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异瞳

　　罗一瞳到教室的时候班上正在上早自习，教室里稀稀拉拉睡倒一片，剩下那一片在奋笔疾书。

　　罗一瞳坐到座位上，课本里翻出化学试卷，刚写了名字，听见朱文静在座位上喊。
　　“各小组长收下化学试卷，七点五十之前交齐，没交的把名字写下来。”

　　“啊，我还没写完。”
　　“谁化学试卷写完了？拿我抄抄！”
　　“亲爱的同学们，咱们已经做了四天的同班同学了，所谓相逢即是缘，来来来，化学试卷来一发？”

　　“……”

　　化学试卷题不多，是一中化学组自己出的，二十道选择题、五道填空题和两个大题。

　　罗一瞳第一道选择题刚收尾，刘起源兴奋地凑过来。
　　“同桌，你化学题没写啊，来来来，抄我的，我写完了。”刘起源试卷拍她桌子上：“别的不敢说，正确率绝对比你自己做的高。”
　　罗一瞳匆匆瞟了眼，前五个选择题错了四个。

　　她闭闭眼睛，在新朋友和说实话之间左右徘徊，最后朋友压倒实话，接过试卷，露出腼腆的笑：“谢谢。”

　　刘起源摆手：“嗨，不用谢，抄就是。”

　　中午三四节化学课，这星期课间操不上，大课间的时间很长，朱文静一下课跑到化学老师办公室，回来挨个发试卷。

　　罗一瞳桌子上平铺两张试卷。
　　左边刘起源的，右边她的。

　　丁一朵看两眼自己手上的试卷，回头瞅罗一瞳的，还没看见罗一瞳的，余光瞥见刘起源试卷右上角鲜红的数字，哈哈大笑起来：“四十六分，刘起源这就是你说的正确率？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罗一瞳也没好到哪儿去，抄亦有道，她没全抄，改了几道题，试卷右上角明晃晃两个五差点刺瞎她眼。

　　从小学，不，幼儿园起，不算缺考，她就没考过这么低的分。

　　这张试卷交到罗妈手上，整个罗家得地震，罗爸得放鞭炮庆祝她终于不好好学习，打算回家继承家产了。　　

　　刘起源脸发红，梗着脖子问：“笑得这么欢，你考多少？”
　　丁一朵试卷掀起来在他脸前摆来摆去：“不好意思，也就比你多四十分。”

　　刘起源彻底没声了。

　　丁一朵趴到罗一瞳课本上：“瞳瞳，下次写不完抄我的，起码能让你及格。”

　　她们这边正闹着，乱哄哄的教室突然安了消音一样，集体失声。

　　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顺着众人目光，看见教室前门站了个挎书包的男生，往这边走。

　　男生穿着白色长袖，袖口卷到胳膊肘下方，绣着银色的花边露出来。
　　书包斜斜挎在肩上，看过黑板旁公告栏上的座位表，扫了一圈，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朱文静死死扣住丁一朵的脖子，压低声音嘶吼：“就是他就是他！”

　　罗一瞳沉浸在五十五高分中，没抬头：“谁？”
　　朱文静：“原宥！”

　　丁一朵目光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男生，太阳穴突突跳：“我要晕了我要晕了。”

　　罗一瞳抬头，傻乎乎说道：“朱文静，你要把丁一朵掐晕了。”

　　丁一朵颤颤巍巍指着往这边走的男生：“我要被他帅晕了，啊啊啊，他过来了，朱文静快推我一把，我要倒在他怀里！”

　　罗一瞳顺着她手指看过去，看见人脸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也要晕了。

　　原宥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操场上遇见的异瞳男生。
　　保温桶砸脑袋那个。
　　她攥笔的手一紧，试卷划出长长一道划痕。

　　刘起源也震惊了，结结巴巴话说不利索：“这……这，这那个什么盾？”
　　朱文静声嘶力竭：“原宥！宥！！”

　　刘起源啊了声，目送原宥走到他身后的桌子坐下。

　　原宥目光看着前方，直到坐到座位上，挎在身上的书包放在脚边，歪头趴在桌子上，自始至终没有说话，那张脸上也没露出一丝一毫的表情。

　　原宥一坐下，十三班炸了锅，随处可见凑一起嘀咕的人。

　　王有为一手镜子一手梳子跑过来，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表情夸张地悄声说：“这是那个零蛋帅哥？妈的，确实帅啊，混血吧。”说着照照镜子：“也就比我差一点点。”

　　朱文静和丁一朵齐声说滚。

　　王有为不理会两人，看向罗一瞳，期待地说：“罗一瞳，我俩谁帅？”

　　罗一瞳伸出手指头，悄悄指指后桌。
　　原宥坐在她后面。
　　她脊背发凉，后面凉飕飕的刮冷风。

　　她这会能感觉到自己椅子上传来沉重感，低头看了眼，椅子边上，一双白色运动鞋靠在上面。

　　周围几人藏藏掖掖朝后看，她没忍住，也往后看了看。
　　下巴垫在胳膊上，做贼一样回过头，悄咪咪挪视线，正好原宥换姿势趴。
　　两人目光相撞，对上视线。

　　男生和自己昨天看到的一样，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耐烦。

　　罗一瞳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额头和丁一朵撞上。
　　丁一朵和没感觉一样，趴在她课本上一动不动。

