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将军

　　陆烟当然没资格与皇上同乘，来福公公另给安排了软轿，跟在后面进了宫。

　　一路上速度明显很快，皇上叫上了陆烟让她心中格外不安，那证明是跟她有关的事。

　　而那又是什么？

　　陆烟心中不安却也无人可问，很多念头在脑海里翻覆，最让她害怕的是阿姐，万一……

　　陆烟只是想想整个人都开始轻微的颤抖，只得闭上眼强制压抑。

　　进了宫，陆烟虽没挑开帘子看，但也能感受到这行进的方向目的地。

　　她去过太多次了。

　　一靠近就远远听到了许多人的声音，下轿进门首先是姹紫嫣红的莺莺燕燕，听见通报便纷纷请安，与此同时分外显目的是被端出的一盆盆血水。

　　陆烟脚步都有些发软，她明白了皇上叫自己来的原因。跨进门的时候陆烟抬眼看了下天，有种宿命无法逃脱的恐惧感。

　　两人进门，产婆站在床旁一侧，手里用被子抱了个孩子，见着皇上，恐惧的跪下来，却是不敢说话。

　　陆烟脑袋都有些发晕，她愣愣的走到产婆前，回头看了皇上一眼。

　　刚才还大怒的男人此时已经面无表情，是皇上该有的威严，只是黑漆漆的眸子里看着格外悲伤，此时对陆烟点了点头。

　　陆烟颤抖的结果布包，打开看了一眼就有些站不稳，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还是发生了，那面色发紫的还未完全成型的孩子极大的刺激了陆烟，眼泪顺着眼睛留下来，晕开了嘴角被自己咬出的血。

　　陆烟转头看了看还昏迷不醒的阿姐，仇恨和无力一并涌了上来，怎么还是发生了，她明明……

　　皇上看了陆烟的反应心里还存在的希冀彻底破灭，甩下陆烟可以参与检查后出了门，他一定要找出凶手。

　　是谁胆敢！

　　救治陆桥的太医就是陆烟的老师，也是陆烟重生来后通过阿姐提拔上来的，肯定不会出问题。

　　而得出的结果同上辈子一样，是中了毒。

　　陆烟已经看了这么久的医书，而且专攻这方面的知识，她明白这个毒怕是在一开始就下了。

　　只是，陆烟和李太医对视了一眼，神色凝重。

　　这种不会被发现的慢性毒，前期陆桥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更接近蛊，毒发就需要引子。

　　可问题是，他们早就嘱咐了陆桥，并且衣食用药都是李太医与陆烟经手的，又怎会……

　　两人只得先列出了有这个可能的人，其他的还要等陆桥醒来后才能得到更多消息。

　　阿姐孩子没了的消息陆烟不忍让爹娘知道，虽然知道终究瞒不住，可能晚一点知道还是晚一点的好。

　　她实在不想看到娘因此白了大半的头发。

　　为了让人安心，陆烟当晚回了府。早上还热热热闹闹的陆府此时静悄悄的，莫名显出些空荡。

　　陆烟进门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踉跄了下，跟随着的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青丝散下，陆烟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到了在地上的簪子。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瞬间，陆烟有种要崩溃的感觉。

　　从陆烟走后就一直忐忑不安的等着的陆氏，刚才被劝回了房间接到消息又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保持平静气度的陆延和。

　　陆夫人看着陆烟的表情有些被吓到，“烟儿，这是怎么了？”

　　“无事，绊了一下。”陆烟回身捡起簪子，已经有了裂缝，她将其握在手中，尽力露出笑容，“娘亲怎的还不去休息，今天可吓死我了。”

　　“怎的了，圣上为何让你进宫去了？”陆夫人闻言也问道，她今天一早心就有些发慌，给老爷说，陆延和说她那是因为烟儿及笄了舍不得。

　　“小公主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好像中毒了，让我去看看。”陆烟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理由。

　　小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一个孩子，在阿姐进宫时就已经怀上，乖巧懂事，也无什么不喜的感觉。

　　陆夫人也见过一面，想着还是挺可怜的，“那情况如何？可有救治回来？”

　　旁边的陆老爷听闻陆烟的话已经甩袖而去了，这等后宫的事他向来无甚么兴趣，心里还斥责了一声，皇上也真是胡闹。

　　陆烟看着娘亲担忧的眼神，嗓子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只得点点头。

　　“那就好，”陆夫人并未看出任何异样，感叹，“那就好，这宫里真是，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

　　陆烟扶着娘亲往前走，“是啊，”不仅是小女孩，他们连一个胎儿都不放过！

　　陆夫人走着又觉得不是滋味，“看圣上那样子，若烟儿的孩子生出来会不会不得宠？”

