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异瞳

　　坊间传言，平安果只有在午夜十二点吃才会有效。
　　当晚十二点，罗一瞳迷茫睁眼，看着面前那张脸，喊了一句：“一朵。”

　　丁一朵拽起她，递了个苹果给她：“喏，已经洗好了，快吃！”

　　罗一瞳还在半梦半醒间，脑袋转不过弯：“晚上吃凉的东西不好。”
　　说着啃了一口。

　　抬眼见丁一朵不仅没有离开，依然盯着自己，她讷讷道：“怎么了？”
　　丁一朵也抱着苹果啃，听见她问，啃苹果的动作一顿，她嘿嘿笑了两声，表情不自然地凑上来问道：“你有没有你后桌的联系方式？”

　　罗一瞳不知道她要联系方式做什么，点头说了句有。
　　丁一朵伸手跟她要手机，罗一瞳也没在意，从包里拿出来给她。
　　就见丁一朵在通讯录里翻找，手指最后停在原宥的名字上，点开后面的小话筒，按了拨打键。

　　罗一瞳终于清醒了，起身去抢手机，丁一朵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手机举到头顶躲得远远的。

　　罗一瞳抢了一阵没抢到，见手机没接通也就松了口气，这个点已经凌晨了，原宥早应该睡着了，接电话的可能性很低。
　　她这么想着，争抢的动作慢下来。

　　就在她满心以为电话不会接通时，手机接通。
　　熟悉的透着冷冽的声音传来。
　　“喂。”

　　罗一瞳顿住。
　　丁一朵火速将手机塞在她耳边，无声说道：跟大佬说吃苹果！
　　她张牙舞爪比划，还啃了两口手里的苹果。

　　罗一瞳张张嘴：“吃苹果。”
　　丁一朵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还想说什么，就见罗一瞳抢过手机，按断通话。
　　她当即低吼：“你是猪啊，撒撒娇啊，语气温柔点啊瞳瞳。”
　　罗一瞳迷茫的瞪着小眼睛：“为什么要撒娇啊？”

　　丁一朵：……
　　丁一朵泄气了，她看着面前的人，心说这姑娘距开窍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原宥躺在床上，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目无表情的按下电源键，扔开手机闭上眼睛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透过漆黑的房间看天花板，从枕头底下掏出糖果，拿出两颗塞进嘴里。

　　一颗草莓味的，一颗柠檬味的，混合在口腔里，又酸又甜。

　　.

　　隔天数学课，老皮看见讲台上摆放的平安果，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依然装模作样的问：“谁的东西放讲台上了。”
　　李不言哈哈笑：“你的。”

　　老皮啊了声，看向陆佳琦：“团支书。”

　　陆佳琦站起来：“老师，这个是送给你的。”
　　老皮没抑制住笑了一下，片刻后拉下脸：“弄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你们好好学习，比送什么都强。”嘴上这么说，下课的时候却将平安果顺走了。

　　袁正一抱着作业本跟在他后面，就见他进办公室后，平安果放在桌子上，和旁边的老师说：“这群兔崽子，不好好学习，就知道弄着些没用的，苹果包上包装纸就不是苹果了？还不是苹果味，送我这个还不如送一麻袋苹果给我。”
　　说话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

　　旁边老师夸赞：“还是你们班学生好，我们班学生别说送苹果了，不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袁正一面无表情的放下作业本，面无表情的走出办公室，心想老皮真虚伪。

　　圣诞节只是枯燥学习生涯的发泄口，和吃掉的苹果一样，吃过便没有了。

　　没有了苹果，摆在面前的是另一份甜品。

　　这天晚自习，老皮抱着塑料袋走进教室，扫视一圈埋头写作的学生，他敲敲黑板。

　　底下的同学听见响声后抬起头来。

　　他等了两分钟，见所有学生都放下笔看过来，清清嗓子说道：“今天晚上七点半，学校第三会议中心集合。

　　议论声响起来。
　　“第三会议室？”
　　“搞这么大？什么事啊。”
　　“十二班有学生说今晚有元旦晚会，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真是元旦晚会？”
　　“不能吧，元旦不是明天么。”

　　等学生们讨论的差不多了，老皮再次开口，揭晓谜底：“今晚学校组织元旦晚会，到时候揣好零食和水，不要迟到啊。”

　　话音未落，教室里沸腾起来。

　　因为圣诞节沸腾的心才刚熄灭，如今老皮的一番话，仿佛沉睡的岩浆再次苏醒，红色的焦灼通红的岩体冒出，裹挟巨石和气泡，一路升腾。

　　刘起源兴奋地敲桌子：“元旦晚会啊，太好了，也不知道咱们年级有没有上台表演节目的。”

