有想好视为自动弃权。”

　　“五，四，三……一，开始！”

　　刘起源双手扣严，上下左右摇晃，几秒钟后停下，微微眯起眼睛，声音放低，故作神秘道：“啊，神奇的骰子，请告诉我，你是多少！”说话间猛一松手，骰子掉在桌子中间，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响声。

　　所有人围到骰子骰子面前，目光因它滚动而转动。

　　“几几几？”
　　“怎么还没有停下？”

　　“111，1啊！”
　　“你写的1？啊啊啊啊我也写的1！”
　　“操！我写的5！”
　　……

　　骰子停止滚动，数字3在最上面。

　　窦聪聪看着桌面，忽的站起来，笑着说：“我猜对了。”他掀开面前的草稿纸，左上角的位置写了数字3。

　　在其他人失望的目光中，窦聪聪扫视一圈人群，指着刘起源说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刘起源捂脸：“真心话。”

　　窦聪聪：“你是不是喜欢八班的语文课代表？”

　　问题一出，氛围热闹起来，起哄声和敲桌子声响起来。
　　丁一朵拍桌子：“你居然喜欢八班的语文课代表？刘起源你可以啊，勇敢的癞□□渴望天鹅肉。”

　　刘起源梗着脖子：“谁喜欢八班语文课代表了？”
　　窦聪聪：“真心话。”

　　刘起源一噎，半晌讷讷道：“喜欢又怎么样？”

　　丁一朵桌子拍的更响了，袁正一默默拿下眼镜，规规矩矩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轻拍双手，开始鼓掌。
　　李不言和雷子晨正巧路过，听见刘起源的话，二人拉了凳子坐过来：“纸纸纸！来张草稿纸，我们也要玩。”

　　第二轮猜对的是朱文静，朱文静指着窦聪聪和李不言：“班长，你给班草画眼线……算了，画眉毛吧。”她抓起桌上的2B铅笔，递给李不言：“柳叶弯眉，给小聪聪画柳叶弯眉。”

　　柳叶弯眉没有化成，化成了弧度很大的粗眉，窦聪聪顶着奇怪的眉毛继续淡定的玩游戏。

　　几轮下来，罗一瞳一次数字也没有猜对，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轮到她了。

　　彼时众人脸上已经惨不忍睹，摇骰子的人也换成了雷子晨，雷子晨双手举过头顶，摇晃两下，说了句“开”，两手同时松开。

　　“几？”
　　“4！”

　　“有没有猜4的？”
　　“谁猜到4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次没有人猜对时，原宥掀开纸条，将纸条往前推了推。

　　整列数字的最后面，潦草的写了个阿拉伯数字4。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然后恢复正常。

　　和周围人不同的是，原宥的脸上干干净净。
　　他坐在角落里，玩游戏的时候所有人会有意识的忽略他。
　　雷子晨有一次猜对了数字，往他那边瞥了好几眼，愣是没胆子在他脸上图画，最后选了别人。

　　如今看见原宥猜对了数字，众人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既忐忑又兴奋。

　　雷子晨眼睛瞪大，看着原宥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刘起源的手松开又攥紧，攥紧又松开，最后在桌子上拍了拍，忍不住喊道：“宥哥，你选谁？”

　　罗一瞳在原宥推出纸条的时候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听见刘起源的话，她下意识缩缩脖子，尽量缩小存在感。

　　然后，便听见身后的人说：“罗一瞳。”

　　罗一瞳额头抵住桌子，瘫在座位上。

　　丁一朵眼睛冒光，手上的笔敲击桌面：“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罗一瞳抬起头，她的眉毛之前被朱文静画成了“一”字，想起朱文静边画边笑岔气的样子，开口说道：“真心话。”

　　原宥倚在墙边，笔在指间飞速旋转闻言淡淡嗯了声：“实验室讲台下那天……”

　　罗一瞳紧急开口：“大冒险！”

　　面对其他人好奇的眼光和原宥似笑非笑的眼神，罗一瞳头撞桌子：“大冒险，我选择大冒险。”

