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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他先是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嗅到了浓到刺鼻的血腥气。
自若极力挣扎,也没能把将他揽进怀的那个人挣开。
冷汗不断从额前落下去,他恍惚中,看见了贺景棠。
景棠的衣袖上浸满了血,不知道哪些是他的,哪些是别人的。
他看上去脸色极为苍白,几乎没有血色,手携着药丸,颤抖着抵到自若的唇边。
自若冷淡撇开脸,被他掐住脸颊,贺景棠不分说的把药硬喂进去,说话声也是颤抖的:“……解药。”
商自若脸上闪过些许诧异。
解药一下肚,那种如刀在绞的彻骨疼痛果然停止了。
他望着地面,说话声清冷:“贺景棠,你会后悔的。”
景棠忍不住扶额,这人真是一刻都不肯消停,“……要不你再睡会?”
商自若:“你难道不奇怪,落魂幡重出江湖的消息为什么会不胫而走,一直以来究竟是谁在散布消息?”
这跟承认就是他干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景棠:“……所以呢?”
“十大门派试炼的日子在即,你却在这时候强冲禁制受下内伤。”自若讽笑了声,“这次试炼,你胜算不到一成。”
“商自若,我不能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自若还想再说话。
景棠捂住了他的嘴。
他扭头,看到贺景棠疲惫的闭上眼:“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累我都累了。”
自若愣了片刻,贺景棠不该是这个反应。
听过赵和玉的描述后,他曾经去过东山,找到了那条比冰还要寒冷的暗河。
最近一次的回忆回溯,停留在贺景棠惊恐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上。
那时这人不知所措的朝身后退,慌乱中撞到了身后的桌椅,他探手去扶,被贺景棠如避蛇蝎的躲开。
明明已经被吓的慌不择路了,这个人面上还在强装镇定:“自若,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你怎么可能会喜欢……”
贺景棠抹除了他两次记忆,可是第三次之前,他还是无可救药的,想再试一次。
清晨时分,贺景棠从树林边离开时,商自若还没有醒。
和非见秋灵力共通的那个妖物,在跟他对阵前连吞了俩个天机宫的入门弟子,灵力暴涨,他是险胜。
非见秋死前又和他打了一场,他冲破禁制没多久,一连打下来,几乎快要累断气。
树林走到一半他实在走不动了,背靠大树休息片刻,头脑就开始发涨。
天旋地转间,他闻道一缕熟悉的兰草香气环抱住他。
不知怎么的,他的鼻尖微酸,缓缓问道:“为什么躲起来?”
荣沛之的身子僵了僵一顿,声音听上去闷闷的:“路过而已。”
景棠愣了片刻,蓦的失笑。
他蜷进沛之的怀里,难得安心的闭上眼睛,“好困。”
“睡吧。”
酣然入梦,一枕槐安,年岁不知。
贺兰曦当道士的第二年,尚书省纷纷上书清理前太子李敏亲信。
查着查着这些人就说起了当初绝食明志的贺兰曦。
李瑄心中微动,却不是因为怒气。
虽然后来这伙人见他脸色不对不再提及,他仍觉得怅然若失。
某日管账的尚书大人语言间捎带了贺兰二字,李瑄连日不快的脸色骤然放晴,查李敏亲信的事情早已经翻篇了,他却像是才想起贺兰曦这个人。
于是天子派诌无忌去道观,提贺兰回京。
裴相闻言出列,建议李瑄再派一支神策军随行。
李瑄不以为意:“区区一个贺兰曦,哪里值当用上神策军。”
裴相是这样建议的:“陛下,神策将军虞童是贺兰曦旧部,贺兰曦对他有提携之恩,再者,如有人沿途刺杀,神策军自有用武之地。”
诌无忌来时,道观门口只一个洒扫的小道童。
道观破落,地处偏僻。
诌无忌推开门,贺兰曦身着道袍,正在打坐。
彼时夕阳斜下,神策军把道观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两圈,就是一只麻雀也飞不出去。
一连三天,更是一个香客都不曾放进去。
贺兰曦是不肯跟他们走的,何况,李瑄另有命令。
诌无忌本来还是沉的住气的,到底抵不过李瑄一封又一封的诏书催。
到了第五日傍晚,诌无忌想再次推开门,虞童抬手拦住他。
这次虞童捧着李瑄赐下的官服,亲手推开门。
他坐到贺兰曦对面。
距离虞童上一次和贺兰曦见面,已经过了两年之久。
贺兰曦侧首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虞童颔首,将官服送到贺兰曦面前,“陛下的意思是,让大人脱道袍,还俗。”
贺兰曦没接,意料中事,他把官服放下,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虞童说,“这是除夕合宫夜宴过后,陛下大醉,伏在书案前写的。”
