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匠女

　　等到约定的时间，陈氏与李氏，陶莹和陶彩都回到了陶三福和薛南的摊位前。几人收了摊子，避到无人的角落，兴冲冲的将卖桂花糕得来的钱数了数，扣去成本，居然赚了近四百文钱。

　　薛南与陈氏两人面对赚来的四百文钱表现的倒还好。毕竟有了之前薛菀一日之内赚回十两银，以及卖新犁赚回四两银这两次的大惊喜，面对四百文钱，他们尚算从容。

　　但陶三福和李氏却是高兴坏了。他们夫妻二人总在村里帮家里田地多或是要起房子的村人打短工。一天忙活下来，一个人能得十五到十八个大钱。而陶莹仅是忙活个大早，一下子就能挣两百文钱。

　　于他们夫妻来看，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曾想过，也不敢想的事。此刻，二人正激动得双眼发红，满面放光。

　　陶三福不善言辞，只是不停地搓着大手憨笑。

　　李氏却拉着陈氏的手，声音微颤，连连和陈氏道谢，“婉儿娘，你、你叫我说什么好。我和莹儿爹原是想着，莹丫头手巧，以后在夫家能讨她公婆和男人欢心。”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喟叹道：“但我俩从未想过，就凭咱莹儿的巧手，也是能赚钱的。这都得谢谢你，谢谢你家婉儿这丫头。脑子活泛，知道的也多，才弄出这个吃食，让我家莹儿跟着沾光。”

　　陈氏感慨地轻拍她的手，“不用谢我。这呀，都是孩子们自个儿的福气。”

　　两人对望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相似的想法。他们两人在婆家都受够了婆婆的气，此刻自家娃儿能争气，无不感到无比欣慰与自豪。

　　等到分钱时，薛菀笑眯眯的说：“陶叔陶婶儿，我家只拿三分之一就好，毕竟大多数的活计都是莹儿姐姐在做，彩儿和陶婶儿当时也帮了不少忙。” 桂花糕的做法也不是自己想出来的。她也只是做了些合面、撒调味料的活儿，让她分走一半，她心里觉得挺心虚的。

　　谁料话一出口，陶家四口齐齐变了脸色。陶莹连忙摆手，面露羞赫，“那怎么行！点子是你想出来的，做法也是你告诉我的。你才分那么点钱，可使不得！”

　　陶婶儿李氏更是一个劲儿地推辞，“使不得，使不得。婉儿要是再这样，以后我家都不好意思做这糕点了。还是对半分吧。”

　　陶叔跟着直摇头，说不能如此。陶彩也急得脸通红，嚷嚷着：“那怎能行啊。亏了婉儿姐姐，那可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

　　薛菀与父母见说不过陶家人，也只得作罢。薛菀更是在心中感叹，这陶家一家真是厚道老实人。

　　两家人将钱分好，各自得了两百文钱。

　　陶婶儿喜得塞了二十个钱给陶莹，又塞了十个钱给陶彩，宠溺的对两个丫头笑说：“爹娘平日亏着你们了，家里什么境况，你们也晓得，也懂事。今儿这钱是咱闺女自个儿挣得，应该得点零花钱。好好收着吧，以后想吃糖和蜜角子这类零嘴儿，也能去小货栈买了不是。”

　　陈氏见李氏如此，感慨不已。也默默取出三十个钱，塞到薛菀的手里。

　　几人热聊了半晌闲话，待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去，才发现薛敬不见了。

　　两家人急忙忙的到处看，见他蹲在十多尺开外的地方，正盯着一个农夫面前摆的小竹篮子出神。这才放下心来。

　　四个大人们凑在一处收拾摊子。三个女娃儿一同走过去找薛敬，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这平日里安静乖顺的小男娃儿看得眼睛都不眨。

　　走近了，终于知道薛敬为什么蹲在那里不动。

　　那农夫的竹篮子里，是一只通体黝黑的小黑狗。

　　小黑狗仔儿只比成年人手掌大一点，团成一个小黑球。它墨般的皮毛油光水滑，睁着一双湿漉漉乌溜溜的黑圆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面前围着的几个人，偶尔还会从喉间发出呜呜的小奶狗叫声，可爱的不得了。

　　“敬哥儿，该家去了。”薛菀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发顶。

　　薛敬的小身子站起来，仰头望着自己的姐姐，与那小狗极为相似的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露出极度渴望的眼神。

　　陶莹和陶彩稀罕他稀罕的紧，根本见不得他那样的眼神。想也没想，陶莹蹲下来，笑盈盈的柔声问他：“敬哥儿，喜欢这只小狗狗吗？”

　　薛敬抿着小嘴儿，用力点点头，“喜欢。”

　　“莹儿姐姐给你买，好不好？”

　　薛敬很想说好，可依然转头望着自己的姐姐，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那农家汉子见几人想买这小狗，赶忙说，“嗨呀。几位真有眼光。我这狗子可是猎犬的崽儿。它爹娘凶着呢。它长大了，肯定也不赖。”说着，捏起那小狗的后颈，提溜着它在几人面前晃了晃，又道：“你们瞧瞧它这骨头多结实，四个爪子也壮得很呢。”

　　小狗崽儿被他提在手里，悬着肥嘟嘟的小身子，嗷呜直叫，四只胖爪子上下胡乱蹬跶。

　　薛菀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拦着陶莹，“哪能要你出钱。”又转头问那农家汉子，“大叔，你这小狗崽卖几钱？”

