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

作者:江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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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风雨


      图书馆里,我和伊萨克各坐一个对角,互相都在置气。

      “隐士”组拆队了。

      我假装在看书,然而大概是心情烦躁,一个字都看不进,那个讨厌的家伙还在对面,恨恨地站起来收拾东西借书回去看了。

      从三楼室外旋梯下楼,图书馆东门正面对着一条贯穿校园的人工河。
      亲水平台上坐着两三个低年级学生。

      这时我听到了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在说:
      “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来使它巩固。”

      我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得了吧,贝利娅,你又在读什么乱七八糟的句子了。”一个也很熟悉的男孩声音说道。

      “《麦克白》。”那个女孩回道。

      “又来了,少看看你那些‘好人没好报’的故事,我们是在为辩论赛准备材料,你的那些情情爱爱故事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

      女孩反驳道:“《麦克白》可不是‘好人没好报’,至于情情爱爱,你说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差不多差不多。”

      我走到二楼转角时,正能看见那三人在亲水平台上坐着聊天,路灯照着那美丽少女的背影。
      贝利娅。

      她突然转过头,连带着另外两个短发的脑袋也一起转了过来。

      “陆?”很难形容她的表情,一时的阴鸷像是受到刺激的野猫,却又旋即作成家猫的姿态,朝人撒娇呢喃,伸出肉乎乎的软垫。
      那样对我微笑的表情带着欣喜,带着雀跃,似乎我是一个优秀的为她期盼的人。

      她笑着站起,拍了拍短裙,“我感到脚步声了。”

      啊?这么明显吗?

      “你忘记我的能力了?我可是有操纵‘地’的能力。”
      贝利娅踮起脚走过来,珊瑚红色的秀发跟着扬动了起来。

      她在我面前停下,认真地直视我的眼睛说话,“陆不看书了吗?”

      我提了提手上的书,说道:“我已经借好了,准备回宿舍。”

      “啊,不陪伙伴讨论讨论期中策略吗?”她问我。

      “期中策略?”

      贝利娅道:“是啊,今天狄尔泰先生布置完期中任务后,大家现在都在急着找组员。虽说给我们一周决定,实际上大家都是找平时玩得好的人吧?而且除了人,准备材料也是很重要的事。已经有很多组开始讨论战术了。”

      我心想贝利娅真是个想法天真的女孩,像她这样的纯真在九院真是少见了。这时候大家只有考虑成绩,谁会去考虑平时的交情?
      交情比得过成绩?我们的学年成绩今后还会影响到社会定级。九院的人都是理智到底的,谁会用自己的前途去开玩笑?

      大家都想和更优秀的人成为队友,在组队的时候也会尽力让自己的队伍配置“豪华”起来。
      人往高处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还没找到队友。”我说道。

      贝利娅很是惊奇地掩口,“怎么会?加西亚没带你吗?”

      我摇头,心里有些恼怒,为什么大家都要觉得我要和加西亚一组。
      即便是挚友,我们也各有自己的发展,自己的圈子。在这一点上我们互相尊重,我也不会让他丢弃他那堆跟班来和我和伊萨克一起做“隐士”;他也不会要求我去接受他的跟班,或者要求我也活得跟他一样的精英范儿。

      还是,所有人都觉得,因为有这样一个优秀的朋友,我就必须得依靠他,没有他我就什么事都做不成?

      我心里不由得恼怒了,特别当提出问题的是眼前这名少女。

      自己也没控制住,恶狠狠道:“没有,我准备等学院安排,班级的人数肯定会有多余。”

      一旁两个同伴男生轻笑,我认出他们,一个是勒森巴,还有一个是吉密魑。贝利娅似乎很受男生的欢迎,像伊萨克那样的排斥反倒是怪事了。
      这两个贝利娅的男伴大概是在嘲笑我,觉得我一定是被好友嫌弃,只能一个人被剩下等学院分配。

      学院调剂就是把几个学院多出来的余数再次组队,这样跨院的分组天然就比同院分组要不利,组员之间光是要互相熟悉都要磨合。

      贝利娅却是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
      她上来拉住我的双手和我转了一圈,欢快就如舞蹈,饶是我心里酸酸的,也被她的欢乐所感染。

      我带着苦笑,我都没组要了,她还说是“好”……我心里觉得更酸了。

      “那你就能加入我们了。”贝利娅冁然而笑,“我们刚好还缺一个二辩。”
      啊啊啊啊啊……什么?

      墨绿色头发的勒森巴说道:“我可不想多干活,我就做个一辩结束了。”

      橙发的吉密魑咧开嘴笑:“我本来就说好了,我就做个总结,这样就没我的事了。”

      可……一般不应该是二辩三辩要挑反应最快逻辑又强的人吗?他们这个态度,怎么就那么敷衍,都不要成绩了吗?

      他们俩过来拍我的肩膀:“靠你了。”
      “加油。”

      加……加什么油啊!你们倒是冷静一点,这是期中成绩,将来影响定级的!

