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软糖

　　第十一章

　　阮甜在小区门口碰到了哥哥的好友沈妍姐。

　　就算没有穿着电视剧中那样恨天高的高跟鞋，此时一身休闲服的女人，利落的短发整齐地梳理在细长的脖颈后，浑身上下也充满了精明干练，自信满满的气度。

　　“呀！”

　　阮甜刚刚高兴地挥手冲着她打了声招呼，远步走到她面前的女人便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白白软软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捏了捏。

　　她手上也并没有涂着什么颜色的指甲油，墨玉一般的黑发微微卷起，阮甜鼓着腮帮子忍不住地想，是不是厉害的人都会有这样特别的，微卷的黑发呢？

　　“把你的手拿开，”从阮甜背后传来熟悉的严肃凌冽的声音，小姑娘小小地一抖，这才战战兢兢地转过身，看向来人，露出一个软和却有些害怕的笑容。

　　“哥，哥哥。”

　　这话语中的害怕他都不需要揣摩就能感受到，冷面的男人本就斜飞得有些凶巴巴的眉头，越发皱起。

　　“哎呀，不就是没有来得及把文件交给你嘛，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你看你冲着我发火，我倒是不害怕，反而吓到了甜甜，你这面部表情管理不合格啊。”

　　沈妍并不畏惧他这副黑脸，反倒是笑眯眯地一番回答，便让兄妹俩之间冷凝尴尬的气氛化解于无形。

　　阮玺面容微微缓和了一些，偏过头冲她无声地说了句‘谢谢’。沈妍是什么人？百无遗漏，智珠在握，自从接手工作后就从来没出现过一点一丝疏漏的女人，从来不会有什么忘交的文件，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阮甜心思单纯，只听到信任的大姐姐这么一说，心里便不再怎么害怕了起来，反而，她在高大而凶巴巴的哥哥和温柔漂亮的沈妍姐姐之间晃了一圈视线，鼓起勇气向前半步，奶凶奶凶地护着‘柔弱’的小姐姐。

　　“哥哥不要生气，沈妍姐姐不是故意的。下，下班时间，不许谈论公事！”

　　阮玺：...宝贝你对‘柔弱’到底有怎样的误解？

　　沈妍，一个外表看似柔弱，实际上固执冷静理智得可怕的女人。

　　阮玺大学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见她如何冷漠地将相恋数年的男友小心翼翼捧来的玫瑰花砸在泥水中，在大雨滂沱中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很简单。

　　因为她不要没有面包的爱情。

　　从孤苦无依的贫困生，到F大锋芒毕露的学生会长，再到如今锋芒尽掩年收百万的精英人才，没有一颗理智坚定的心脏和固执绝情的心肠，是绝对无法办到的。

　　阮玺对友人的私人感情并不多做评论，只是偶尔想起大学时那个卓尔不群，明媚张扬的学生会长，再看看眼前温吞柔和，善解人意的友人，会觉得有些遗憾。

　　也正是这个遗憾，让他和父母在商讨后，决定不再干涉甜甜的任何决定。

　　沈妍虽然和阮玺是好朋友，但是显然现在她更稀罕像甜甜这个软萌可爱的小姑娘，而不是阮玺这样的大冰山。

　　“哦，原来是这样呀...”

　　“甜甜很棒哦，姐姐像你这个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勇气呢。”

　　“嗯嗯，所以要抓紧机会哦。”

　　“阮玺你离远一点，女生私聊你堂堂男子汉大总裁也想听？”

　　刚刚想要凑近一点就被沈妍敏锐地察觉，毫不留情地点出的阮玺有点郁闷。阮甜却和哥哥的心情完全不同，犹如茅塞顿开一般地，她带着忐忑和兴奋地看着沈妍姐，小声问道：“真，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喜欢他吗？”

　　小姑娘仿佛闪烁着星光一般的眼中，满满的期待与羞涩，沈妍恍惚了一下，随后弯下腰，认真地说道：“当然可以。你喜欢他，会让你变成更好的自己，那么这份喜欢，就是对的，就是不会后悔的。”

　　“甜甜，勇敢一点吧。这份喜欢，爱人的心情，值得全世界来好好守护。”

　　走到家门口，阮甜和哥哥一起目送着沈妍姐离开，她抬起头看着阮玺，小声地说道：“哥哥，刚才——”似乎有些犹豫，小姑娘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阮玺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偏过头看她，嘴里发出了一个“嗯”的疑问词。

　　就从这个没有任何含义的疑问词中，感觉得到了回应的阮甜鼓起勇气，小声地说道：“哥哥，沈妍姐姐......”

