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马甲掉了

　　他回视过去，像是没听懂，又像是不想听懂，话说的不是很有底气：“我问什么……”
　　沛之似笑非笑的看他，抬手摸了下他的下巴：“你还问我为什么会觉得你是女子。”
　　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景棠不着痕迹的朝身后退了退。
　　荣沛之按住了他的胳膊，翻身撑到他的身上，单手抵着地面，意有所指，“你躲什么？”
　　他居高临下的对上贺景棠的视线，说话声慢条斯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如果不是女子，多可惜。”
　　景棠背脊发寒，“……不要开这种玩笑。”
　　这家伙紧张兮兮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玩。
　　荣沛之把他压的结实，语调旖旎：“在火车上那夜，隔壁包厢传来的动静，也是在开玩笑吗？”
　　景棠难堪的撇开脸。
　　他不信荣沛之不过是跟他一起听了场春宫就真的成了断袖。
　　他到底开口打断荣沛之的恶作剧，“别玩了。”
　　沛之神色微微凝滞，却是从他身上离开，叹了口气：“难道不是你在担心我对你有歪心思？”
　　景棠怔愣片刻，半晌应着：“我没有。”
　　“呵。”荣沛之笑了笑，“如果我有呢？”
　　他歪头看过来，目光灼灼：“你怕不怕？”
　　没完没了。
　　景棠忍不住扶额，“沛之，别闹。”
　　荣沛之轻笑了声，收回视线，仰头望向浩瀚无垠的夜空，不再说话。
　　“初见时是在微澜山。”这个问题似乎困惑了很久，景棠好奇的望过去，“你怎么会晕倒在那里？”
　　荣沛之眼睛微微阖上，面容平静，声音中也无甚情绪，“我那时去见一个人，遇到些阻碍。”
　　“后来见了没？”
　　沛之说话声轻缓，“见了。”
　　“是教你《山之高》的那个人？”
　　“……不是。”荣沛之睁开眼，眉眼中带着回忆往事的迷惘感，“那首词，是一个老道士教的。”
　　他在一座坟前守了三年，期间遇到了那个老道士。
　　须发皆白的道士在他面前写下全诗，他望遍全身身无长物，就给老道士留了一句话。
　　沛之喃喃出声：“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景棠似有困惑。
　　不过看样子荣沛之并不知道这是长生诀心法中的一句。
　　他听着荣沛之迷惘的语气，心头也生出些许愁思来。
　　至于生出这种情绪的原因，他归结到被荣沛之的传染上。
　　他想起师父活着的时候倒是很喜欢念叨山之高月初小，可惜老头子已然吹灯拔蜡，不然荣沛之大约还能跟他交流下。
　　耳畔是淙淙流水声，景棠合上眼，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师父临终前的模样。
　　老头子如果还活着就好了。
　　景棠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景棠睁开眼时，荣沛之不在身边。
　　这里地处偏僻，荒无人烟，他心头一凉，担心起这人是不是给狼拖走了。
　　然而地面上又委实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景棠在树林转悠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人影。
　　难道真的像荣沛之说的那样，他昨天只是路过，所以今早醒了才会不告而别？
　　他是不太相信这个说法的。
　　可眼下荣沛之，确实是招呼没打一声的消失了。
　　胡思乱想间，景棠向前方漫无目的的走着，脚下一滑，又踩进了淤泥里。
　　且脚下这圈淤泥地还有不断陷落的趋势。
　　所以，太和山到底为什么会有沼泽？！
　　如果只是第一次也就算了。
　　景棠仰头看天，已经懒得挣扎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根树枝戳了下景棠的肩膀。
　　上个这么戳他的是荣沛之。
　　景棠且惊且喜的回过头。
　　周桐背着包裹，瞧着比他还要惊喜，“曦简兄，真的是你！”
　　他说话间取下配剑，把剑鞘递了过来：“快！我拉你上来！”