　　原宥在教室没待多久时间，放下包趴了会儿，又出去了。

　　他一出去，教室里嗡嗡地声音安了扩音器，音量直线上升。

　　“哪来的男生？怎么今天才来？”

　　“操操操！这人长得太犯罪了吧，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三分钟之内，姐要他所有的资料！”
　　“是混血吧，那眼睛看得我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丁一朵拽着朱文静衣领，冲几人说道：“你们相信一见钟情吗？”

　　王有为对着镜子梳头发，应道：“我可不信一见钟情，”他嘿嘿一笑：“我只相信日久生情和一夜情。”

　　在罗一瞳懵懂的眼神中，朱文静祭出蒲扇巴掌：“王有为你敢跟我开黄腔？找死！”

　　罗一瞳：“他什么意思啊？”
　　丁一朵拍拍她卷毛：“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咱们不理他啊瞳瞳。”
　　罗一瞳哦了声。

　　十三班的消息网是迅速的，一个大课间时间，原宥的消息就摆在了班里人手上。

　　李不言打草本卷在一起，一边扇风一边说道：“来来来，新同学的消息啊，我费尽心思搞到的，独家发布，十三班只此一份，想知道的拿棒棒糖换，不用多好，五毛一根的就行。”

　　李不言坐在中间那排，五官秀气，个子不高，一米七多一点，瘦瘦弱弱的，唯一能让人记住的是他那两条又粗又厚的眉毛，和蜡笔画上去似的，贴在眼睛上方，一眼就能记住。

　　班上和他相熟的男生打趣：“李不言你多大了还吃糖。”

　　李不言哼叫：“我乐意。”

　　他话说完，十三班的人集体朝他那边涌。

　　丁一朵和朱文静拽着罗一瞳也走过去。
　　朱文静靠着她山一样的体型，硬生生挤进人群里边，身体一蹦抢过李不言手上的打草本。

　　随着她抢到本子，罗一瞳感觉脚底下的地板都震动了。

　　李不言反应过来时，打草本已经转移阵地，摊开在讲台上了。

　　讲台四周围满学生。

　　“原宥，原高一十一班男生，成绩一般，好交白卷，经常性失踪请假，孤僻，脾气不好，重点，”
　　重点后面标了三个感叹号。

　　“没有女朋友！”
　　“也没有男朋友！”

　　李不言一手狂草硬是被众人逐个击破，念了出来。

　　“十一班的？我以前十班的，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我俩才隔了两堵墙，两堵墙外老师听写单词的声音我都能听见，居然不知道十一班有这么个大帅哥！”

　　“帅哥算屁啊，窦聪聪不也挺帅？关键是眼睛啊眼睛！那俩眼睛，看我一眼，我觉得我就要晕了。”
　　“对对对我也要晕了，那眼睛和天一样蓝，真想变成飞鸟，飞进他眼睛里。”

　　“闭嘴吧。”

　　“不是，”刘起源探出脑袋：“你们女生好像有什么美瞳还是什么，他不会戴着美瞳吧？”

　　话一落地，丁一朵随手捡起粉笔头扔过去：“美瞳戴上去怎么可能是那种效果。”

　　讨论的热火朝天时，班主任夹着课本教材走进教室，看到黑板前聚满人，笑呵呵说道：“站在这干什么呢？”

　　人群呼啦一下子散开，只有王有为反应慢。
　　他镜子放讲台了，拿镜子耽误两秒钟。

　　刚想下去，班主任拉住他：“王有为，帮老师擦个黑板再下去。”
　　王有为认命回头。

　　班主任叫皮启志，开学第一天荣获外号老皮，四十岁左右，带着方框眼镜，人不胖不瘦，长得没什么特点，是个慢性子的老好人。
　　听他以前的学生说，老皮浑身上下哪儿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具体哪一点不好，那几个学生神神秘秘的，死活不开口，直说以后就知道了。

　　第一节数学课罗一瞳没听，朱文静和丁一朵传了一节课纸条，两人自己传还不算，非要拉上她。

　　罗一瞳看了一节课纸条。

　　除了大课间的几分钟，整个上午没见到原宥。

　　临近中午，班主任敲敲黑板：“最后一节自习课，谁都不许外出，我们选一下班干部和课代表，想竞选的同学准备一下。”

　　哗啦一滴水溅进油锅，沸腾起来。

　　最后几分钟也没法上了，老皮说了句打铃再走，自己抱着东西优哉游哉回办公室。

　　刘起源拍拍罗一瞳：“同桌，你选不选班委？”

　　罗一瞳迟疑片刻，摇摇头，她初中的时候当过班委，她个子矮力气小声音小，说起话来没威力，就自己辞掉了。

　　刘起源见她摇头，又去戳朱文静：“朱文静你要不要竞选体育委员啊？你这体格这力气，绝对的举重天才！”

　　朱文静笑得狰狞，从座位上起来，站到刘起源旁边，和捏小鸡一样双手掐住他两肩，把人从椅子上拔了起来：“我这体格，捏死你跟捏小鸡一样。”

　　刘起源吓得咽吐沫，疯狂求饶：“朱文静，文静姐，哥！大哥！你放我下来！”

　　朱文静不理他，他转头看向罗一瞳：“同桌你最好了，求个情啊啊啊，她要谋杀我！”

　　罗一瞳捂着嘴笑，装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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