　　农家汉子黝黑的脸上露出一瞬迟疑的神情，说：“五、五十文。”生怕几人像之前的几个主顾那样，被高价吓走，汉子又连忙解释道：“贵是贵了些，可俺这狗的爹可是真正的猎犬，种儿好着呢。”

　　“五十文，那是真贵了。”陶彩吃惊地望着这只小狗崽。他们村里有人家养的土狗生了崽子的，顶多也就卖个二十五到三十文多点。这只小狗是挺健壮，可是要卖到五十文，着实算贵的。

　　薛菀见那小狗全身上下都是黑色，只除了耳朵尖和四只爪子呈棕色，论品相和骨骼，在他们青山村里，的确罕见。

　　薛菀没穿越以前，她所在的工厂里也有养狗，她时常会端一些肉菜去给那只狗吃。也总听那养狗的门卫说如何分辨狗的品相好坏。心想，这农夫开价卖到五十文，算是实诚的，不多也不少。这只小奶狗长得这么壮实，倒也值这个价钱。

　　薛敬一听这么贵，脸羞愧地发红，忙摇头，对几个姐姐说：“太贵了。算了，我不要了。姐姐们，咱们走吧。”

　　陶莹丁点儿没犹豫，从怀里摸出刚才得来的所有铜钱，递给薛菀，“我有二十文。婉儿拿去吧。凑着给敬哥儿买小狗。”

　　陶彩见姐姐如此，也干脆的摸出刚得来的十个铜钱，往薛菀手里塞，“婉儿姐拿去。我这儿也有十文钱呢。都凑给敬哥儿买小狗。”

　　薛菀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心说这陶家两丫头真是大方，她们自己刚得来的钱，都还没捂热乎呢，就着急全拿出来给敬哥儿买狗。实在是大大的好姑娘，她怎么能忍心要她们的钱。

　　遂笑呵呵的将两人握着钱的手推回去，“莹儿姐和彩儿妹妹快把钱收着吧。我身上钱够的，怎么好让你们两个出钱啊。你们的心意我替敬哥儿心领啦。”

　　又转头对那大叔说：“大叔。你这狗崽儿我要了。它多大了呀？断奶没？”

　　农家汉一听，总算将狗卖了出去，喜得眼睛都没了，“哎哎！姑娘好眼光啊。这狗真的很壮实，我捡得最大的出来卖的。若不是家里养不下，我可舍不得呢。满月了，到今儿正好三十日。”

　　薛菀点头，干脆的从怀里掏出五十个钱，递给那农家汉。

　　薛敬觉得姐姐好不容易赚些钱，却拿出来给自己买小狗，很是过意不去。红着脸，抿着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姐姐，对不起，害你为我破费了。你不去和爹娘说一声再买吗？”

　　薛菀摇头，“不用啦。这么好的小狗，可遇不可求呢。娘之前就同意要养只狗的，咱买了回去，她定然不会说啥的。再说这是我自个儿的零用钱，没用家中的钱，爹娘不会生气的。放心吧。”

　　农家汉子见薛菀付钱如此爽利，也乐得遇见这么一个好买主，便将装狗的竹篮子一起送给了她。

　　几人买了小狗崽，一起往回走。薛敬一直脸通红地埋着头，买小狗几乎花光姐姐带的所有的钱，让他很是过意不去。

　　薛菀知道他是为花了她很多钱而内疚，便搂着他的小肩膀说：
　　“弟弟，你要记住。钱赚了就是用来花的，花出去了，你姐姐我才有新动力想法子赚钱呀。再说钱花到有用的地方，那就不叫浪费。咱家住得偏，家里就你一个男娃儿。你每日都要去县里读书，陶叔和咱爹白日又总出去做活。两家里没个男人兄弟的，都是妇女和女娃儿，万一遇上贼人，这狗可是有看家护院的大用处呢。”

　　薛敬闻言，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便不再纠结，望着小狗仔嘿嘿笑。又心想，今后等存够五十文钱，一定要还给姐姐。

　　陶莹走在一旁默默听着，觉得薛菀这女娃儿想法真是与众不同，但又有种说不出的磊落和大气。

　　陶彩憋不住心事，问她：“婉儿姐，你咋也不讲讲价啊。说不定能便宜几文钱呢。”

　　薛菀愣了下，刚才她生怕陶莹和陶彩抢着贴钱，所以急急忙忙就付了钱，还真没想起要讲价。于是皱了下鼻子，苦笑道：“我也看这小狗好呢，一着急，就给忘啦。”

　　陶彩捂嘴笑，说她粗心大意的一点儿也不像姑娘。不过当时薛菀付钱太急，她也没来得及想起要拦。

　　薛敬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抱着竹篮子，生怕把里面的小狗给颠得吓到。

　　陶莹和陶彩见他这样，都笑说是自认识以来，第一次见薛敬这么高兴。

　　几人回到爹娘处，薛南见这狗的确好，问多少钱。薛敬刚想张口，薛菀忙抢着说是四十文。陈氏听当家的也说这狗在青山村找不出第二只，便觉得价钱合适。从钱袋里取出四十文钱，塞还给薛菀。又笑着让孩子们坐上牛车，两家人高兴地返家去。

　　薛敬眨巴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望了眼对自己使眼色的薛菀，寻思片刻，似乎对她改口的价钱有所顿悟。

　　谁也没想到，这只狗当真是买对了。几次都立下大功，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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