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马甲掉了

作者:澄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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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这处院落看着平平无奇,实际暗藏玄机。
      与平常住处不同的是,它不是普通的四合院,而是棱角繁多的八边形,正合了八卦方位。
      每一处拐角的位置有一束光刃冲天,每束光刃平行,将整个院落划定在一个八棱空间内。
      这些光刃气息之刚烈,已达到人畜勿近的地步,恐怕没有专门修过奇门之术的道士,即使看破这个结界,也难以寸进。
      贺景棠在心底算着方位,信步而走,不觉中走到了东北方。
      东北方位没有门,只是一堵墙。
      他阖上眼向前坚定迈步却没有遭到墙体阻碍,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院中。
      这里似乎比外面冷一些,他拢了拢衣裳,展在掌心,蓝色焰火摇曳着,始终没有一个清晰的方位。
      他张望四周,望着不远处的水榭楼阁,定睛看过去,这里的水流并不是向下走,而是向上。
      早年修行奇门之术时师父就曾经告诫过他,凡是法阵皆有破绽,奇门术不外如是,再真实的造景,也脱不开世间万物既定的运行轨迹。
      贺景棠苦笑,在原地站定,撩开面前拂序的紫藤花,心中默念:“凡我所见,皆为虚幻。”
      眼前的一切开始急速的颠倒,仿佛整个地皮翻转了一圈,跟前的紫藤花瓣纷纷扬扬,很快落了满地。
      亭台楼阁未变,紫藤花依旧绽放的热烈,只是小溪水的流向尽头,多了一处小阁楼,风经过,都带了一丝寒意。
      那里大概就是关押冰魂的地方了。
      他收敛了周身气息,脚步轻缓的走过去,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卜施仁的说话声。
      “你这类的精怪,长到如今的修为实属不易,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贺景棠走到门口,透过朦胧的窗纱,隐隐看见内里的情景。
      冰魂这会儿冰美人的形态已不大维持的住了,身子只剩了半截,腰部以下已经融化了,上面的那部分也在不断的渗着水。
      然而这位已经这副尊容了,脾气还是冷的很,只“呵呵”两声,对于卜施仁的问话不予理睬。
      “……楼京庭去雪涯收服你们前夜,便是在我们长明山借住,当时我便念在咱们邻里情分相劝姓楼的,你与冰魄居雪涯顶百年来不曾做下人命,实在没必要跟你们作对。”卜施仁说话声顿了顿,朝冰魂身上不知道在洒什么符水,冰魂阖上眼睛,额角的汗液似乎流的慢了些,“谁知道那姓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得跟你们这对善良可欺的弱女子过不去……”
      冰魂本来紧促着的眉头微微放开了些,只带着讽意开口:“你们这帮道士惯于此道,我已见怪不怪。”
      卜施仁朗声笑了几下:“楼京庭的做法小道虽不敢苟同,但他当年到底是在十大门派中和商翊不分伯仲的角色,近几年后起之秀多如过江之鲫,他又终日浑浑噩噩的不济事,渐渐淡出了道门……不过若你近的了他的身,何至于要去杀他外甥泄愤,可你只杀他外甥有什么用,若是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必替你杀了姓楼的泄恨,如何?”
      冰魂仍闭着眼睛,淡淡开口:“不如何。”
      卜施仁将手里盛着符水的碗缓缓放了下来,目光堪称诚恳:“你莫不是觉得我术法不济,比不过姓楼的?”
      冰魂“哼”了一声。
      他绕着冰魂走了一圈,单手揉搓着惊鸟铃的流苏,仿佛下定极大决心一般开了口:“这也不难,若是拿到了落魂幡,莫说是楼京庭,便是十大门派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说着话时一直在看着冰魂的脸色,发现冰魂不为所动,于是补了一句:“冰魄当日死于落魂幡法阵,法阵内有她残魄,若是法阵重开,再加上小道的补魂术,你那好姐妹冰魄,或许便可死而复生。”
      冰魂有些迟疑的睁开眼,抬眼望向卜施仁,静默片刻后,却是笑了笑:“长风道长,若不是我亲眼看见龟甲阵内你抽刀向同门,凭这几日你这絮絮叨叨的哈巴狗样,我倒真会信你几分。”
      卜施仁脸上抽搐了下,险些露出狰狞神色。
      冰魂冷测测的问:“故意抽走酒店门口那几卷应事辟邪符,让我以为有可乘之机,诱我对周桐下手,卜道长,我亲眼所见,你还想否认?”