      我目瞪口呆道:“可让我做二辩……我……”

      “你难道不行?”

      “也不是不行。”

      “那不就得了。”勒森巴过来一手搭我肩上,“能者多劳。”

      “陆可是很强的呢。”贝利娅微笑着。

      勒森巴道:“你小子也姓陆呵,我们上几届也有个姓陆的天才吧?”

      我被贝利娅这么一看有些不自然了。

      “姓陆的人可都是厉害角色。”吉密魑道。

      “哪能呢,只不过恰好同姓,又没有血缘的。”我更有些烧了。

      “那总之……陆会和我们一起努力吧?”贝利娅笑道。

      三月晚间的风依旧有些冷,临水平台上女孩笑靥如花。

      “我会努力的。”我这么回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上来很自然地搭住我们三个,“加油吧,大家。”

      笑音如银铃,夜风微微扬起她打卷的一络红发。

      她贝齿轻启,“因为,暴风雨要来临了。”

      *
      回到宿舍,我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心头涌过一股暖意。
      只要是人就会渴望被人肯定、被人期望着,尤其是小孩。我承认自己很幼稚,但当勒森巴他们接纳了我,并愿意信任我的能力时,我再次感到了自己在被需要。这份感动让我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等我洗漱完后,躺到床上,翻开了贝利娅刚才和我交换的一本书。
      《暴风雨》。

      按照第七世界儿童读物的标准,这些故事都不能由我们借阅。然而九院培养的是未来的领导者,我们便提前于普通人18岁成年前就获得了书籍阅读权。

      这似乎是一本剧本,全书都以对话进行,我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文学作品。

      翻开书页,不经意就翻到了她夹着书签的一页:

      【没有一个人不是发疯似的干着一些不顾死活的勾当。除了水手们之外,所有的人都逃出火光融融的船而跳入泡沫腾涌的海水中。王子腓迪南头发像海草似的乱成一团,第一个跳入水中;他高呼着,“地狱开了门,所有的魔鬼都出来了!】(注)
      地狱开了门,所有的魔鬼都出来了!

      我骤然之间犹如被掐住咽喉一般,呼吸停滞。

      地狱开了门。

      “哐-”
      这时伊萨克推开门,面无表情地开锁进来。

      大概是还在和我吵架,他别过了脸,走到自己的书桌旁放下了书。

      本来大家隔几个小时不见也就冷静下来了,但他这个表情,让我心里火气又起来了。
      不理就不理,谁还必须要理谁样的。

      我放下书,拉上被子转过身。

      突然听伊萨克说道:“陆,你还在生气吗?”

      “没。”

      “那我们还说话吗?”

      我冷冷道:“我们不正在说话?”

      “我是说我们还是朋友吗?”少年竟是在道歉,“早上的话,对不起。”

      “哼哼。”我心说,你只不过是说了内心真实的想法,你就是觉得我弱,想要找更好的队友抱大腿。

      但我到底没说出口,有时候因为一时耍脾气,一句话让对方下不来台,然后一段友谊就真的断交了。
      我心里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他断交。

      他见我没真的生他气,也松了口气,坐过来和我说,“我和卡洛尔那组组队了。”

      我瞥他,意思是你找到队伍了,是过来耀武扬威的吗?

      “我们那组还缺人,你来吗?”他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哦,是因为少人才叫来叫我填补的咯。
      如果面对的是加西亚的话,这样一句的话我就脱口而出了。但他不是,我和伊萨克毕竟只是恰好兴趣相投的室友而已,认识也不到两个月。

      发脾气还要看眼色拿捏分寸,让我觉得更憋屈了。只是我想起了男校医的话,没必要叫别人看穿自己的表情。
      我平静地回道:“我已经找到组了。”

      他微微吃惊,旋即反应过来给了我一下,“真有你的啊,我还担心你想不开,你自己倒已经找到了方向。”

      “不是我找的,还是对方来找我的。”我也带了些虚荣心卖弄道。

      “真有一套啊,小万人迷。”伊萨克玩笑了一句,“你跟谁一组呢?”

      “贝利娅,勒森巴,吉密魑。”

      伊萨克突然变了脸色。
      “离开他们,立刻!”

      他这种命令的口气从他这样自由不羁的人身上是从没出现过的。

      我与其说恼怒,倒不如说吃惊更甚。
      “你怎么了?”

      “别和他们组队,否则你会后悔。”伊萨克说道,“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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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多听听先知的话——伊萨克·乔如是说道
    我是女巫——贝利娅说道
    楼上你是女巫我是啥——还没出现的初恋妹子
    借用下狼人杀的梗
    小陆就是那个每次玩狼人杀把警察投出去的村民
    小陆:???
    小加:警察是我,但是我不会怪你的,么么哒
    注:莎士比亚《暴风雨》原句,另一个版本的翻译是经典的“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另外,引用都是有深意的,不是为了堆砌。很多细节埋下就是为了让大家二刷时惊喜。
    其实很多聪明的亲都已经能够按照作者的取名法推测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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