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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郡主
张公公看着心急,忙上前解围:“陛下息怒,傅侯爷也是为陛下着想,侯爷的情况世人皆知,此时安排幽云郡主嫁过去,难免惹人非议,恐有些不开眼的大臣会埋怨陛下无情,不如还是先想法子把侯爷的身子养好,那时陛下再指婚,侯爷定然欣喜。”
梁成帝看着跪在地上默然不语的傅沉,忽然叹息一声,道:“罢了,下去吧。”
傅沉长拜退下,走出暖阁后许久,方才将口中的浊气缓缓吐出,苍白的指节也终于舒展开来。
他年幼时时常在宫里和皇子们玩耍,也常常见到梁成帝,年轻时的梁成帝不苟言笑,傅沉与他并不亲近,但自从几年前他拖着父亲的尸骨回到朝廷后,梁成帝对他便换了个态度,少了些严厉,多了些纵容。
但是依旧不亲近。
像是施舍一般地,偿还着自己的愧疚。
傅沉朝西华门走去,一队华服侍卫举着软轿迎面而来,细看却是太子。
傅沉停下脚步,有些不悦,他与太子一向互相看不顺眼,太子行事乖张,没有半分未来天子该有的气度,傅沉小时候便不喜他,曾抱过元承抱过元瑞,唯独从未抱过太子元德。
但他毕竟是陛下钦定的国君,故而傅沉虽然心中不喜,但表面上还是规矩客气的。
至于为何太子长大后亦看他不顺眼,傅沉没有深究,也不大在意。
只是今日迎面撞上,刻意绕路倒显得小气,傅沉只好立在路边,期望太子的轿辇快些通过。
然而事与愿违,轿中的太子仿佛在外面生了眼睛一般,到傅沉面前时,提着嗓子说道:“停——”
傅沉无法,只得上前行礼。
太子被人搀扶着从轿厢中出来,半眯着眼,抬手挡了一下阳光,一双掉稍眼十分不满地朝天上望去,似有把那刺目的太阳打下来的意思。
“侯爷身子弱,怎么独自走出宫去呢?好歹应当找辆轿子吧?”
傅沉今日穿了朝服,规整的裁剪将他衬的肩宽腰细,且他衣袍之下肌肉结实,身姿挺拔,睡了两日之后脸色也恢复了红润,怎么看都称不上“身子弱”。
太子是故意找茬了,他的音调一向比旁人高些,此时又故意阴阳怪气,倒像是要粘在人身上一般,听了倍感不适。
但傅沉没有半点反应,只淡淡说道:“多谢关心,不必了。”
太子一拳打在棉花上,嘴角愈发向下耷落,又道:“听说你为了治病请了一位江湖神医?此人医术如何?难不成能把死人救回来吗?”
“太子听错了,只不过是个普通医师罢了,留在府里以防万一。”傅沉依旧不恼,也没有继续与他纠缠的意思,略一侧身,道:“想必太子还有事,臣不耽搁了。”
“本宫无事……”
“臣还有事,”傅沉终于抬头,无波无澜的眼睛注视着他,道:“那臣先行一步。”
说完又规矩行礼,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你——”
太子丢了面子,朝着傅沉的背影狠哼了一声,低声道:“等本宫即位,看你还能骄傲几日。”
傅沉离开皇宫,坐上侯府的马车,反而蹙起眉头。
宋语山被捉到府上时,是有些人瞧见了,但他们都不知这是宋序的女儿,而唯一知情的府外人,只有那位郎中,罗战已经打点过他,绝不会到处乱说。
退一步讲,就算郎中是个大喇叭,也不过是在民间多一道传闻而已,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传到太子的耳朵里。
那么太子又是如何得知他府上请来“神医”的呢?
这么思量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侯府。
鹿风伸长了脖子站在门口,看上去十分焦急,时不时地跺着脚,见了傅沉后喜上眉梢 ,忙迎上去,说道:“侯爷您总算回来了。”
“何事?”傅沉问道。
鹿风挠着头,有些苦恼地说:“幽云郡主来了,正在洛湘苑呢。”
*
几乎半个侯府的下人都聚集在了洛湘苑,平日里十分冷清的地方今日格外热闹。
幽云郡主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身着桃红锦绣衣裙,头上戴着珍珠步摇,面上略施粉黛,狭长的凤眸直飞入鬓,手上戴着翡翠指环与手镯,颇为贵气。
而她身旁的宋语山,一身水蓝色长裙,虽然没什么装饰,但胜在天然,一双鹿眼透着机灵,论样貌似乎更在郡主之上。
两人一同看向门口的傅沉,皆是眼中一亮,幽云郡主忙起身,含羞带怯地福了一礼,满身环佩叮当作响,如同仙乐。
宋语山张了张口,终归没有说话,却朝幽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生平第一次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侯爷今日上朝去了?是我来的不巧了。”
傅沉看了一眼宋语山,转瞬便收回目光,说道:“郡主来做什么?”
