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死神的养老生活

　　收到奖金后，九璨坐进一家面馆里点了一份加肉牛肉面。从天桥那个穿堂风的地方出来后，九璨就把兜帽摘了裹在了自己的八卦图里面。店地处偏僻但很干净，九璨很喜欢这种氛围，在等面的时候她支着脑袋坐在店里，认真盯着外面的行人看试图再找出一个被恶灵纠缠的倒霉蛋。

　　但她只看见两次路过门口的满脸写着“我不开心”的瑾一。

　　看样子还在被折腾，早上都被瞬移虐成那样了还要工作，管理所真是越来越不把死神当人看了……哦，本来就是不是人。

　　“嘿，小姑娘，你的面好啦。”老板在柜台叫道。

　　九璨应言起身，旁边那个自从她进来就一直悉悉索索不安稳的一桌人闹腾的声音更大了。她端着面刚坐回座位上时，一个男生被那桌人推到她桌子前。

　　那男生还穿着旁边九中蓝白相间的校服，只不过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和文字，头发不长，长相倒是蛮俊，那男生拉了拉自己的校服拉链，然后清了清嗓子：“同……同学，你的面钱我帮你付了。”

　　呀，今天赚了，早饭午饭都没花钱，她甚至有点后悔没有再多加一份肉。

　　她抽出一双筷子点点头：“谢谢。”虽然我不是你的同学。

　　旁边那一桌子的人发出了闷笑声。那男生见剧本和自己想象的有点出入，便开始强行给自己加戏续命：“相……相见便是缘，不知道同学你是哪所学校的？认……认识一下？”

　　“我没上学。”她死时不过十七岁，虽然已经过了一千多年，但还是保持着十七岁的模样，所以总会有人认为她未成年或是在上学。那群天桥下的老头也是这么觉得，几乎都是把她当小孙女一样逗。

　　“没上学啊……那你在这附近住吗？”

　　她极少和人聊天，可毕竟人家帮忙付了面钱，她还是很有职业操守地耐心答道：“不在附近住。”

　　男生觉得站着实在尴尬，就坐到了九璨对面，她一直没什么表情，甚至连说话的语调都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柳叶眼低垂看着热气腾腾的面，颀长的手指握着黑色的筷子被衬得更白皙了。这是个连头发丝都带着疏离感的少女，就差没在脸上写着“哦，没关系，无所谓”了，他这样想道。

　　可他并不愿放弃这个一进门就吸引了他所有目光的少女，他鼓起勇气再接再厉：“我们能交个朋友吗？我叫路嘉贤。”

　　九璨夹面的动作顿了下，终于抬眼望向男生：“不做朋友我是不是就得给你面钱了？”要不她给他免费算个命？她看了看路嘉贤的命数，这小伙子虽一生顺遂可最近似乎还是有点麻烦事上身。

　　路嘉贤心头一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摆摆手：“不用不用。”

　　九璨心想要不等会帮他把那件麻烦事解决了，也算对得起这碗面了。

　　残血的路嘉贤还在坚持着：“那同学我们加个□□好不好？”

　　她答：“没有□□。”秋秋？这是什么发音？

　　“哦哦，现在人都喜欢玩微信，那我加你微信可以吗？”

　　她答：“没有微信。”微信？威信？什么东西。

　　旁边那桌子的人都快捶着桌子笑了，路嘉贤一咬牙继续说：“那同学你手机号多少啊？”

　　她答：“没有手机。”这个真没有，前辈从不说谎。

　　“路嘉贤你注孤生了哈哈哈哈哈！”旁边桌子上的人一开始捶桌子笑。

　　路嘉贤瞪了他们一眼，依然不死心：“同学，你这就说不过去了，怎么能没手机呢？”说自己没手机还不如说自己已经八九十岁返老还童天山童姥不懂科技呢。

　　她答：“没钱买。”也不必要，手机用来联络，可她没有需要用手机联络的人。

　　路嘉贤捂了捂心口，从左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推给她：“这手机我昨天才买的，里面还有个新卡，送……送你了。”他打开手机输入了自己的联系号码，“这个是我的号码。”

　　隔壁桌传来了起哄的声音：“路少牛x！”

　　她摇头：“无功不受禄。”

