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异瞳

　　罗一瞳大脑宕机，呆愣在原地良久，直到原宥站起来，她还坐在那儿愣神。

　　原宥俯下身，拎住她衣领将人拽起来，拖着走下楼梯。

　　“我领你去二楼。”
　　学校的声控灯太敏感，说句话都能亮起来，他去过二楼，知道那儿有个地方声控灯坏了。

　　走了十几个阶梯，原宥感觉手下一坠，低头去看，见小矮子咋着肩膀挣扎，瞪着大眼睛对他说：“你刚才亲我了？”

　　原宥只觉好笑，拖着她继续往下走，漫不经心回道：“我亲你了吗？”
　　这次轮到罗一瞳不确定了：“亲了吧？”

　　“什么叫亲了吧？”

　　罗一瞳停住脚步，瞪着他不肯继续往下走：“你刚才说还我了。”

　　原宥哦了一声，松开衣领，在罗一瞳的注视下伸进她口袋，掏出一块巧克力。

　　语气疏冷淡薄：“还你了啊。”

　　罗一瞳看着他手里的巧克力发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

　　原宥走下一阶楼梯，堪堪和罗一瞳视线平齐，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能看出与常人不同。

　　像月色下的一汪池水，幽深却又映照光彩。
　　罗一瞳停止思考，盯着他的双眼发呆。

　　原宥俯身看她：“可是什么？”
　　罗一瞳忘了要说的话，可是什么，她已经全然忘却，只能不停地摇头。

　　原宥扣住她下巴，凑上前来。

　　两人鼻间只有两指宽，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他哼笑一声：“有那么难想吗？”停了一下继续说：“与其费力想，不如我替你下决定。”

　　说着，扣住罗一瞳下巴的手用力，再次亲了上去。

　　这次不是浅尝辄止的一吻。

　　真真切切的感觉从唇上传来。

　　结束后，罗一瞳胳膊放在扶手上，脸埋在胳膊里不肯抬头，还是原宥硬拖着她下楼的。

　　原宥扯过她手里写着歌词的草稿纸，垫在地上，拉着人坐下。

　　“说吧，哪句不会唱？”
　　罗一瞳不吭声。

　　原宥：“你还学不学？”
　　罗一瞳继续装鸵鸟。

　　原宥凑到她耳边，忽然说：“小矮子，你在害羞？”

　　小矮子耳朵尖发红，幸好四周黑看不清，她脑袋搁在腿上，瓮声瓮气说道：“早恋是不对的。”

　　“呵。”
　　原宥轻笑出声：“亲你一下就早恋了？那我摸你一把，你是不是要怀孕了？”

　　罗一瞳抬起头，眼神愕然。

　　她脸颊上的红色还没有褪去，却因为原宥的话再次红了起来。
　　这次不是羞的，是气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她推了他一把，撕出他屁股底下的歌词纸，“你这么说我会觉得你在耍流氓。”

　　原宥还想说几句，见她情绪忽然低落下来，适时闭嘴，靠过去捏住半边草稿纸，指着上面的歌词说道：“哪句不会。”

　　罗一瞳语气呛人：“哪句都不会。”
　　原宥也不恼：“那就一句一句开始学。”

　　他惯常是个懒散的人，对所有的事都满不在乎，平日里得过且过，能用一分力绝对不用二分。可一旦上了心，就会有超乎常人的耐心和执着。

　　罗一瞳不是个全面发展的人，她在学习上算的上聪明，但其他方面却很差。

　　运动能力、音乐美术，都是她的弱项。

　　一首稍微有些难度的歌，她学起来要很久。

　　原宥的耐心超乎寻常，一句一句教她，听见不对的地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唱给她听。

　　所有的歌词顺着唱了一遍，距离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还剩十几分钟。

　　他拉罗一瞳起来：“回宿舍。”

　　罗一瞳想了想，现在往教室走的话，不一定能在打铃前走回去，干脆点头。
　　两人走到楼梯口，忽然看见四楼的声控灯亮了起来。

　　有人。

　　二人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见一楼的声控灯也亮起来。

　　然后就是说话声和脚步声。

　　“小兔崽子，不上晚自习，大晚上跑到这栋楼里，我倒要看看他们藏在楼里面干什么。”
　　“不一定是学生，也可能是声控灯失灵了。”

　　“不可能！声控灯是今年刚换的，怎么可能失灵？”

　　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

　　罗一瞳和原宥对视一眼，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原宥拉住她手，悄悄往后退。

　　也没有退太远，就在距离楼梯口最近的教室门前停下，背靠教室门，身形隐藏在黑暗中。

　　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二楼的声控灯随之亮起。

　　年纪主任目标明确，直奔四楼走去。

　　很快声音渐远，三楼的声控灯也跟着亮了。

　　二楼的灯灭掉的一瞬间，原宥攥紧罗一瞳的手，拽住她悄悄走到楼梯，摸黑离开实验楼。

　　出实验楼的时候，罗一瞳察觉到手心有汗，急忙要甩开原宥。

　　还没有甩开，手被他攥的更紧了。

　　身后的楼道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叫喊声，然后是脚重重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原宥眼尖的看见不远处又有一队教师朝这边走过来。他拉住罗一瞳，疯狂跑向另一个方向。

　　夜里的风刮在脸上，刺骨潮湿的寒意顺着衣领钻进后背 。
　　罗一瞳不仅没有感觉到冷，反而浑身发热。

　　两人在实验楼的背风处停下，藏在墙角后。

　　罗一瞳见原宥不走了，指指前面的宿舍楼小声说道：“不走了吗？”她穿着粗气，努力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到。