幽云道:“我听闻……侯爷府上请来一位江湖神医,且是个姑娘,心生好奇,特意过来看看。”
“你也知道了?”傅沉有些诧异。
幽云侧头说道:“怎么?还有谁知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京城好些人都晓得了。”
傅沉转头看了一眼罗战,眼神犀利,罗战忙站直身体,说道:“属下……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无妨,”傅沉摇头道:“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那郡主已经见到宋语山了,不如到前厅去喝盏茶?”
幽云郡主将头一扬,又坐了回去,笑着说道:“侯爷紧张什么?我们在这里说话也是一样的。”
她刚一听说这位给傅沉看病的大夫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时,便有些坐不住了,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令她莫名心慌。
因此特意挑着傅沉不在府上的时候过来,直接到了宋语山居住的地方。
最初见她所居之处离傅沉的卧房甚远,心中稍安,但奈何她眼睛很尖,在宋语山的卧房转了一圈便在她枕侧发现了傅沉的玉佩。
那块玉佩她记得,傅沉常年系在腰带上,是很私人的物件,绝不会轻易送人。
但此时……这东西却在这个医女的枕边。
于是在幽云郡主的眼里,那两人的关系一瞬间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而宋语山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幽云郡主这个名字,可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直到傅沉风尘仆仆地踏进门来,才猛然想起。
自己前几日从厨房里偷拿的那盒子点心,不正是这位幽云郡主送的么。
当时罗战还大呼小叫,一副宋语山吃了他传家宝的表情,如此看来,这位幽云郡主的地位想必十分特殊了。
所以此时,宋语山与幽云郡主两人皆以为对方和傅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宋语山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境,觉得十分尴尬,于是清了清喉咙,说道:“那二位在此闲聊,我就……先去别处。”
“好。”
“等一下!”
傅沉和幽云郡主同时说道。
傅沉看着幽云,不知她要做什么。宋语山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令她有些不爽,又无处发泄,只好狠狠地瞪着傅沉。
幽云郡主道:“姑娘请稍等一下,我近来身子也有些不适,能否请姑娘帮我看看?”
宋语山听后寒毛都快要立起来了,当即一个头两个大,一个傅沉尚且还没糊弄过去,现如今又来了一位郡主,她心里碎碎念着父亲实在是树大招风,如今连自己都被他的盛名所累,有苦难言。
但话总要回的,宋语山斟酌片刻,道:“这不好吧……”
幽云郡主不悦道;“怎么?姑娘不愿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幽云郡主,”傅沉沉声说道:“宋语山不过是个乡野大夫,郡主金枝玉叶,如何瞧得?就算郡主说瞧得,想必她也不敢,还是不要让她为难了。”
幽云郡主听着,傅沉虽面上是在夸自己,但其实却实在维护着宋语山,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测,脸色愈发郁郁,道:“侯爷这样说,倒好似我在欺负她了。”
宋语山听到傅沉所言心中一阵暖意,但看着这两人脸色一个赛着一个的深沉,担心因为自己而让这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虽然她心里确实希望傅沉离这个郡主远一点。
但此时还是该以大局为重。她看那郡主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不像是身子不好的,便觉得即使给她摸个脉也无妨,顶多仿照药铺郎中,开一个补身体的方子就罢了,便说道:“既然郡主信任……”
“宋语山!”傅沉利刃一般的目光刺到她的身上,宋语山不由自主地一抖,也忘了要说什么,又听傅沉说道:“你不要乱说话,郡主一向都是由御医照管,轮不到你。你下去。”
傅沉虽然是好意护着她,但他冷言冷语,宋语山被说得心生委屈,眼眶发红。
幽云郡主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傅沉居然这么坚决,她也不愿意闹得太僵,于是说道:“算了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不必这么在意。对了,宋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及笄了么?”
幽云郡主父母早亡,为了生存,不得不年纪轻轻便在京城女眷之中单打独斗,练就了一身来往应酬的本领,换脸和圆场最是在行,她虽然才十五岁,但问起宋语山的年龄来,倒有几分长辈的味道。
宋语山不去看傅沉,将心理的委屈压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郡主说笑了,我今年……已十七岁了。”
幽云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什么?是真的?可我看你身材样貌,不过十三四的模样,怎会比我还大些?”
其实宋语山对此也十分苦恼,她从小到大特别能吃,与别人家小少爷的饭量相似,但是发育得却很慢,及笄那年看上去仍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婶娘也常常看着她说,山下村子里的丫头七八岁的同她十三四时个头相当,而待山下的丫头十三四不再长个儿了,宋语山仍旧如同竹笋一般地不断拔节。
“是,我也不知为何,似乎……长得比旁人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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