　　“有吧，听十二班的说他们班有人每天课外活动去第三会议室排练，我以为他们说着玩儿呢，没想到是真的。”

　　“十二班嘴里没一句真话，我也以为是假的呢。”
　　“元旦晚会啊！”

　　有人把试卷一卷扔在桌子上：“我现在就想去。”
　　“老子也想去，不想写作业。”
　　“傻子才想写作业。”

　　罗一瞳也很兴奋，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参加元旦晚会，去年学校组织元旦晚会的时候她请假了，没能看成。
　　这次可以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去看了。

　　老皮没走，站在讲台上喝了半杯温水，听见教室里的说话声小了点，继续说：“明天各个班级组织单独的元旦晚会，李不言。”

　　李不言哎了声。

　　老皮：“班费还剩多少？”

　　李不言桌洞里拿出一本红色的笔记本，翻开后报了个数字。

　　班费比他预想中的要少，老皮皱眉：“班费用来买气球装饰物和吃的，不够的话你们自己想办法。”他看向文艺委员：“八个组，每个组至少要出一个节目，你们现在就开始想，想好后报给文艺委员，明天下午之前决定好节目内容。”

　　“晚会报名的事陆佳琦你跟进一下，和文艺委员一起记录下来。”

　　陆佳琦说了声好。

　　老皮走后，教室里再没有一个人能耐下心思学习，向来视学习如生命、单词本永不离手的袁正一也放下笔，和周围的人一起讨论起来。

　　刘起源食指抵在英语课本中间，一边转课本一边说：“组长，咱们组报什么节目？”

　　罗一瞳看向八组的成员：“你们有想报节目的吗？”

　　丁一朵和朱文静跃跃欲试。

　　刘起源积极举手：“我报名！我报名！我要唱世间始终你好！”
　　他看向八组内的成员：“男女混唱，怎么样？有和我一起上台演唱的吗？”

　　八组成员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拒不回答。

　　刘起源也不生气，继续嗨：“再不行唱班歌啊，班歌也挺好的。”他指点江山：“那个朱文静，你，就你那嗓子，上去唱首海豚音，绝对震撼全场，丁一朵你上台唱班歌，袁正一唱那首……就那首，名字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

　　丁一朵插嘴：“袁正一不唱，袁正一抱着试卷上去来一次现场解题十八般步骤。”

　　刘起源哈哈笑：“对对对对！还有盾哥，”他这会儿情绪高涨，胆大包天，指着原宥说：“盾哥上去唱一首霸王别姬，绝对震撼全场，秒杀一切。”

　　刘起源挨个点评一番，最后看向罗一瞳：“同桌，要不你也上去唱一首？不用唱难度太高的，就唱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阿嫰阿嫰绿的刚发芽～～”

　　他说着不由自主唱起来，唱到情深处，轻轻闭上眼睛。

　　他手上还转动着英语课本，一通话语说完，他完全忘记手上的英语课本了，闭眼唱歌的时候张开双臂，咋呼着胳膊想飞。

　　一不留神停住了转动书本的手，英语课本的旋转轨迹偏离。
　　罗一瞳眼睁睁看着课本从她面前飞过，直直砸在正在睡觉的原宥的脑袋上。

　　她看向刘起源，就见刘起源也看着原宥脑袋上的书，嘴巴张大，双目瞪圆，惊恐成了雕像。

　　罗一瞳和丁一朵几人的眼神中同时透露出三个字：
　　你完了。

　　刘起源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原宥抬起头，拿起自己的英语课本，他嘴巴快过脑子：“同桌，你怎么把我课本扔宥哥脑袋上了？”说话间火速夺回原宥手上的课本，继续训斥罗一瞳：“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把课本扔别人脑袋上呢？也就是宥哥脾气好，不跟你计较，这要是扔我脑袋上，我非跟你拼命不可！”

　　刘起源看向原宥，脸上挤出笑意：“宥哥别生气啊，我同桌也是不小心。”

　　罗一瞳：？？？
　　罗一瞳：“不是的，是——”

　　刘起源打断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看宥哥也没生你气，快，同桌，快给宥哥道个歉。”

　　罗一瞳目光在刘起源身上停留几秒，移开看向原宥。
　　她以为原宥一眼便能看穿刘起源拙劣的谎言，没想到原宥看着她，忽然开口：“道歉。”

