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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徒子与烧饼
岸边许愿的人们来了又去,小小的花灯满载着未来的希望。
苦情的才子佳人又有了携手并肩的勇气,怀才不遇书生重燃了金榜题名的希望,病入膏肓的老妪又对身体康健有了信心,单身的狗娃子再一次奔向下一个疆场。
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中,两颗少男心破碎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不少的对他俩投以同情的眼光。
“没事的安儿,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东西信不得的。”司徒煜笑得像要杀人。
“嗯,河神的话,一直是个不靠谱的神仙呢。”团子眼神空洞,点灯的火折子被他折断折断又折断。
……
这年夏天,无辜的河神失去了两个忠诚的信徒。
一个,能让他断香少供,另一个,必阻他平步青云。
.
一大一小俩呆瓜盯着水面,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实质恨意。
引得周边的行人频频注目。
我叹了口气,“要不,再买一盏吧。”一个托着河灯的小法术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用!”两个愤怒的声音同时响起,斩钉截铁刚毅果决。
……
我扶额,特别万分及其非常地想将这俩神经病直接踹河里去。
.
“相公,那两人是不是要投河啊?”
“可不是么,可怜那小娘子还在这不停地劝。看,都给急哭了!”
“唉,现在这些年轻人啊,有什么想不开……”
……
路过的人越来越多,看热闹的圈子也越围越大,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吵得我格外的烦躁。
偏偏这两位跟河神交上了劲,一门心思要将脑残这一伟大事业进行到底。任外界如何喧闹嘈杂,他们亦巍然不动。
我忍无可忍,冲过去将两人的头按在水里:“不想死,就快走!”
.
客栈。
我一把将毛巾甩在他俩头上。
因为没有任何人接。
两位爷目前浑身的倔强,无论如何死不认错。为着男人的尊严,他们随时可以奋起反抗。
就这样僵持着,两位爷头上滴下的水渐渐弄湿了掌柜千叮咛万嘱咐弄坏必须得赔钱的波斯地毯。
……
“行了,刚才是我不对。”不得已,我还是服了个软。
“哼!”两位爷同时转头,傲娇得和灼华逗的那只小白猫有一拼。
……
我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无比亲和的笑:“要么,现在自己擦头发。要么,本座把你们扒光了丢出去。自己选一个。”
两人这才又齐齐看向我,各种不甘心不情愿。
我开始活动手腕:“给你们三秒时间考虑。一,二……”
未待那声三出口,俩父子不再看我,无比默契的开始认真擦起了头发……
果然,暴力能解决世间一切难题。
.
“反正在京城,不如你今晚回王府去住?”对着磨磨蹭蹭个把时辰终于收拾妥当的司徒煜,我诚恳建议道。
总算正常回来的司徒煜一瞬间又切换了不爽模式,然他还未开口,我儿就抢着道:
“不行不行!爹爹答应明天要陪我去山庄打猎的!”
团子一腔赤城,似我一不答应便要上前拼命。
我悠悠叹了口气。打猎捕鱼放风筝搭帐篷,他们总是有无休止的玩乐。
所以我并未接这话头。只是蔼声教育我儿:“爹爹有很多事要忙的,再这么玩下去他的家业就该败光了。”
我暗笑。若论言语间的算计,本神至今还难逢敌手。此话听来处处是为司徒煜考虑,颇具语言艺术。我儿不从就是瞎闹,胡搅蛮缠就是不孝。由不得他不答应。
果然,我儿有限的脑容量实在难以思考这么复杂的命题。团子纠结地对着手指:“这个,这个……”
见友军节节败退,司徒煜只好亲身上阵:“方才送盈儿回去的时候已经安排过了,瑶瑶尽可放心,现下一切安好。”
我又道:“赵盈一个弱女子,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合该回去陪她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司徒煜你必须得回去照顾人家啊!
哪知,我又一次低估了司徒煜不要脸地程度。只见他学团子对着手指,吞吞吐吐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和她也不是太熟……”
我简直气笑了,不熟之前那些举止是骗鬼的吗!
似是察觉我心中所想,司徒煜扭捏的解释:“方才与她那般亲密,只是想让瑶瑶醋上一醋。”男人抬起头,眼神幽怨:“结果瑶瑶一点都不关心!”
……
此时,本神,被这二货逼得颇想仰天长啸!你这种怨夫脸是怎么回事啊!到底经历了什么内心可以千回百转纤弱敏感到这种程度啊!
这些年,你到底是看了多少话本啊……
我从司命那儿抢来的命理上看到,司徒煜当年,不管腹中多少坏水,从皮相上看至少也是一翩翩佳公子。想来当年风流倜傥的五王爷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这深闺小姐般无理取闹……
我现在满脑子腹黑变脑残的感叹,不由得离这二货远了点。哪知司徒煜见状愈发的蹬鼻子上脸。只见男人脸上稍稍添了几分红晕:“而且这赵盈一看就对我有非分之想。若我就这样回去,瑶瑶就不担心她污了我清白么?”
……
“不担心,一点都不担心。”我现在巴不得她把你打包带走好落个六根清净。
“瑶瑶……”男人泫然欲泣。不多时,眼中竟真的泛起了水雾。
……
我开始思考,直接把他打晕扔回去是不是要方便点。
“你又不要我了么?”司徒煜话语间竟神奇的带着几分奶气,身后无形的尾巴又开始卖力的晃。
男人声音很轻,装得楚楚可怜。但我不知怎么就是能感觉到,这里面压抑的绝望。
我放缓了语气:“你总是得回去。”
司徒煜没搭理我。之前还摇得起劲的尾巴无力的耷拉着。
我接着说:“今天太晚就算了。但是明天,必须得回去了。”
仍旧没搭理我的人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我轻笑:“明天我带着平安陪你回去。”要帮他夺位的话,总有些要商量的东西。
这话一说,司徒煜背后那根虚幻的尾巴又开始了摇动。
说实话,他这时候好像只吃了肉骨头的大狗,一脸的满足。蠢萌蠢萌的,让人想去摸一摸。
然后,我确实就这儿做了。
……
我们两个并角落里那个还在对手指纠结地团子同时愣住。
下一秒,大家都反应过来。
司徒煜并未有所动作,只是面上开始实打实的泛红,活像个被恶霸调戏的少年郎。
我赶忙收手,满脸尴尬。
团子顿时醒悟,对着我大喊了一声:
“登徒子!”
