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马甲掉了

作者:澄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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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5 章



      舒望走进去有一会儿了,周桐却没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他纳闷的功夫吗,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手边的包裹上。
      这两幅望月图是在沧衡峰禁阁里拿来的,今天收拾行装的时候才找出来,他本来是想当面交给贺曦简,但是压根没看见曦简的人影。
      周桐犹豫了下,叩了下门:“打扰了。”
      他顾自推开门,转身一瞬,目光落在站在门边的舒望身上,不由皱眉。
      周舒望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她的手掩着嘴巴,豆大的泪珠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
      他不明所以的顺着舒望的视线看过去。
      目之所及是立在桌子后面的荣益。
      荣益的肩膀不住抖动,像是在啃什么东西。
      说起来,房间里似乎飘散着一股甜的发腻的气味。
      他正要朝荣益走过去,舒望骤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阿桐……不要、不要过去!”
      周桐疑惑的看着舒望搭过来的指尖,奇怪的问:“姐姐,你到底怎么了,难道荣益和你说了什么?”
      说话间,荣益缓缓转过身。
      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块鲜血淋漓的生肉,视线上移,是沾了血的襟口,和同样染满了血迹的嘴巴。
      他目光空洞的望着周氏姐弟,好半晌,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周桐的背脊有点发寒。
      他不确定荣益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生物的肉块。
      舒望再次看到这一幕,身子软软的靠向背后的墙壁,额角挂满了冷汗,连站立都变得艰难。
      她的视线顿在周桐同样惊惧的脸上,喃喃着:“阿桐……快离开这里……快走!”
      周桐垂下视线,又被桌子后面的一滩血迹怔住。
      血迹中央卧着一块石头,被鲜血浸透,隐约可见他的名字。
      他匆匆走过去,把尘心石捡了起来,环顾四周,在血迹的源头,看到了一条□□的胳膊。
      那条胳膊从桌子底下探出来。
      谢敏的手比一般女子白净,细白的手腕静静搭在血水里,手腕之上,是被啃食干净的森森白骨。
      她的脸也已经被啃去了一半,眼睛大大的睁开,眼眸之中的惊惧一望可见。
      周桐几近失声的无力嘶吼。
      荣益恍若未觉,他弯腰,徒手扯过谢敏的身子,准备继续啃食。
      “……滚开!”
      周桐一把推开他。
      他抽出配剑的手在剧烈的颤动。
      “我杀了你!”
      他的剑落在荣益心房处,距离还差一寸,剑刃被荣益捏住。
      目光空茫的荣益咧开嘴,那是一个极尽诡异的笑容。
      他轻松拨开剑刃,一把拽住周桐,把他推到了身后的窗户口。
      舒望跪爬在地上,膝行而来,撕心裂肺的制止他:“……荣益,你放开他。”
      荣益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动作停滞。
      旅馆的打斗声传到了楼下。
      周国泰仰头望见半个身子已经被推出窗户口的周桐,脸色大变,飞奔上楼。
      他惊诧的望见满地的鲜血。
      荣益听见慌乱的脚步声,望见门口站着的周国泰和他的夫人,原本按住周桐不挪不动的手继续起未完成的事宜。
      周夫人慌乱跑到窗户边,死命的拽住荣益的手:“天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是疯了不成吗?”
      周桐则是近似疯癫的嘶吼要杀人。
      周国泰此时才发现谢敏的尸体,数十年不曾经历过的胆寒惊惧悄然而至,他神色惶恐的正要把夫人给拽开。
      晚了。
      荣益的脸上露出被不耐烦,他轻轻探出手,五指没入周夫人的胸膛,一把将周夫人的心脏拽了出来。
      新鲜的心脏还在跳动,他满意的看了看,一口吞入腹中。
      被穿心而过的周夫人僵在原地,而后如同落叶一般,委顿到了地上,血水不断从她身上漫溢出来,晕染到了地上,她两眼大睁着望着前方,嘴巴微弱的开合两下,说出的字句模糊不清,便连气息也断了。
      骤然的沉寂过后,周桐惊愕的回过头,望见这一幕,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天杀的畜|生!”周国泰挥舞着胳膊去打他。
      他抬臂一挥,周国泰被他从窗口扔了出去。
      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观望,看见这一幕围观的群众慌不择路的四散开,周国泰挣动了两下后,身体开始溢出血水,便彻底没了动静。
      周桐双眼赤红着,极端的愤怒下,嘶吼着挣开了荣益的控制。
      他把掉落在身侧的剑捡起来,空有蛮力毫无章法的攻击,被荣益轻易抵挡住。
      荣益探出手,朝他的心口袭去。
      一道血光过后,舒望唇畔滑落的鲜血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声音虚浮无力:“荣益……收手吧。”
      荣益看着自己的手上这颗带有余温的心脏,神色有些迷惘,眼角毫无征兆的落了一颗泪。
      周桐抵着剑,恨意不断充斥膨胀,他带着必死的决心朝荣益挥剑。
      一剑贯穿了荣益的心口。
      荣益目光疑惑的看着自己心口的剑,身子缓缓倒下。
      他的尸体和舒望抵在一起,又被周桐踢了开。
      几乎是在荣益闭上眼睛的同时,房间里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
      周桐跪坐在地上,满室鲜血。
      幻境之外受到重创的豊华无力维系异度空间的造物,景棠架着荣沛之脱身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景棠把沛之安置在一旁,他蹲到周桐身前。
      周桐脱力般抬起头,杀红了眼一样提起剑,望见来人,眼中汹涌的恨意过后,便晕了过去。

