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马甲掉了

　　起因是道门百家合力讨伐太和山，让掌门把贺兰曦交出来。
　　灵力共通是道门最不能碰的禁术，使用过它的人，也不是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但这些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真正让这些人闻风而动的，是有传闻称他可以召令落魂幡。
　　道门百家派出代表和沧衡峰交涉，“贺兰曦有没有用过禁术，一验便知。”
　　回太和山前，闻得风声的贺兰曦已将少昊剑寄存于湘西谢氏。
　　他出现在沧衡峰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可能活着离开。
　　十大门派的长老齐聚沧衡峰禁阁，审问贺兰曦。
　　与其说是审问，倒不如说是幽禁更为贴切。
　　被幽禁的那段日子，贺兰曦始终不肯吐露和他灵力共通的究竟是什么妖邪。
　　关于怎样驱令落魂幡更是只字不提。
　　有人提议抽取他的记忆仔细验看，然而他们发现贺兰曦在回沧衡峰前将关于落魂幡的记忆尽数封存，除非死前回溯或是得到溯渠之水，否则他们就算把贺兰曦的脑子扒开，也看不出任何线索来。
　　禁阁地牢内，每一块砖石上都设有禁|锢咒，从墙壁到地面，密密麻麻。
　　各式各样的刑罚层出不穷，一样不落的加诸在他身上。
　　在双手被废前，他要来纸笔，望着窗外盈盈月光，画下了六幅望月图。
　　在刑架上绑缚了那么久，他连笔都握不稳。
　　那段记忆封印过后，他已经记不清卿月的样子，落笔只有一个模糊的剪影。
　　是何年何夕，他遇见那个人。
　　又是在什么时候，不为人知的动了真心。
　　然而他身上带着的那块尘心石却不曾变过颜色。
　　他只记得名字。
　　那人叫卿月。
　　今日是乙未日。
　　乙未日赠，卿当如月。
　　或许望月图中真的有秘密。
　　如果有一天，那个叫卿月的人打开这些画卷，就会发现，曾经有个人，想在所有记忆消散前告诉他。
　　有人无可救药的爱过他。
　　他伏案狂笑。
　　不过一场无疾而终的单相思，落幕时分，相逢不识。
　　他于死前自毁魂魄，不管是这些回忆，还是关于怎样召令落魂幡，都没有办法从他身上获得。
　　所以他逝世时，卿月一点感应都没有。
　　明明两人的神识互相牵引过，即使被斩断，也不至于感受不到一丝一缕。
　　卿月靠着他给的那块石头上残留的气息，才从乱葬岗里把他的尸首找出来。
　　大约他本来，连是生是死，都不想让他知道。

　　李瑄盯着他惨白的脸：“贺兰曦难道没有告诉你，尘心石是送给心悦之人的吗？”
　　他感到一缕钻心的疼，望着贺兰曦无力垂下的头颅，更是疼到难以自控的落了泪。
　　李瑄欣赏完他的痛不欲生，却没能再感受到更多的快意。
　　不论如何，贺兰曦不可能再活过来。
　　他仰头望了望屋顶，朝门外立着的诌无忌抬了下手。
　　诌无忌领命带人进来。
　　他们把貌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团团包围，却望见此人缓缓站了起来。
　　卿月的脸颊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顾自擦了擦脸，目光只落在怀里的尸体上。
　　在他的身后，一对朱红色的羽翼骤然挣出。
　　“是妖……妖物啊！”
　　“快来人护驾！”
　　“放箭！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他把贺兰曦的尸首埋在微澜山下，然后在坟对面搭了座茅草屋。
　　这座坟他守了三年。
　　若有暴雨的天气，他头顶芭蕉叶，给墓碑也盖一片，然后将羽翼展开，遮住整片坟包。
　　在昆仑时，他没睡醒过。
　　现在醒着，不饮不食，好像和睡着也没什么区别。
　　没有人和他说话，有人路过，他也不跟别人说话。
　　总在山间瞎溜达的的老道士有天溜达到他搭的茅草屋前，疯疯癫癫的把他上下打量了遍，说他根骨奇佳，捋了捋胡子，表示愿收他为徒，授他仙家法术，让他得道长生。
　　许久不曾与人交谈，卿月像是听不懂人话。
　　叽叽歪歪的老道士走进茅草屋，瞧见了壁上挂着的望月图。
　　这些年，岁月不曾落在卿月的脸上，却在他的衣着和这副画上留下了痕迹。
　　衣衫破旧的卿月匆忙上前，护住已然旧了的望月图，看向老道士的目光警惕：“你……做，什么？”
　　“山之高，月出小？”老道士的目光落在画上的诗句处，感叹了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卿月露出些许懵懂之色。
　　老道士在他面前的地上写下全诗：“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送画给你的人，很想念你呐。”