.
最终,我们还是没能在这间客栈住下。
我儿的叫声堪比河东狮吼,那话音还未落地,楼上楼下都凑到紧闭的房门前好奇的张望。
不多时,掌柜前来敲门,问我是否要叫捕快……
于是,至天地初开就十分抠门的本神,逼不得已舍下了房钱的巨额押金,撇下俩混蛋从窗户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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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娘亲你等等。”团子摆动着小短腿,在后面呼哧呼哧的追着。
我见已跑了三条街,这才将将停了下来。
团子终于追了上来,撑着腿不住的抱怨。司徒煜倒是没说什么,可眸子中却残留着几分还未来得及隐去的恐慌。
我没来由的有点心虚。
“刚才的客栈没法住了呢。”我解释这方才的举止。
“嗯。”司徒煜点头。
“那个,你的王府应该有空房吧。”我继续道。
“有的。我现在带你们过去么?”司徒煜这才松了口气,空气中又重新弥漫起脑残的味道。
“行吧。”我赞同道,今夜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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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一次走在了街上。
司徒煜不愧是从小在这长大的。他带着我与团子穿行于各种小巷,当我们又一次回到大路时,再也未遇到之前看热闹的人群。
京城素来繁华,此番虽遇战乱,也未伤其分毫元气。这样的日子,夜市仍旧人山人海,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我儿果然又一次止住了脚步。
团子对着一个排满长龙的糖人摊子流口水,脚下如同生了根,怎么拖都拖不走。
介于我儿今晚的骄人战绩,我实在不敢再对他动手。
我看向司徒煜,司徒煜也看向我。
末了,司徒煜叹了口气:“罢了,你带安儿在这等着,我去买。”
.
我和团子就这样杵在了街边。
司徒煜已经淹没在了人群中。
我满心急迫的想去睡觉,团子满心急迫的等着糖人,生怕司徒煜浪费一分一秒找人的时间,故而都安分的站这不动。
但总有找事的。
一个拿着糖人的小屁孩就这样直挺挺的朝我撞了上来。
糖人就这样敷在了我的衣裙上。
然后熊孩子坐地上就开始哭,撒泼的程度简直和我儿有一拼。
我还未开口说什么,一个有点胖的妇人就带着她丈夫迎了上了。
“你怎么不看看路!我儿摔坏了你陪得起吗!”女人插着腰,一脸横肉随着她的动作一个劲儿的晃。
“就是就是,你个小寡妇,没事儿出来晃什么晃!”男人在一旁没原则的帮腔。
不知是不是因为等人等得无聊,我对现下的情况竟生出几分趣味来。想来我几十万年来一直是靠拳头办事,还从未体验过这民间吵架的朴实。今日难得有机会,不如好好玩乐一把。
于是我沉着脸,对他们道:“没长眼睛么,是这倒霉孩子自己撞上来的。”
嗯,一句话,骂了三个人,我甚满意。
好在这对夫妻并不知理亏,否则我定丧失一大乐趣。只见我脚边鼻涕虫的娘亲一下开启了撒泼模式:“你这不知羞的小寡妇,我不管我不管,今日你不赔钱就别想走了!”
我诧异,所以小寡妇不是骂人的话?若是的话这两口子词汇也太匮乏了吧……
那丈夫配合的挡在我前方,顺势想推我一把:“你这小寡妇伤了我儿,不赔钱看我不弄死你!”
我沉默的看着这越来越近的手。男人虽说着恐吓的话,但这举动明显是想趁机在我胸上摸一把……
这就有点过分了。
我刚想动手,一只突然插进来的手帮我抓住了那只爪子。
“我不在的时候,倒不知竟有人如此欺负我的妻儿。”司徒煜一脸的温柔亲切。
然后,在这甚温柔,甚亲切的笑容下,我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男人杀猪般的嚎叫顿时响彻了整条街。
我又望了望天,嗯,这月亮果然圆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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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煜将买好的糖人递给团子,然后对着我满脸不爽:“受欺负了怎么不还手?”
我摊手:“正准备动手呢,你不就来了么。”平白让我少了好多乐趣。
司徒煜不知为何又高兴了几分。他递给我一个烧饼,就着那满是糖渍的爪子摸了摸我的头:“也是。有我在,定不会让旁人将你欺负了去。”
我拿着烧饼一愣一愣的。
上一次有人帮我出头,是多少万年前的事呢?
这个遍地奸情的节日里,本座的道心,似有点不稳……
我赶忙转移话题:“没想到那还卖烧饼,老板真是产业丰富哈哈哈……”
司徒煜却说:“老板并未发展其余事业,这是我专门从隔壁摊子给你买的。”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神仙的心跳也可以这样大声。
为免被他发现,我还是客套道:“其实不用……”
司徒煜瞬间又霸总上身:“你不要,就扔了。”
我赶忙将烧饼了一口:“算了浪费可耻浪费可耻。”
没办法,本神就是这么一个节约的神仙。
司徒煜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幅度。他牵起我的手,对我和团子道:
“走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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