　　原宥脸上丝毫没有紧张，反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会。”

　　没有等太久，远处的楼梯口走出一群人。
　　走在前面的是六名学生，三男三女，后面是年级主任和一众老师。

　　年级主任紧跟在六名学生身后，嘴里愤怒地说着什么。

　　一群人逐渐走远，空旷的学校传来打铃的声音，然后是嬉闹声和叫喊声。

　　两人走到路上，很快看见教学楼涌出的学生。

　　罗一瞳以为这次能回宿舍了，没想到原宥领她去了学校超市，买了两瓶饮料和几包酸奶，塞到她手里后，独自走向男生宿舍。

　　她看着手上的酸奶，拿起一袋咬开一个小口，一口气喝下大半包。

　　浓郁的酸甜气息充斥味蕾，继而到了胃里，又蜂拥奔向胸口的位置。

　　她想起实验楼里唇边传来的冰凉触感，后知后觉地想，原来原宥不止性格冷，体温也很冷。

　　.

　　第二天早饭时间，广播站没有继续播放各班班歌，换成了年级主任的个人演讲。

　　六点五十，喇叭里响起年级主任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七点四十分才结束。

　　吃饭的时候，丁一朵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上的包子，冷漠问道：“他不累吗？”

　　三分钟后，她看着碗里的豆浆：“他不吃饭吗？”

　　朱文静恭维道：“主任不需要吃饭，主任喝露水吃空气就可以了。”
　　丁一朵恍然大悟：“原来主任还是个仙女，不对，仙男。”

　　纪检部行动迅速，一顿饭的功夫，餐厅前面的公告栏、宿舍楼旁的公告栏以及教学楼的公告栏上贴了通报。

　　通报上十个学生的名字占了一小行，后面黑体加粗的早恋扣十分占了大半张纸，足见打印的人有多气愤。

　　十个学生，五对情侣，高二年级占了四对。

　　仙男主任对着喇叭咆哮了一个多小时。

　　刘起源不禁庆幸的说：“昨天本来要打群架的，还好对方没同意。”正要打了群架被逮住，今天就不是一个多小时训斥了。

　　王有为的镜子又被老皮收走了，他买一个新镜子，老皮收走一个，干脆不买了，这会抱着英语教材的光碟，一边照一边说：“什么群架？”

　　刘起源：“高一年级有个小学弟特别嚣张，看上我们大嫂了，叫嚣着要找我们老大的麻烦，老大不乐意了，打算跟他以球论输赢。”

　　“别我们老大我们老大的，搞得跟□□一样，我可没有老大，对了，你老大谁啊？”

　　“张吉啊。”刘起源情绪高涨。

　　王有为长长的噢了声：“张吉啊——那个被人套麻袋揍了的家伙？”

　　张吉是作为锦南一中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备受关注，他让人揍了的消息当天就传遍校园了，只是多数人碍于他的淫.威，只敢私下讨论，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消息传得快，变样的也快。
　　开始传得被人套校服揍了一顿，后来传着传着成了套麻袋揍。
　　被揍的原因也多种多样，有说仇家寻仇的，有说因情结怨的，甚至还有说张吉小弟对他不满，暗下黑手的。

　　刘起源闻言二话不说冲上去揍他：“套什么麻袋套什么麻袋？校服跟麻袋是一样的吗？那是被人套了校服，麻袋麻袋，知不知道流言就是从你这种人身上传出去的？散布虚假消息！罪大恶极！”

　　窦聪聪在两人旁边经过，作业本扔刘起源怀里：“刘起源，物理作业错了一道题，老师让你抄十遍。”

　　刘起源比听见张吉被人套麻袋还要震惊：“不可能！我物理作业抄我同桌的，不可能会错！”

　　窦聪聪冷笑一声：“你把下一道题的答案抄到上一道题上去了，抄混了。”

　　刘起源仿若被放了气的皮球，蔫哒哒应了声。

　　窦聪聪：“十遍啊，抄在作业本上，抄完十遍后再写这一次的作业。”

　　这句话在嘈杂的教室中显得异常冷酷，刘起源也不和王有为争论张吉到底是被人套麻袋还是套校服了，在作业面前，张吉什么的都是浮云。

　　王有为却不肯放过他：“高一的小学弟是谁啊，这么嚣张，还抢张吉的女朋友？”

　　刘起源笔下狂写字：“忘了，只记得长得挺小白脸的，脸白的和涂了粉一样。”

　　王有为继续说：“诶，你大嫂？不对啊，张吉有女朋友吗？我怎么没听说他又女朋友。”
　　刘起源烦躁的推开他：“准大嫂，准女朋友行不行。”

　　王有为闻言哈哈笑起来：“闹了半天张吉看上人家，人没看上张吉——”

　　他的笑声突然中止，广播里的声音不知何时换了，年级主任铿锵有力的教育声换成了甜美的女主播。

　　王有为看着站在前门怒目瞪着他的主任，灰溜溜遛回自己的座位，安静坐好。

　　教室里声音减削，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笔落在纸上的刷刷声。

　　年级主任转了一圈，瞪着眼睛离开十三班。

　　罗一瞳看见主任，心虚的低下头。等人走后她看向后座，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她掀开桌洞，掏出一袋酸奶，放在手上捂了会儿，咬开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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