　　路嘉贤指了指被她吃了一小半的面：“这面钱你怎么无功受禄了呢？”

　　如果不是这份面钱，我才不会有问必答。她心想，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问：“如果我不收你的手机，是不是就得给你面钱？”这笔账算得她怎么都觉得这个路嘉贤脑子有点不好使，“那我收了你的手机，你今天要去百合巷那边吧，我建议你今天不要去了，如果一定要去不要抄小道。”否则你就会被一个死相极惨的将死之人握住脚脖子，之后几天都被噩梦纠缠。说来也奇怪，百合巷最近死气很重，大概是由那个连死神也不能理解的真正玄学——风水造成的吧。

　　“为什么？”路嘉贤今天一下了考试就和朋友约定去离这还有一公里多的百合巷里的那家射击馆玩，听到这话心下一惊。

　　九璨把自己那卷八卦图展开：“我是个算命的，你大可以试试看，这句话当做抵了手机钱和面钱，至于是否遵循，与我无关。”看着明显被她展开的八卦图惊到的路嘉贤，九璨心想这八卦图用来唬人倒还真好使，不然光靠红口白牙地说还真没人信。

　　路嘉贤当时惊到完全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哦，没关系，我所谓”美少女居然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但现在坐在警局里瑟瑟发抖描述案发场景的他十分后悔因为好奇而固执走了小道，那双冰凉的手紧握着自己脚踝的感觉让他现在还浑身发冷，那声似乎从喉咙里发出的冒血气音也还回荡在脑海里。出了警局他就拨通了自己送给九璨的电话：“同学，你真的是算命的？”

　　九璨在街头巷尾溜达了一圈，又回到了天桥下面摊开了她的八卦图守株待兔：“嗯。”

　　“那你能帮我算一下，我期末能考多少分吗？嗯，如果有点难的话，你帮我算下我会不会挨我老子打？”

　　九璨：“你心真大。”刚被半死人摸了脚，现在想算的居然是自己期末会不会挨打。

　　路嘉贤声音压低了问道：“不瞒你说，我一直以为算命封建迷信来着。”

　　九璨环顾四周姿态万千的老头，点点头学他一样压低了声音：“确实是封建迷信。”我不是算命，我只是死神看命。

　　挂掉路嘉贤的电话后，九璨对人生中第一部智能手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路嘉贤显然是个强迫症，他的所有应用都被分门别类地放好。九璨点开了“好好学习”的那个应用夹，发现了一系列的“搜题”之类的应用，数一数足够有七八个，九璨有点纳闷，既然这么爱学习为什么还要担心期末挨打？

　　她不会用拼音打字，没一会儿就对手机失去了兴趣，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准备继续睡觉，眼睛还没闭上就看见瑾一走到了她面前。

　　“还没吃饭吧。”少年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我给你买了饭，还有小蛋糕。”

　　九璨回想起那份加肉牛肉面，很诚实地点头：“吃过了。”想想自从昨晚扒了那四个人的钱说要当饭钱后，她就没再为吃饭花过钱了。

　　少年明显失落地“哦”了一声：“正好我还没吃，我先吃了。”他拿出最上面放着的小蛋糕递给了九璨，“那吃个饭后甜点吧，这家的甜品特好吃。”他想了很久了，可工资实在不允许他造作。

　　九璨伸手接过那个小蛋糕，最上面放着的那颗小草莓水灵灵的。瑾一毫不在乎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扒开了那个餐盒，牛腩饭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吃饱了的九璨都忍不住望了两眼。

　　瑾一掰开了筷子，虽然自己肚子饿得直叫，但还是又问了一句：“你真的吃过啦？不要想着为我省钱，我有工资，你救了我，我请你吃几顿饭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想，等他能力恢复后他估计这个月天天得回管理所的食堂吃饭了，由于国家补贴，那儿的饭虽然难吃但实在便宜，一份炒土豆丝才七毛钱。

　　九璨打开了那只小蛋糕，挖了一勺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在舌间蔓延开，她微微一笑，她笑起来极好看，柳叶眼微弯，疏离朦胧感一下烟消云散：“吃过了，有这个就很谢谢你了。”

　　旁边的老头：“你们看你们看这小丫头笑了笑了！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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