      直到回到元洲城,周桐才开口说话:“曦简兄,帮我写封信。”
      信寄出以后,谢氏父母从湘西来到周家,接谢敏。
      连番变故过后,周桐大病一场。
      景棠去周府看望他,周桐倚在床头,面色寡白。
      周桐问荣沛之醒过没有。
      关于荣益为什么性情大变,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
      “没有。”
      周桐便沉默了。
      景棠静坐片刻,起身离开,走出房门没多久,听见女子娇弱的声音在小声唤他。
      “你就是贺曦简吗?”
      从柱子后面走过来的女孩子约莫十三四岁,短发披肩,眉眼和周桐有些神似:“你是来看我哥的吗?”
      曦简颔首:“你是采覃?”
      周采覃的眼睛这段日子哭的又红又肿,她揉了下眼睛,“哥哥好几天不肯吃饭,脾气也变得很暴躁,他以前从来不会凶我的。”
      景棠蹲下身,轻轻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他并不是有意凶你,只是心里还在难过。”
      “爹娘和姐姐没了,他难过,我难道不难过吗?”采覃说着哽咽起来,“他还让管家筹备,说过两天要和赵小姐订婚,他怎么可以这样……姐姐的信里不是说他会娶谢姑娘吗?他如果娶和玉姐姐,谢姑娘该怎么办呢?况且父母的孝期都没过,他就这么着急吗?”
      “哥哥他疯了。” 周采覃拽住景棠的袖子,“贺道长,你带我出家吧,我想离开这里,我哥现在的样子我好怕。”
      本来沉默站在门后的周桐听到这里,蓦的把门踢开,他拽住了周采覃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目光凶狠的盯着她:“我到底怎么虐待你了!我是不给你饭吃还是不让你胡说八道了!你但凡碰到个人就抱怨!出家?出什么家!你老实待在家里!再说出家我就把你关起来!”
      采覃两眼怔怔的抬起头,呜哇一声,嚎啕大哭。
      景棠把她护到身后,“周桐,你……”
      他想说别吓到孩子。
      然而站在对面的周桐已经于无声中崩溃,单手捂着脸,水迹不住滑落打湿衣领。
      他无助的弯了腰,好半晌才两手慌乱的搭到周采覃的肩头,他摸着她的脸,声音哽咽:“哥哥不是故意……哥哥不是故意凶你,采覃,哥哥只有你了,你好好的。”
      周采覃在哭,泪眼朦胧的望过去,吸了吸鼻子。
      周桐把她抵在怀里,“哥哥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从幻境里脱身以后,荣沛之就没醒过。
      景棠回来时,云雀在他擦拭身子,小姑娘力气不够,颇为艰难的帮他翻个身,顾头顾不着尾。
      他望了片刻,“我来吧。”
      云雀愣了一下,把毛巾递过去,她胆子小,性格腼腆:“要搭把手吗?”
      “把他的衣裳解……不用了,去烧点热水。”
      云雀如蒙大赦。
      景棠捋了捋袖子,将毛巾拧干。
      床上昏迷不醒的这个人,衣服才脱了一半,露出的肩颈肤质如玉。
      景棠解开剩下的扣子,专心致志的擦拭干活。
      他不算是伺候人的行家里手,人又是昏迷状态,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还是擦红了皮才能发现。
      景棠挪开视线,去洗毛巾。
      耳畔突然响起动静,他几乎是瞬间就回头望着床铺的方向。
      进来的云雀端着盆,惴惴不安的望着他:“贺先生……我吓到你了吗?”
      景棠摇了下头。
      云雀放下盆,紧张不安的又出去了。
      他把毛巾再次浸到水里,洗着洗着,忍不住仰了下头。
      原来不是装的。
      荣沛之真的睡了那么久。
      他不是人类,过往的年岁,大约睡的比这更久。
      他原先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景棠蹲到地上,背抵住床,不禁自嘲,是在害怕等他下次醒了,自己却已经不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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