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春风共余生

作者:燕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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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人生若只如初见


      秦悦然缓缓的睁开眼,有些不知置身在何处。守在床边的清羽有些惊喜,“你终于醒了。”秦悦然微微侧首见到一个男子站在床前,脑海里回想起昏迷前的种种片段,惊慌失措的抱住自己缩到墙边,全身的疼痛让她脸色惨白,“你、你别过来……”清羽想伸手扶她又缩回了手,轻声道,“你别害怕,这里是武当山,此处很安全。”
      秦悦然缓缓的回过神来,环顾四周,陌生而不安,“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清羽一愣,“你,不认识我了?”秦悦然抬眸胆怯的细细看他,只见眼前的人一袭白袍,“是你!”竟是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登徒子,她往后缩了缩,抖着身子急问,“我怎会在这!”
      清羽想了想道,“昨日我下山买东西时,见你倒在一座破落的宅子里,浑身是伤,我便将你带回武当来疗伤了。”见她拽着衣物继续道,“其实是我师娘救了你,是她替你换衣上药的。”秦悦然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清羽,心中很是悲凉,凄苦的捂着胸口的衣物落下泪来,自嘲凄苦的哭道,“我一直认为的登徒子竟是救我于危难的人,一直视若亲人的人却是害我伤我最深的人……爹……女儿有眼无珠……爹爹……”
      清羽早知道她会哭闹,可真的见她梨花带雨的哭出来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别哭了……”秦悦然泪眼朦胧中看到远处桌上放着的剪子,不知哪来的力气起身飞奔过去,拿起剪子便要往心口刺去,幸好清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拽住她的手,喝道,“你做什么!”
      秦悦然被他钳制夺了剪子,在他怀里挣扎,万念俱灰的嘶哑着喊道,“你让我死,你放开我让我死!让我死……爹爹已经不在了,我也失了清白,我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呜呜……”清羽见她情绪激动,将剪子往远处一扔,又将她摔在地上,粗暴的抓着她的下巴厉声道,“当初误会我的时候不是牙尖嘴利的吗,怎么如今就这般懦弱了!如今乱世纷争,有人易子而食都要苟活于世,你不过就是失了清白罢了,就要寻死觅活的!你尽管去死,就让害你的人,害你爹的人,在这个世上逍遥快活遗祸人间!”
      说完甩开她站起身来,她脱了钳制被跌趴在地上,冰凉的地面,滚烫的伤口,让她仿佛置身水火之中,好似很清醒,眼前又模糊成一片,她紧紧抓紧了手,指甲嵌进掌心里,很疼很疼,却抵不过心里万分之一的痛。清羽看着地上的她,心头也疼,但却冷着脸说道,“把药喝了,把饭吃了,留在武当好好养伤!报仇,我可以助你,但得你自己去做,才能让你爹死而瞑目。”
      清羽想的便是激将法,用仇恨之心激起她的求生之心,待日后平静下来了,再慢慢化解。秦悦然听了他的话,倒真的冷静下来了,清羽俯身将她抱回床上,喂了她药和粥,她抬眸愣愣的看他,“还未请教公子怎么称呼?”清羽舀了一勺药汤递到她嘴边,然后淡然道,“父母亲人早殇,十岁时我师父武当的殷六侠将我救回武当,拜在他门下,赐名清羽,你唤我清羽便是。”
      秦悦然看着眼前的男子,比她大了三四岁的模样,明明身世凄苦为何能这般云淡风轻。“你为何要救我?”清羽手下一顿,还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师父让我们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如今见你这般模样当然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我只是把你捡回了武当,真正救你的人是我师娘。”秦悦然道,“我想去拜见夫人,以谢她相救之恩。”清羽点头,“好,吃完粥我便同你去。”
      见到杨不悔时,秦悦然心中惊叹,清羽口中的师娘,竟是瞧着比她大不了几岁尤其年轻的女子,错愕之下还是拜谢了她的相救之恩,相谈几句秦悦然竟觉得眼前的女子给人一股极想亲近的温柔之感。
      秦悦然留在武当养起了伤,清羽见她伤势好些后也不让她闲着,拿了几件杨不悔的衣服,“这是我师娘的衣物,如今她的肚子大了不合身,劳你替她改改腰身吧。”这头刚改好,又拿着自己的一套衣服过来,理直气壮的说道,“这套衣物可是我最喜爱的,当日为了救你可是扯破了一块,劳你替我补补吧。”秦悦然沉默着伸手接了。
      过了一个多月,秦悦然的外伤都恢复了七七八八,清羽对谁都一如以往的性子,唯独对着秦悦然各种的冷淡与挑剔,起初秦悦然念着他的救命之恩,唯唯诺诺的受着,渐渐的也有些不耐,十句话里也能气红着脸回呛着两句。清羽见她恢复了一些生气,反倒回头的一刹那嘴角微微扯起了笑意。
      一日夜里,清羽刚刚睡下不久,便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清羽起身点了燃烛前去开门,竟见到秦悦然站在门外,清羽很疑惑的看她,“这么晚了,还有事?”她走近两步,清羽才发现她纤细的身姿在微微发抖,脸色也是惨白,毫无血色,颤着声音说道,“清、清羽,我梦见我爹了,今日是他的七七……”抬手拉住他的衣袖,“你答应过我要助我报仇的,可不可以现在就带我去……现在就去……”
      清羽看着眼前无助的女子,很想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但又怕惊到她,还是生生忍住了,只是抬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秦姑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为此自苦了。”秦悦然红着眼摇头,“不!我要替我爹爹报仇!否则我心里头过不去。”清羽皱着眉劝道,“报了仇又能怎么样,你爹也不会复活,倘若你爹泉下有知,他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不再去回首当初那些不堪的往事。”