　　“沈妍怎么了？”阮玺漫不经心地问道。

　　阮甜小声道：“我看到沈妍姐姐的笑容，总是会想起你陪我看过的一场话剧。”

　　“戈戈和狄狄在等待着戈多，沈妍姐姐又在等待着谁呢？”

　　这个问题，直到最后，阮玺也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纵然他心中模模糊糊地想起一个人名，却也只是含糊着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然而，直到第二天，坐在明亮的课堂上，阮甜将书本笔袋整齐地摆放好以后，对着空白的笔记本，还是忍不住发呆起来。

　　许诺踩着上课铃潇洒地踏入教室时，就看到了比平时显得更呆了几分的小软包。

　　好像拥有许诺专属雷达一般，在少年出现的那一刻，阮甜慢慢悠悠地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抬起头便看到单肩背着书包，眼角还留有一丝惺忪的少年。

　　“许，许诺同学！早上好！”这一声问候比开学升旗的宣誓词还隆重，许诺淡淡地哦了一声，将书包往旁边一挂，连课本都没掏出来，直接趴在桌上，眯起了眼睛。

　　“嗳？许诺同学？”

　　居然这么特立独行吗？！

　　不不不，阮甜竖起书本，偷偷地瞄了一眼。晨光下的少年侧身趴伏在课桌上，光线温暖地打在他身上，连带着颇有些锐利的下颌线条与总是散漫勾起嘲讽笑容的嘴角都显得分外温柔。
　　他狭长而冷情的眼眸微微眯起，像一只大猫似得慵懒随意，冲淡了那眉眼所带来的冷淡与嘲意，仿佛比秋日的晨光还温柔了三分。

　　“许诺同学一定是因为昨晚熬夜学习，所以今天才会这么困顿的！”阮甜非常自然地找了个理由，非常真诚地感慨道：“明明都是年级第一，许诺同学还是这么勤奋刻苦。”

　　“真不愧是许诺同学！”

　　昨晚和诺爷双排了一通宵的，坐在他们前面的李非和尤浩然：......

　　他们已经不想对此发表任何看法了。如果接下来阮甜同学以大无畏的精神勇敢地招惹了补觉的诺爷，并且还没有被诺爷的毒舌说哭过去，他们一定不会再大惊小怪。

　　这样想着，果不其然。

　　一节早自习后，安安静静没搞出一点多余响动的阮甜开始有些忍不住了。

　　少年清浅的呼吸好像在她耳边放大了无数倍，阮甜心不在焉，胡思乱想，至少偷偷看了许诺几十次。

　　许诺：......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情？”许诺睁开眼，毫无困意地看向她。

　　“......”从书本中偷偷扭过脸，小姑娘好像团子似得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好像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把她昨天遇到邻居小姐姐的前后二三事完完全全地和许诺说了个遍。

　　家长里短得让诺爷差点露出死鱼眼。

　　“就这？”他危险地眯起眼睛，这算什么？少女无聊的心事吗？别人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干系？能不能不要这么多愁善感？你只是个小软包，并不是个咸菜包，能不能不要这么多管‘闲’事？

　　丝毫没感觉到一点危险的阮甜点点头，随即还非常勇敢地凑了过来，小声而充满期待地问道：“许诺同学觉得，是一时的绚烂后漫长的等待，还是长长久久平淡而温暖的陪伴更好呢？”

　　就算哥哥不说，阮甜也能感受到，她的沈妍姐姐是个有故事的人。那么，是像沈妍姐那样刻骨铭心地绚烂后归于平淡的等待更好？还是像她现在这样，偷偷地，却能长久地陪在少年身边，不戳破，不放纵，远远地看着，偷偷地跟着他，更好呢？

　　被她这么一打岔，许诺也没什么困意了，他支起下颌，侧过脸，懒洋洋地挑起嘴角。

　　“小孩子才做选择，诺爷当然全都要。”

　　“绚烂的一时和长久的温暖并不矛盾，不是么？”

　　他抬起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从桌上捞起一个水杯，慢悠悠地插着口袋去接了杯水。

　　第二节课后，班长秋妤趁着许诺不在的空档，拿了一张申请表交到了阮甜手中。

　　“虽然不是开学季，但是也还有很多社团在招新呢。阮甜同学可以考虑一下，不仅可以丰富业余生活，期末的时候还能加分哦。”

　　阮甜点点头，认真谢过后，高如兰便也凑了过来。

　　“哎呀，”她看了那申请表一眼，惊喜地说道：“广播台还有一个名额呢，甜甜你和我一起去广播台怎么样？你的声音非常好听，一定能通过面试的！”

　　正巧阮甜也不知道该选哪个，她考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和高如兰约定好，下午放学后，去广播台参加面试。

　　转眼从清晨便到了黄昏。

　　层层叠叠的云彩被橙黄色的光晕大片得渲染，绿草如茵的体育场内，还有许多参加课外活动，尚未归家的学生在打球。

　　这其中，最为耀眼的，便是那以一对五，却如入无人之地，长驱直入，势不可挡的少年。

　　个头挺拔，瘦削却不瘦弱，在篮球场飞驰张扬的许诺，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抹着额头上的淋漓大汗，董桥大口灌了几口矿泉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撞了撞身边的尤浩然。

　　“嗳，怎么没看见阮甜同学啊？”

　　尤浩然是许诺的同班同学，还坐在他和阮甜前面，这两天被诺爷和阮甜之间各种冒粉红泡泡的小互动狠狠地刷新了一下三观，闻言也很理解董桥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提起一个女生的名字。

　　他回答道：“今天下午放学，阮甜和高如兰去广播台面试了。”

　　董桥哦了一声，刚喝了一口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

　　“嗳，我想起来了。我们班那刘茜茜就是广播台的，好像说这次面试...啧啧。”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突然一阵刺啦啦的广播开启声响起，似乎是谁不小心碰开了开关键，全部在校的学生下意识地抬起头。

　　“许诺同学，我喜欢你。”

　　温软胆怯而诚挚的声音，层层叠叠地不断加强，清晰而大声地，传遍了校园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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