　　大约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一幕始终不能释怀。
　　景棠回首望了望荣沛之。
　　两步之外的荣沛之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至此处，目光挪到了望月图上。
　　听着老道士的讲解，他的视线缓缓上移，眼泪便骤然落了下来。
　　&……
　　镜子里映出美人细长的脖颈，耳垂上的珍珠饱满圆润，就连脸颊都是粉嫩的颜色。
　　她很满意周舒望的容貌。
　　这样的美貌远比花言巧语还要蛊惑人心。
　　她对着镜子细细上妆，眉笔勾勒出柳叶的形状。
　　“周小姐？”
　　舒望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荣益。
　　她一如往昔，站立时身姿清窕，眉目楚楚动人，“益小哥，你怎么来了？”
　　荣益看着她的目光虽然极力掩饰了，仍略带疑惑，“周小姐，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走廊说话不方便，进来坐。”舒望拉开门，朝他做出邀请姿势。
　　他们前后脚走进门，舒望描眉的工具还没有收，香粉胭脂打开放在梳妆台前，使得房间散发着甜腻的气息。
　　舒望走到镜子前收拾这些玩意儿，声音清若泉水淙淙，“荣益，你要问什么？”
　　“你不是周舒望。”荣益望着她的背影，“你究竟是谁？”
　　舒望手上顿了顿，回头静静看着他，颇为平淡的回复：“你在胡说什么。”
　　荣益目光深沉：“……谢姑娘在柜台留了封信便不告而别，我原先也觉得她是回家去了，可是我想起来，她答应少爷找蛊毒的来历，事情还没办完她怎么会离开。”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了问路虫：“旅店的老板告诉我，她失踪前的那个晚上来找过少爷和贺先生，他们不在，所以她留下这个。”
　　舒望看了眼他的掌心，说话声浅浅：“一条虫子能证明什么。”
　　“你的眼神和她不一样，舒望的眼睛里不会有杀气，你到底是谁？”
　　荣益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却被她轻易挣脱。
　　她睥睨被灵力弹开跌在地上的荣益，冷淡开口：“不自量力。”
　　荣益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方才轻轻一挣所带来的力量让人难以置信。
　　这绝不是一只普通的精怪。
　　他尚处于惊愕中。
　　舒望的指尖滑落他的脸颊，持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普通人的躯体无法储存过多的灵力，更没法帮助我休养生息。知道我为什么用她这副皮囊吗？”
　　“疾遂意，你和你那个不争气的主子一个德行，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一看见这张脸，什么都忘了。”她的视线若有实质的打量他，“她叫什么来着？苏湄若，对吗。”
　　“当年昆仑巅无妄殿，若没有你动凡心受一百道天雷刑，朱雀就不会因观你受刑而生出心魔，我更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荣益的眼睛在不知觉的放大，“你是豊华。”
　　他在慌乱中佯装镇定，“周舒望太弱了，根本不适合你，你放过她，让我来。”
　　她觉得好笑，俯下身，身姿纤楚，探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的本体被封印在落魂幡里，现在控制一个周舒望都算勉强，怎么操控得了你？”
　　“不要伤害她。”荣益拽住她的手腕，目光堪称诚恳，“我可以跟你灵力共通。”
　　&……
　　这场病去的悄无声息，舒望睁开眼，脑袋不再像前段时间那么昏沉。
　　她赤着脚下床，打开窗户透气。
　　今天是他们动身离开昆仑的日子。
　　湘西山高水远，还有好些事情要忙。
　　她打了个哈欠，转身收拾衣物，很快打包完成。
　　昆仑山路崎岖，交通工具很具有年代感。
　　周桐架着马车停在酒店门口，帮她接过行李放进车里。
　　周国泰和他的夫人在后面那辆马车上，行囊都已经装置妥当。
　　舒望看着弟弟忙活不停的后脑勺，仿若不经意的问了句：“你不向荣先生他们辞别吗？”
　　“昨晚我去找他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到处不见人影。”周桐说着回头若有所思的望着舒望，想起来舒望貌似一直以来总是对荣家那对主仆很关心的样子，他有点犹豫的说道，“姐姐，荣先生他貌似对女的不……”
　　舒望有点紧张的否认，“我没有。”
　　“那就好。”周桐舒了口气。
　　没过多久，他更诧异的望了过来，“姐，你看上的……不会是荣益吧？”
　　周舒望愣了愣。
　　她浅笑了声，“不可以吗？”

　　他们两辆马车相继停在荣沛之入住的旅店外面。
　　“听旅店老板说荣益昨天到现在没出过门。”
　　周桐掩护舒望上了楼，他守在门外，“爹娘还在楼下等着，姐，你有什么想说的要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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