贺兰曦微皱了眉,“与我何干。”
“陛下在写下这句诗前,已久不入后宫,开春后,梁王献上美人,她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一个人的影子。陛下很宠爱她,日子久了,惹得中宫不满,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好在风波之下的缘由,并没有太多人知晓。”
虞童从怀中摸出一瓶药和一把匕首,轻轻搁到了官服上面,“我这趟来,不仅奉了陛下的命令,也奉了太后的意思,太后说,她愿成全大人。”
“未免事后有害大人清誉,还有太后跟陛下的母子之情,待会我出去之后,会安排人放火,大人便可再无后顾之忧。”
他探手拿起那瓶毒药,唇畔露出凉薄的笑意:“贺兰曦,多谢太后成全。”
暮色,有些上来了。
最后一线光逝去,道观四周蓦的起了大火。
诌无忌几度要闯进火海,被虞童死死拽住,无奈之下,虞童只好抬手把诌无忌劈晕。
他本来是必死无疑的。
意识模糊中,他的面前落下一片朱红色的衣袂。
卿月单膝跪在他面前,剑尖抵着地面。
明明四周已经蔓延为火海,卿月却毫发无损。
他在通天的火光中,看见神明。
景棠抵着树干,从梦中惊醒。
似乎还能听见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他望向四周,不多时,看见了荣沛之的背影。
沛之瞧见他醒了,慢慢悠悠的走过来,蹲到他跟前:“怎么了?”
景棠条件反射的向身后一躲。
沛之的手顿在他的手边,又收回去,面上的笑凝滞片刻,“饿了吧,我烤了鱼,给你拿过来。”
“荣沛之。”景棠叫住他,“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到底……”
背着光,荣沛之的面容隐在无星无月的黑暗中。
他的声音听着平静无波:“你真的不明白?”
景棠怔怔看过去。
沛之的手指探到他脖颈上的淤痕:“还是,不想明白?”
景棠撇开头,避开他的触碰。
沛之轻笑了声,收回手,他和景棠背靠着同一根树干坐下。
不多时,景棠手边多了一支竹简。
“这是?”景棠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荣沛之:“朝云宫,老头子不给解的那支签。”
景棠借着篝火的光,看到了签文。
第十九签,上上。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沛之仿若漫不经心的问他:“怎么解?”
景棠把灵签还给他,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间呼吸都有点滞塞的感觉,“……关于算命,都是人为推演。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沛之沉默了会儿,突然很奇怪的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景棠:“……什么东西烧焦了?”
沛之:“天,我的鱼。”
毕竟是在路途中耽误了一段时间,等他们到昆仑,试炼的报名早就截止了。
荣沛之有点哭笑不得:“怎么办?”
景棠倒没有显出太失望的神情,他问负责接待的紫薇观办事人员:“观战人数有限制吗?”
“没有是没有,不过你们需要登记师从门派。”
“那行,我和这位仁兄师从乌有山子虚观,是颠扑子座下弟子。”
“姓名。”
“贺曦简、荣沛之。”
回去的路上,荣沛之对自己的师承表示怀疑:“景棠,真的有乌有山这个地名?”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又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西北别的没有,就是山多,他说着环望四周,随手指向一个,“那个山头说不定就是。”
荣沛之失笑,“那颠扑子也是你心口胡诌的?”
“颠扑子是真的,不过他消失的时间估计和周桐一般大。”景棠说着顿了顿,像是被什么吸引住目光。
说曹操曹操到,街尾吃面的那个家伙,可不就是周桐?
周桐若有所感的抬起头,在人群中对上景棠的目光,他把面碗匆忙放下,又惊又喜,两眼简直在放光,一个劲朝他们招手:“曦简兄!荣先生!我在这里!”
坐在周桐身边的这些师兄弟之中,并没有看见沈白瑜。
他们这群人听见周桐的呼唤声也跟着抬起头,景棠有点不自在的在这些人的注视下坐到了周桐对面,。
周桐朝煮面的老板娘招呼:“再来两碗。”
荣沛之跟着入座,坐到了景棠身边。
周桐颇为耐人寻味的目光在他们之间看了几个来回,回忆起曦简留条出走说有事要办,如今想来,原来是去办荣沛之了。
他问荣沛之:“荣先生是特意陪曦简来昆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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