　　原宥扫视一番，在桌子上找到一支红笔，懒洋洋说道：“来吧。”

　　两分钟后，罗一瞳顶着红眼圈继续玩游戏。

　　玩了几局后，又有人加入到游戏中来。
　　桌子的空间不够，坐不开那么多人，后来者只好坐在后面，探着脖子看游戏。

　　罗一瞳又玩了几局，有一局刘起源猜对了数字，用马克笔在她眼皮上花了很粗的眼线。

　　游戏一直玩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众人还没有散去。

　　罗一瞳借口上厕所，先一步脱离游戏。

　　她出来时临近上课，厕所里的学生不多，去洗漱台洗了把脸，没有洗掉脸上的笔痕，洗漱台没有镜子，只好对着手机一点点搓洗。

　　上课铃声打响时堪堪把左眼的红眼圈洗掉。
　　泄气的看着右眼的红眼圈，她小声嘟囔：“原宥是个大坏蛋。”

　　谁知刚嘀咕完，便听见有说话声传进来。

　　“你说什么？”

　　罗一瞳下意识回道：“我说原宥是个——”话音在看见站在楼道里的人时被迫中止，她扯出僵硬的笑脸：“我说你画的真好看。”

　　原宥嗤笑一声，招招手：“出来。”

　　罗一瞳后退一步，呆立片刻后乖乖走了出来。旋即后衣领子被拽住，硬拖着她出了走廊，顺着楼梯往下走。

　　她挣扎两下没有挣脱，拧眉说道：“你不要拽着我。”

　　原宥闻言松开她。

　　爬到三楼，遇见一位抱着英语作业本的女生，见女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罗一瞳恍惚中记起来，自己的脸上还有没擦干的笔迹。
　　她掀起卫衣帽子戴上，盖住大半张脸。

　　到了一楼，见原宥仍然往前走，罗一瞳站在一楼拐角的阴影里，驻足不肯继续走。

　　原宥看起来心情颇好，既没有皱眉也没有不耐烦，手插在兜里，站在原地等她。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静默，能听见楼梯上方传来的脚踩在台阶上的咚咚声。

　　声控灯倏地灭掉，昏暗的光线下，罗一瞳被人拽出了教学楼，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被抵在洗漱台上，原宥的手粗暴的抹在她脸上。

　　冰凉的水顺着他的手沾上脸颊，原宥不知在她脸上抹了什么东西，很快便将她脸上的笔痕抹掉。
　　哗啦啦的水声中，她听见身后的人低低呢喃：“我讨厌我的眼睛，也讨厌别人问我眼睛。”

　　空气静默着，只有水声继续流淌，罗一瞳脑袋埋的低低的，额前的头发湿漉漉贴在两侧，她愣怔一下，看向原宥。
　　原宥站在旁边，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减轻，表情冷冷淡淡的，薄唇抿着，好像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

　　罗一瞳不知道是她幻听还是他真的说过。
　　她把这句话默默记在心里。

　　.

　　桌面上摆放着借来的镜子，罗一瞳坐在座位上左右观察脸上有没有没洗干净的痕迹，着重看了看眼皮上，惊奇地发现全部洗干净了。
　　连非常难洗的马克笔痕迹也洗干净了。

　　袁正一在她进教室时眼睛便盯在她脸上，见她放下镜子，笔尖戳戳她后背，等人回过头时正经问道：“你脸上的马克笔怎么洗掉的？”

　　他左腮边画了一只拿笔画画的小乌龟，画艺不精，乌龟的四只脚大小不一，脖子伸出老长，乌龟手里攥着笔，笔被化成了黑色，粗细不均，只有笔尖的位置稍细一些。
　　右腮边画了两个手拉手的简笔画小人，大脑袋顶在细脖子上，眉眼弯弯，笑容恐怖。

　　怎么洗掉的？
　　罗一瞳摸摸脸颊，想起原宥的手不知轻重的在她脸上胡乱擦洗的过程，咬牙切齿道：“坏蛋！”

　　袁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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