　　景棠又回到早上起身的池塘边，周桐在溪水里晃荡了两遍才把身上的泥水洗干净。
　　从昨晚到现在，景棠跟沼泽较了两次劲，已经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身上还没有干透，好在阳光照在身上，暖意环绕，倒觉不出冷来。
　　周桐洗完澡，躺倒在地，接受阳光的沐浴。
　　青青草地，满目芳菲。
　　景棠也躺在地上，他偏过头，望向周桐：“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桐“哦”的一声对上他的视线，“这不是快到十大门派试炼的日子了吗？师叔催我们下山，我购置了干粮走得慢，师兄他们在前面小镇上等我。”
　　景棠了然，十大门派试炼每两年一次，日子已经定下，就在最近。
　　届时道门中人会到场大半，堪比九月九的道门清谈。
　　不过试炼场是考较弟子的比武场，主要督促办理赛事的是十大门派，既有年龄限制，对门派的参与人数也有上限要求，与坐下以后就不大挪动的清谈会相比，力气出的只多不少。
　　如果不是要找落魂幡，景棠对这个还是有点兴趣的，毕竟他还没有真正去试炼过。
　　他问周桐：“试炼地点还是在昆仑山紫薇观？”
　　周桐忙不地的点头：“可不是，每年都在那儿办，偏偏十大门派里我们沧衡峰距离最远，真是……”
　　说着周桐顿了顿，猛地从地上惊起。
　　“你怎么了？”
　　“我想起来……”周桐的劲头来的莫名其妙，“曦简兄，你知道这次试炼排名第一能得到什么吗？”
　　十大门派真是越来越功利了。
　　往年不扔奖品上去，昆仑山都已经人满为患了。
　　他不是很明白设置这个奖品的意义在哪里。
　　难不成是山下某间服装店的成衣折扣？
　　不过修道术的弟子都有自家的道袍，买了估计也穿不了几次。
　　他在心头犯嘀咕，周桐却沉不住气的先把谜底透露了出来，“望月图！藏着落魂幡秘密的望月图！”
　　景棠怔住。
　　他几乎瞬时就明白了主办方的心思。
　　落魂幡流落江湖，无论到了谁的手，那个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打开它的方法，与其在江湖中大海捞针的广撒网，不如挂上饵，守株待兔。
　　望月图无疑就是那个引鱼上钩只此一家的饵料。
　　周桐跃跃欲试，两眼几乎放光：“曦简兄，这次试炼你报名没有？”
　　“我……嗯，报了。”
　　“那太好了，我们顺路，可以一起去。”周桐说着太阳也不晒了，一手抓起包裹，一手拉起贺景棠，“咱们得快一点，不然路程来不及。”

　　周桐的师兄弟在镇上的旅馆等他，他们抵达旅馆已经夜深。
　　他本以为师兄弟都已经睡下了，快走到旅馆前才发现一个人影静静立着。
　　背影清瘦，站姿却是挺拔的。
　　周桐朝他抬手，行了拱手礼，“沈师兄。”
　　“这位是我大师兄。”他说着向景棠介绍，“沈白瑜。”
　　景棠闻言心中微动。
　　原来他就是沈白瑜。
　　他望过去。
　　这人面容清秀，剑眉星目，身上明明没有半点女气。
　　景棠拱手行礼，自我介绍：“在下贺曦简。”
　　沈白瑜谦让回礼，“久仰，常听十四师弟提起贺兄。”
　　他放下手，看向周桐，语调清平：“十四，早点休息。”
　　周桐点了点头，“嗯。”

　　第二天吃早饭，周桐把馒头递给景棠。
　　景棠在周桐的房间里睡了一宿，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伸展不开，他和周桐都是一夜醒了好几回。
　　明明更小的床也不是睡没过。
　　也可能是床板太挺，睡得人四肢僵硬。
　　十几人的队伍突然多了一个人，这群人的目光充满了好奇。
　　景棠抬头扫视过去时，他们又很默契的各说各话拉帮结派的聊天。
　　周桐在喝稀饭，一门心思对着碗，仿佛毫无察觉。
　　景棠问：“他们在看什么？”
　　周桐也望了过去，这群人又是很默契的低头继续聊天。
　　他把半片馒头暂且放下，“大家不要误会。”
　　众人连忙摆手：“嗯，嗯，不误会、不误会……”
　　周桐挥了下手：“我跟曦简兄是好朋友。”
　　众人异口同声：“对，对，好朋友、好朋友……”
　　其中一个在小声嘀咕：“当初兰溪词来找沈师兄的时候也说是好朋友来着，后来沈师兄还不是为了他，两度出山门，差点把师父气……”
　　“嘘。”
　　景棠宁肯耳力不那么好。
　　他自我排解，沧衡派这几年试炼拿不到好名次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群人的嘀咕随着沈白瑜下楼声静默。
　　不过沈白瑜没有来大厅吃早饭，而是去了柜台结账。
　　试炼将至，他们没时间在路上耽搁太久。
　　沈白瑜似有所感，在人群中对上了贺景棠的视线，礼貌的点了点头，继而淡漠的移了开。
　　他们是骑马去，景棠没有备马，和周桐同乘一骑，他在骑马的技艺上并不比周桐娴熟，所以最后变成他坐在前面，周桐坐在后方。
　　越走日头越大，人被日光烤着会生出倦怠感。他们一行人倒不觉得累，反而生出聊天的兴致。
　　不知是谁起了头：“落魂幡已不在长生观了，你们听说了吗？”
　　“净瞎说，不在长生观能在哪儿？”
　　“是真的，不久前信游仙逝，长生观弟子携落魂幡下山，你们竟没有听到风声吗？”那人说的言之凿凿，“那个长生观弟子，叫贺景棠。”
　　“不过……”前方的说话声顿了顿，“他似乎把落魂幡，弄丢了。”
　　“真的？那这道门之中，可又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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