　　“烟儿？”没等到回答的陆夫人转头看着女儿，跟着看了那边一眼，“看什么呢？为娘在与你说话。”

　　陆烟清了清嗓子，声音放得很缓才能克制住不让它颤抖，“我好像看见了一只野兔。”

　　“你这丫头，”陆夫人笑斥了一声，“这府上哪来的野兔。”

　　“许是我看错了。”陆烟笑了笑，“娘亲早些休息，我还要进宫去。”

　　“你还进宫作甚，”陆夫人明显有些不满意，“你虽懂得些但终归没有人家太医厉害，可不能去添麻烦。”

　　“娘，我去陪着皇上也放心些。”陆烟笑道，“再说也要陪着姐姐呢。”

　　陆夫人一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放人离去。陆烟跨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下娘亲的背影，眼圈发红，也许这是娘睡得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这消息在瞒着明天也会流出只言片语，重来一次，她为什么还是没能阻止？到底哪里出了错？

　　陆烟恍惚的进了宫，阿姐还没有醒，李太医年纪大了陆烟让人去休息自己守着。

　　她看着阿姐时不时就忍不住伸手探鼻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看起来实在太过脆弱。陆烟枯坐了许久，又站起来去翻看阿姐今日食用的食物，用过的东西，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半夜的时候皇上过来了，陆烟看着人，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忽然击中了她，有没可能就是眼前的人？

　　“怎么了？”皇上看出陆烟眼神怪异。

　　“没事。”陆烟回神，她还真是被逼得恍惚了，怎么可能是眼前的人，不说是自己的骨肉，就是皇上一直以来对阿姐肚子里的孩子的在意也不是做假的。

　　她笑了笑，准备退下将空间留给人，皇上却出口留下了。

　　“阿桥何时会醒？”

　　“最迟会在明日。”陆烟小声答道，她看着皇上闻言点了点头，坐在桌边不再说话，烛光跳跃，陆烟才发现这位天子发间已经有了鬓白。

　　“可有查出是什么毒？”皇上揉了揉额头，哑声道，显得分外疲惫。

　　陆烟神色暗沉，“无声，从最开始就已经……”

　　皇上目光一凝，“最开始？大约多久能知道吗？”

　　陆烟想了想，“至少五个月。”这种慢性毒至少是要五个月的，幸亏时间不算太久，不然阿姐性命也可能不保。

　　皇上目光微变，忽然转头看了床上的陆桥一眼，里面的神色看不清楚。

　　陆烟不知道皇上为何是这个反应，“怎么了？”

　　“这毒是否中间还需要服用？”

　　陆烟的神经此时已疲惫到了极致，她都没意识到这奇怪的形容词，服用，毒药为何是服用？只是有些愣愣的点头。

　　“是的，每一个月都会有一次。”说到这里陆烟又懊恼又悔恨，也就是说下毒的人出现过至少五次，可是她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只等阿姐明日醒来，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东西。”陆烟等了等又说道，“皇上能否答应烟儿一个请求。”

　　“说罢。”皇上神色也有些恍惚，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陆烟说的话。

　　陆烟行了个礼，“对外可不可以将这件事说成是个意外，我怕爹娘……”剩下的话陆烟没在能说出口。

　　这次跟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皇上没来参加陆烟的及笄之礼，也没有在宴席上大发脾气甩袖而去，她都不知道能否骗过爹娘。

　　“好。”皇上答应了。这后宫之事本就是不该外传的，这点要求本就无什么。

　　刚说完来福公公就进来，劝圣上去休息，这皇上是皇后的，可这天子更是天下的。

　　皇上走到床前，看了人几秒，弯腰在人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直起身大步的往外走去。

　　皇上走后，陆烟也躺上了准备好的床。她知道自己需要休息，明天阿姐醒来她还需要安慰人，还要跟着找线索，她需要足够的精力。

　　可她睡不着，一闭眼就全是那发紫的胎儿，娘亲斑白的头发。

　　最后陆烟受不了的坐起来，脑子里的画面让她开始头疼，自觉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陆烟起身出门去找今日侍奉姐姐的丫鬟，问些东西。

　　等走到丫鬟的厢房，陆烟看着被惊醒的一群陌生又带着惶恐的面孔，才想起来原来那些都已经被关进大牢开审。

　　此事非同小可，若此时要去问，必要惊动皇上，陆烟想想只得作罢，无奈的回了房。

　　不能睡，又不能审问人，陆烟在房间站了两秒，做了一个让她后来无比后悔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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