　　罗一瞳指指自己鼻尖：“我？”
　　原宥眼神迷蒙，打了个哈欠后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皮上，随着眼睛滚动而轻动。
　　侧脸线条清晰俊朗，鼻腔里发出浅浅的嗯声。

　　罗一瞳小脸鼓鼓的，在刘起源没有反应过来时，拿过他手上的英语课本，敲向原宥的头。
　　课本速度迅猛的砸向原宥，在他头顶几厘米的地方猛然顿住，速度减慢，然后轻轻落下，碰了碰他头顶。

　　罗一瞳课本还给刘起源，摸摸原宥的头发，拉长调子：“对不起——”
　　说完哼了声，回头写作业去了。
　　傲娇的模样和翘着尾巴的小兔子一样。

　　元旦晚会不知道要持续到几点钟，几人去了趟小超市。

　　罗一瞳买了话梅糖和酸奶，抱着去收银台。
　　收银台前排了很长的队伍，她没有看见丁一朵几人，就坠在队伍末尾排队。

　　排到一半时丁一朵从饮料区走出来，手上抱着饮料和零食，直冲这边而来。

　　丁一朵停下，递给罗一瞳一大瓶饮料：“帮我拿着，我去去就回。”

　　“你去干什么？”
　　丁一朵：“我还有两袋薯片没有拿！”说着重新跑回零食区。

　　排队付完账后已经很晚了，微微有些光。
　　路上到处都是学生，高一教学楼下甚至排起了队，准备向第三会议室那边走。

　　罗一瞳几人加快脚步，快速赶往教室。

　　她们刚打开教室后门，就看见老皮站在讲台上吆喝：“带什么课本，带什么试卷？学习也不差今天一晚上，谁也不准带课本，笔也不准带！陆佳琦，你去一趟我办公室，左边第二个桌洞里的手机都拿来。”
　　老皮指挥完陆佳琦：“手机被我没收的、自己交到我那里的，今晚先发给你们，过了今晚就要交上来，听懂了吗？”

　　学生的欢呼声响起来。

　　“听懂了！”
　　“这么大方？还能玩手机？”
　　“老皮！皮哥你好帅！”
　　“啊啊啊啊啊我要拍照！”

　　老皮全程笑眯眯的：“晚会结束后不用回教室了，直接回宿舍，该带的东西全都带上，免得回教室时教室锁门，白跑一趟。”

　　罗一瞳拎着塑料袋站在队伍里，朱文静小嘴叭叭叭没停下，一会儿猜测晚会主持人是谁，一会儿猜有什么节目，一会儿又拆了包薯片咔嚓咔嚓嚼起来。

　　队伍还没进第三会议室时，她一包薯片已经吃完，看得丁一朵直叫猪精转世。

　　会议室里坐了大半人，十三班被安排在了会议室靠右中间的位置。

　　两排队伍进了会议室后瞬间被打散，各自找地方坐下。
　　罗一瞳本想坐在前面那排，结果有几名同学抢先一步进去，她只好退而求次，往后挪了一排。

　　坐到座位上才发现右边坐着原宥。

　　原宥看起来很早就到了，卫衣帽子扣到头上，带着一次性口罩，遮住半张脸，抱着手机打游戏。

　　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在一起。
　　两排座位之间的空隙很小，他不得不改变双腿交叠的方向。
　　于是，罗一瞳座位前面多了一双腿。

　　她踢踢那双腿。

　　腿的主人抬起头，赏了她一个眼神，极其敷衍的挪动了一下腿。

　　罗一瞳再次踢他。

　　会议室嘈杂，主持人吹话筒的试音声、音响里时断时续的音乐声和喧闹的说话声，罗一瞳说了一遍挪开脚，怕他听不清又俯下身，贴的近了些：“你把脚挪一下，我没地方放腿了。”

　　她说完，原宥看向她的腿。

　　小姑娘穿着肥大的校服裤子，裤褶一层层堆起来，盖不住她纤细的小腿。
　　鞋子并在一起，膝盖互碰，整个人紧缩在椅子上，看起来又好笑又可怜。

　　原宥没动。
　　看着罗一瞳的脚再次踢他后脚跟。踢完后，他突然说道：“没地方放放我腿上。”

　　罗一瞳抬起的脚停在半空，半秒后火速收回，紧紧缩在座位底下，看向他的神情警惕戒备。
　　“你想干什么？”

　　原宥看着游戏里倒地不起的小人，舌尖抵在上颚，压在喉咙口的你字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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