      秦悦然低下头直直的看着他握着她的手,咬着唇闷声道,“我就是想好好活下去,报了仇我便能好好的同过去做一个了断。”然后抬头睁着朦胧的泪眼看他续道,“我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因为心里有了一丝其他的期盼,她未曾说出口。清羽见她的神情,定了定心思,回房取了剑灭了燃烛,走出门来,“走吧。”
      二人去马厩拉了一匹马连夜下了山去了镇上,一路上秦悦然断断续续同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父亲曾经中了举子却又不想入元廷为官,于是回镇上开办了一家书塾,在镇上颇具名望。五年前收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天赋异禀,他父亲一直将他看做亲子一般教导,希望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秦悦然也将他视作亲兄长一般相待。
      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确天赋异禀,却心术不正,明面上他是寒窗苦读的学子,背地里却替富贵的元人牵线搭桥,贩卖汉人女子为娼妓,供他们肆意凌虐。三个月前被她父亲发现了此事,竟联合元廷官府嫁祸她父亲勾结明教反元,将他抓去硬生生打死在牢狱之中。秦悦然孤立无援求告无门,最后连她自己也被他迷晕之后囚禁在废宅中,凌虐了两天两夜。
      两人共乘一骑,秦悦然诉着回忆,身子在微微发抖,清羽双手环着她的腰,将她轻轻揽在怀里,秦悦然僵住了身子,不敢动,却又不舍得离开,因为她不敢说出口的期盼,他的怀抱是她奢望的未来。
      他们把马绑在镇外,清羽带着她潜进了一处宅子,只见一个男子坐在厅堂中喝着闷酒。清羽拉住要走过去的秦悦然,低声道,“真的不用我陪你进去?”秦悦然摇头,“我想把事情问清楚。”
      秦悦然一步一步走近厅堂,清羽不放心闪身跃出悄无声息的悬于梁上。男子从酒坛子里抬起脸来,甩了甩头竟见到秦悦然站在门口,惊喜的站起身来踉跄的走近两步,“悦然,真的是你,你回来了……”秦悦然看到他的脸,涌起往日回忆不禁害怕的后退了半步,咬着牙问道,“徐子明,到底是为什么?我和父亲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们!”
      徐子明酒意上头脚下一软跌坐在地,红着脸涣散着眼神直直的看她,“悦然,我太爱你了,不想让你离开我,可我知道你爹死在我手里,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嫁给我了……我只好,只好对你用强了……得到你的人,我总会得到你的心……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悦然……”伸手抱住她的腿,秦悦然震惊于他的话,竟一时间忘了避开,“悦然,那时我说的都是气话,我才不是因为你爹断了我财路才那般对你爹的,是这个老不死的,他不同意我娶你……你及笄的时候同我说多留你两年,我信了他,我没想到他竟然暗自在替你安排亲事,他宁可将你嫁给素不相识的人,也不同意将你嫁给我……悦然,从我十五岁那年遇见你,便再也不想放开你了……”
      秦悦然惊回神,往后一退,却被他抱住了腿,跌坐在地上,颤声道,“你是说我爹是因为我而死的!爹爹曾问过我怎样看待你,我却一直将你视作兄长,从未有过半丝儿女之情……”徐子明突然猛摇头,神情执拗狰狞抓住她的胳膊,“不!不!你是爱我的!我们一起习字看书,你对着我笑,我被他责罚,你替我担忧哭泣,你心里一定是有我的……悦然,你是我的!”
      说着便将她欺在地上胡乱的亲她,秦悦然慌乱的挣扎敌不过他的力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清羽,救我……”话音未落,徐子明已经被甩出半丈开外,一得自由的秦悦然见到站在她身边的清羽,惊慌失措的躲进他的怀里,清羽揽住她发颤的肩膀,轻轻责备,“就不该听你的,让你一人进来。”
      徐子明被摔出去,反倒醒了半分酒,瞪着清羽抱着秦悦然,愤怒道,“你是什么人,放开悦然!”清羽见他脚步虚扶,摇了摇头,放开秦悦然闪身到他身前,出手点住他的穴道,然后慢慢的走回秦悦然身旁,轻笑道,“我?自然是替天行道的人。”说着将手中的剑递给秦悦然,“秦姑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吧。”秦悦然接过剑,清羽自己寻了一处位子坐下来。
      徐子明见秦悦然拿着剑一步一步往他走来,心里才慌乱起来,“悦、悦然,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不要杀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般对你父亲,我不该那般对你,都是我的错……”秦悦然走到他面前,递出长剑直指他的脖子,颤着双唇道,“徐子明,你以为你杀我父亲,夺我清白,一句喜欢我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还想让我因自责对你有半分原谅之心不成!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却从未想过我真正要的是什么,这哪里是什么喜欢,分明就是你自己的心魔罢了!”
      徐子明连连摇头,“不!不!我是因为喜欢你!”秦悦然正要硬下心肠将剑刺进他的胸膛时,手里的剑被夺了去,眼睛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片刻后有物体掉地的声响,还有剑回鞘的声音,清羽淡然的声音在耳边,“我们回去吧。”随后人便被他揽着往外走去。秦悦然想回头看看,清羽将她的头按在胸前,低声道,“不要回头看,我已替你同过去做了了断,所有的罪孽我来替你担,往后你好好活下去便是。”
      秦悦然靠在他的胸膛前,眼眶红了,鼻间微酸,为何世事这般弄人,她如今只能仰望着眼前这个美好的白衣少年,早已配不上他的好。倘若……时光能回到初见时的那一刻,那该有多好!
      后人有诗云: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此时此刻,秦悦然觉得一切都已是惘然了,就算只是在这个少年的身旁静静地看着他,守候着他,她便也能知足的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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