      冰魂说话间,卜施仁的掌心凝出一道苍劲的蓝光。
      他缓缓走向冰魂,神色平淡了些:“自我进山门起,便日日见我臻师兄夙兴夜寐的修炼法术,山门两千子弟中师兄算是资质奇佳者,我自问比不过他,这二十多年来,师兄星象占卜奇门术法均在两千弟子之上,但即使是他这样资质,仍远不如三师叔当年,何况三师叔这些年亦有精进。”
      “道门之中人才辈出,前次十大门派的试炼,我那三师叔也不过前百。我天资本就不如他们,便像他们这般没日没夜修炼法术,只怕两鬓斑白也难成大器。”
      冰魂冷笑:“所以你便修习邪术。”
      卜施仁摇了下头,低沉笑了起来:“邪术?何谓邪术,那落魂幡内的器灵是何等邪物,自炼化起便沾染了无数正道鲜血,凶悍无匹,邪性至极,但自落入商翊手里,还不是被收复的服服帖帖,信游老道收得邪物我怎就收不得?他以身坐镇法阵炼化邪物便是世所称赞救苍生于水火,我长风与精怪灵力共通便是邪术了?”
      贺景棠听到这里不禁敛眉。
      灵力共通。
      相传这法术并不是由道门中人所创。
      数十万年前,鸿蒙初定,三界之间的界限并不清晰,据说是位天人与妖界勾结,偷偷创出此术,以便和妖界暗通款曲,与他共通灵力的是噬天一族,可想而知,噬天贪得无厌,最后吞天噬地,终酿大祸。
      后来天道没落,天人绝迹三界,人族修行术法与妖族抗衡,但因为唯独人族无法共通彼此灵力,而妖族与人族,或者妖族与妖族可以,所以这种法术被道门严令禁止,一旦发现弟子偷习邪术,轻者逐出山门,重者废去修为道门永不复用。
      冰魂虚晃的坐着,她的身子已经被融化大半,即使卜施仁一直用符水维系她的形态,她的一条胳膊也已经消融不见。
      卜施仁看着她这光景,将掌心的蓝光托举到她跟前,“你我灵力共通,有何不可?”
      冰魂阖眼,叹气:“死而复生……若真的可以死而复生……呵,这世上哪有什么死而复生。”
      卜施仁愣在原地,似乎在回忆是否方才自己说漏了什么。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在门外,卜施仁匆匆站起身,呵斥:“什么人?”
      “师叔,师父回来了。”门外弟子小心翼翼的传话,“师父说有话要同您商议。”
      卜施仁掸了掸衣袖,临行前又回头看了冰魂一眼,重重哼气:“冥顽不灵。”
      他一离开,屋内格外安静,呼吸可闻。
      贺景棠快步走进门。
      他明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又是离魂状态,连脚步声都不会有,飘荡着的冰魂却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而来,语气有些叹嗟的意味:“我纳闷究竟是谁一直在外面看热闹,原来是你这个小道士。”
      卜施仁临走前没有再给她泼符水,冰魂这会儿能看的分明的只剩下一颗头颅。
      贺景棠展开手掌,那抹蓝色的焰火,与它的主人一般,虚弱到几乎快要湮灭。
      他开口才觉离魂状态下的自己嗓音晦暗:“还给你。”
      那缕魂魄仿佛羽毛,轻飘飘的飞舞到冰魂的身前,冰魂皱眉看着它,半晌才默许它融入。
      只是这么点残魂重回体内,不过是滴水入海,毫无踪迹。
      冰魂冷测测的望了过来:“小道士,你找过来做什么?”
      贺景棠摸了下鼻子,沉思片刻,“或许我有法子救你。”
      这个冰美人命不久矣倒没有流露出缠绵人间的样子,兴趣乏乏的回应:“几百年了,已经活得够久了。”
      她又望过来,带了点探究的问:“离魂术?”
      贺景棠颔首,“身负重伤,不得已为之。”
      “小道士,你倒是能干的很。”冰魂的眼中露出些许失神,“这魂抽的干干净净,离魂半日魂魄还一点没散,那些惜命惜福的道门翘楚里面,你算拔尖的。”
      贺景棠只是浅笑。
      冰魂换了个“端正”的坐姿,好让自己的脑袋不那么斜,她难得好声好气的问话:“你冒着失魂的风险过来,大约不是来无聊看笑话的,你想问什么?”
      “只是隐约想起一件事。”贺景棠顿了顿,“数年前,落魂幡法阵中被魂飞魄散的冰魄,和你是什么关系?”
      冰魂迟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贺景棠:“我重伤昏厥的那几天,在睡梦中想起一件事。四年前,气候如春的微澜山一夜之间白雪覆没山头,有只雪妖前来挑衅,我师父被其重伤,它最后亦丧命于法阵中,在它临死前,把这个交给我……”
      他抽魂出来,只带了灵物,自袖口拾出来,隐约是块石头模样。
      “它怕有人替她复仇,又怕这人力有不及,所以死后化作顽石,想在这人一心求死之际给她留一个念想……”
      贺景棠走了些,托着石块让冰魂看清楚石上刻的字:
      故人虽去,顽石尚存,万望阿姊,但求生勿求死。
      冰魂目光恍惚了瞬,静静挪开目光。
      贺景棠左右想不出该怎么把石头塞给冰魂,难不成砸到她头上?
      他只好收回石头,开口:“如此,你肯让我搭救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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